肯尼迪遇刺之謎：兩國兩對親兄弟之間的暗戰，卡斯特羅先下手為強_風聞

作者|  科羅廖夫

來源|  科羅廖夫的軍事客廳

半個世紀後,綜合各種來源得到的證據再做深入調查，新的結論終於水落石出，第一次讓人們讀到這天方夜譚般的故事。1964年9月24日，一份來自美國官方偵查機構的報告遞到正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的林登•約翰遜總統手上，其內容是對前總統肯尼迪遇刺案的調查結論。此文件以肯定無誤的口氣稱：李•哈維•奧斯瓦爾德作為此案中唯一的兇手，其行為乃是純粹的個人行為。至於他事後的遭人暗算，箇中原因也不外是個人恩怨，與大背景無涉。該文件並稱“沒有發現任何事先經過人為策劃的證據”。但日後的諸多證據表明，這些結論做得過於倉促，是不可信的。

僅僅幾天之後就有位參議員表示不相信這一結論，約翰遜知道後説：“我也不相信。” 此後，約翰遜力執這一觀點：“奧斯瓦爾德是個共產黨間諜”，他對其自傳的出版人喬治•威登菲爾德説，總有一天他將證實奧斯瓦爾德與卡斯特羅的關係。但此時他已來日無多，沒有機會吐露真情了。此案的真相一直隱藏至今，當然形形色色的説法不下數十種。半個世紀後,綜合各種來源得到的證據再做深入調查，新的結論終於水落石出，第一次讓人們讀到這天方夜譚般的故事。肯尼迪上任之初曾認為，打垮了巴蒂斯塔獨裁政權的卡斯特羅會成為一個自由派人士，想與其建立良好的睦鄰關係。然而在他之前艾森豪威爾和尼克松就一直在暗中策劃“倒卡”陰謀了，另外美國的右翼人士終於左右了肯尼迪的對古政策，在這部分人看來，對卡斯特羅實施暗殺無疑是最好的手段。1961年11月，中央情報局古巴事務科的負責人比爾•哈維以及薩姆•霍爾潘恩制訂了一份名為“獴式戰役”的計劃，他們的意圖是不僅要擒賊擒王還要斬草除根，把卡斯特羅兄弟二人及其直系繼承人一網打盡。

據統計，美國為此行動先後投入了5000萬到1.5億美元的昂貴代價。這一行動的後勤保障由哈維及其“W特遣部隊”執行，白宮通過中央情報局的西半球部啓動了這一行動，並將其直接置於肯尼迪總統指揮之下。1962年3月16日，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召開會議商定“獴式戰役”的具體步驟，出席會議的有總統約翰•肯尼迪及其弟弟羅伯特•肯尼迪、新上任的中情局局長約翰•麥凱恩，還有所有與這場秘密戰有關的執行者，其中包括為“獴式戰役”做統籌的愛德華•朗斯代爾，正是朗斯代爾後來寫下了有關這次會議的備忘錄，從而留下了唯一可知的文件證據，證明肯尼迪兄弟一直認可並主謀了對卡斯特羅的暗殺行動。 

這次會議由朗斯代爾的一份簡要方案開始討論，主題是在一些適宜開展游擊戰的地點訓練一批古巴的流亡分子和叛徒作為行動骨幹。總統重申他本人尚未打算批准美軍介入該計劃，隨後他以警告的口吻講了許多，總之，是反對以發動戰爭的形式去入侵古巴，並要求進一步完善相關策略。羅伯特隨後簡要地闡述了實施計劃的方案，也就是主要利用古巴暗藏的敵對勢力先把卡斯特羅監控住再下手。朗斯代爾寫道：如果這一系列行動奏效，就會像當年在匈牙利那樣引出一場燎原大火，把古巴從共產主義世界拉回到自由世界中。

那個年代，以美國為後台的一系列暗殺計劃在另一個世界的領導人身上實現了：多米尼加的特魯希略，南越的吳庭豔等。而卡斯特羅似乎是肯尼迪這個名單上最有可能的下一個人物了。中央情報局當時把希望寄託在一個人身上，他是一位古巴軍隊的領導人：羅蘭多•庫貝拉，他一直對卡斯特羅陽奉陰違。他之所以與中情局勾搭正是為了篡奪古巴的黨政領導大權。

據中情局稱，在1962年8月29日之前他們尚未決定同庫貝拉接觸。直至當年9月7日，中情局官員奈斯托•桑切斯及其夥伴理查德•馬克斯韋爾•朗才在巴西一個秘密地點會見了庫貝拉，他們向庫貝拉交底説中情局已決定在下一個階段邀請他參與行動，推翻卡斯特羅政權。他們還討論了再拉上另一批古巴軍官入夥的步驟。但庫貝拉告訴桑切斯，他想得到來自美國高層領導人的保證，而不能只由中情局的人來擔保就算完事，此人必須是美國的一個頂級人物，能絕對保證向他提供可靠的支持，包括能支持實現對古巴現政權的“斬首”。中情局內部對此有着相當多的爭議：庫貝拉的情婦及其情婦的兄弟均為古巴情報機關“G2”的高層要員，而他本人據説是個“變化多端”的人，往往是魯莽行事，不計後果，典型的滋事生釁之徒，就在此前一年還差點自殺。儘管此事前景難料，但在1964年美國大選之前，這一陰謀活動仍被一種虛幻的狂熱驅動着。羅伯特•肯尼迪還在哥斯達黎加建立了一處秘密基地，並使用國防部提供的裝備進行了對古巴的一系列襲擊。 

他們轟炸了古巴的基礎設施如鐵路、橋樑還有發電廠等目標，並且偷運武器和電台設備去資助古巴國內的敵對勢力。雖然羅伯特一口咬定庫貝拉是最可靠的“內線”人物，但中情局裏對此持懷疑態度的人總要強調：此人在古巴已不受信任，隨時可能倒台。當年夏天古巴G2機構的一位化名“奧斯卡•馬利諾”的領導人和其他一些人已意識到庫貝拉是個反革命分子，只不過暫且未想逮捕他。當庫貝拉在巴西與中情局人員密謀的同一天，卡斯特羅正在位於哈瓦那的巴西大使館的接待室裏。此時有位拉美聯合通訊社的記者在場，他名叫丹尼爾•哈克，是哥倫比亞人，能講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被卡斯特羅提拔為專做美國事物採訪的負責人。哈克後來回憶説：“當卡斯特羅想十分準確地表達自己一些話語時，他總是把我拉過去，為的是讓我聽得更真切，也表達得更完美。” 那天卡斯特羅説：“哥倫比亞人，過來，我想跟您説幾句。”接着他就開始談起最近他發起的攻勢，此時其他的記者們也都探頭彎腰準備洗耳恭聽，只聽他咆哮道：“我們現在正密切注視着最近幾天里加勒比海周圍急劇惡化的形勢，其原因正是美帝採取的對古巴人民海盜式的襲擊。肯尼迪是個大白痴，他就是當今又一個巴蒂斯塔……”

他當時絕對未提到“暗殺”這個字眼，但他的意圖卻十分明顯：“如果美國的領導者們出力資助那些妄圖除掉古巴領導人的恐怖分子的計劃，那麼他們自己也休想安全。我要正告肯尼迪及其兄弟羅伯特，小心他們自己的腦袋，因為他們自己也會成為一種嘗試行動的犧牲品。” 卡斯特羅當時一邊這麼説，一邊又大步流星地走入了會客室，開始與主人們一一握手，他那一身橄欖綠軍裝熠熠生輝。兩天之後，這一消息內容已見諸聯合通訊社以及美國各大報的報端。這其中也包括一份美國新奧爾良州的《時代》小報，這份報紙被一個擁護卡斯特羅的年輕人讀到，此人正是李•哈維•奧斯瓦爾德。

1956年10月，美國得克薩斯州的福特沃思市，一個面色蒼白的孤獨少年坐在其母親那個簡陋套間裏，寫着一封寄給青年人民社會主義聯盟的信。這孩子就是奧斯瓦爾德，他在一個缺少父愛的單親家庭中長大成人，監護人是患有精神病症的母親。當奧斯瓦爾德在孩童階段，一個少兒心理學家就預言他前途多舛，有禍事在等着他。他在5歲時腦受損傷，醫生對他母親説：“如果不加以治療，任其發展下去，會使他的身心健康大大受損。”從那時起，他總是有間歇性的暈厥現象，有時會想不起自己所經歷的事，他上學時在步出校門後，會徘徊不前，不知所措。在與青年社會主義聯盟聯繫上後，奧斯瓦爾德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母親，應徵入伍進了海軍陸戰隊。1959年9月他作為第一批不合格戰士退伍後，就幾乎是馬不停蹄地登船前往莫斯科朝聖。到了那裏他就打算以叛逃者身份留下，卻遭到蘇聯人拒絕，他於是又試圖自殺，結果未遂。誰知在後來的冷戰氣氛下，蘇聯人又願意收容他了。他先是被送到明斯克，在兩年半時間裏，克格勃晝夜不停地下功夫培訓他。就在這裏，他與一位情報官的侄女瑪麗娜•普魯薩科娃結婚。這時期古巴也派出其情報人員前往明斯克學習，他們這些人是在一所屬於蘇聯內務部的學校學習。此學校的校長伊利亞•瓦西裏耶維奇•普魯薩科夫上校正是瑪麗娜的叔父。當奧斯瓦爾德到達明斯克時，這裏的學生約有200人左右。他迷上了學習德語，克格勃檔案中記載了“朋友們”是如何將他轉送到外語學院的。這個學院緊挨着位於烏里揚諾夫的內務部學院。 

克格勃諜報人員做事驚人的縝密且無懈可擊，他們詳細地記錄了奧斯瓦爾德的一切行蹤影響，包括他在公開場合用過每塊蛋糕、每杯咖啡的情景，以及他與並不心儀的女人約會時不愉快的表情，他對金黃頭髮女人的偏好，他對馬列理論的漠視態度，他買下的錄音材料與器材，他走訪過的硬通貨商店，還有他所結交的那些朋友們。 

在此期間，奧斯瓦爾德迅速地結識了一大批來自古巴的少年間諜，他説這些人日後會成為古巴的部長們，他自己也會。1962年7月18日，正好是奧斯瓦爾德、瑪麗娜與他們的小寶貝到達美國新澤西州後的整整一個月，後來成為克格勃最後一任頭子的弗拉基米爾•克留奇科夫發出了一封包裝好的奧斯瓦爾德的材料給位於哈瓦那的古巴G2機構的一位負責人瓦爾戴斯•梅南代茲。有人曾在2005年調閲克格勃的有關卷宗時讀到了這樣的內容：“李•哈維•奧斯瓦爾德離開蘇聯為的是把自己與瑪麗娜一起安頓在美國，他在意識形態上尚未確立正確的世界觀，情緒上也不穩定。”儘管如此，克留奇科夫又叮囑瓦爾代斯“要繼續觀察其在美國的表現”。 

今年一些當初自古巴來美國的人士，已經證實了古巴方面同奧斯瓦爾德的聯繫。前面提到的代號為“奧斯卡•馬利諾”的正是古巴資深間諜，G2的締造者之一，也曾是卡斯特羅的親密戰友。他在諜報位置上曾同奧斯瓦爾德關係甚密。記者曾花了一年時間與他溝通，才使他最終同意接受採訪。

當他被問及古巴的情報機構是何時同奧斯瓦爾德接上頭這個問題時，馬利諾試圖迴避並停頓了一刻，還把目光轉向了別處。但他最後還是以肯定的語氣説出“那是在1962年秋天”，他當時曾在一份國外合作人名單中發現了奧氏的名字，他也一直參加高層負責人的秘密會議，議題就是如何同奧氏聯繫。據一份克格勃文件稱，某個古巴特工人員曾數次同奧氏會面，而首次會面就在1962年年末，正好與馬利諾所説的時間相吻合。 

後來奧斯瓦爾德夫妻關係進入惡化時期，兩人的情感已經到了破裂邊緣。奧氏一直沒有像樣的工作，而諜報機構所給的津貼猶如杯水車薪，他們的家庭生活早已入不敷出。自1962年8月起，每三到四個星期他都要郵寄一份匯票用於償還政府貸款，每次金額大約在10美元左右，而這筆貸款總數是396美元。但是從1962年12月11日到1963年1月29日的7周時間裏他卻一連寄出了三大筆，分別為106美元、100美元、190美元。據調查統計，從1962年10月到1963年1月，奧氏的花費為537美元，而他的進賬則是892美元，除去每次還賬的數目，還會有101美元的結餘。這樣看來，在如此侷促的時間裏還清這一大筆債務真是不可思議，除非他另有秘密的資金來源。

據馬利諾説，這筆錢正是由古巴人資助的，古巴人偏好吸收“真誠鬥士”入夥，而不吸收那種一大筆重金一次買斷的亡命之徒。這點小小的付出讓其苟延殘喘就行，並且這樣能讓他不至於花得太顯眼，那反倒容易暴露。為什麼他急於償還政府貸款？據分析是為了領到政府新發的護照，他還想隨時能出國旅行。 

奧斯瓦爾德十分自信的是他能成為一名正式的古巴間諜而不只是一個普通線人。他成了一個富有攻擊性的職業殺手，他的首次暗殺行動是在1963年2月13日，當天在福特沃斯一個聚會上他與當地一名退休將軍艾德温•沃克之間發生了不快。隨後他以郵購方式買了一支便宜的手槍和一支意大利步槍。在對沃克那座豪宅做了足夠偵察之後，1963年4月10日，奧氏從其住宅的圍牆外向沃克開了槍，當時沃克正坐在他屋外的窗口邊。奧氏以為自己已暗殺成功了，但實際上他的彈着點偏了幾英寸。此案後來一直未能偵破，直到他因刺殺肯尼迪被捕才發現，這兩案純系同一人所為。墨西哥城各國使館林立，也是各種間諜出沒之地，奧氏與G2人員也是在此接上頭的。1963年9月末，即他刺殺肯尼迪前幾周，奧氏在此地花費了5天時間進行活動。此段時間美國中情局也一直在監視着所有敵對國家的使館，但無論是當時的錄像還是還是錄音均未能發現奧氏本人的蹤跡。實際上他屢次出現在古巴使館的車庫裏，避開了中情局的監視鏡頭。他是與一個紅髮的黑人接頭的，此人是G2的一個高層人士，有一位正在現場執業的墨西哥保險理賠師也見到了這一場景。一位頗具魅力的墨西哥女招待更是索性把奧氏當作了自己的情人。7個星期之後，當奧氏正在潛伏中伺機刺殺肯尼迪時，中情局相應的斬首行動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一位應召而來的古巴人此刻正在巴黎期待着與中情局的人員會面，並接受專門為他配置的兇器，用來暗殺卡斯特羅。

一天晚上，一名中情局間諜自稱為“參孫”的，將一隻小黑皮箱放在古巴人庫貝拉麪前的桌子上。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根被泡沫橡膠包着的金屬管，參孫將其取出，擰開上端的帽罩，細細一看是一柄微型手電筒，一推開關出現一條熒光射線。其實它是一種偽裝好的精緻的注射器。這種產品只有一個用途，就是用以置入劇毒物質，參孫推薦了“黑葉40”——一種商用的慢性農藥，中毒後不易於察覺。參孫解釋説，任何人走近卡斯特羅肯定會受到搜身檢查，這樣其他武器都會暴露。庫貝拉將這支“筆”塞進了衣袋，正在他想要説些什麼時，屋內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個美國特工先接後又將話筒遞給參孫。這個電話非同尋常，參孫立刻神色大變，他得到的消息是：“肯尼迪總統剛才在達拉斯市遇刺身亡！” 

馬利諾在2005年曾解釋説：“奧斯瓦爾德是自告奮勇去刺殺肯尼迪的，他對肯尼迪充滿敵意才這樣做。他之所以要親手殺他，只因為他痛恨這個國家，他早已是個‘革命戰士’並且心甘情願地為我們服務，就是為實現這一目標。他把我們制定的計劃當成他自己的計劃，真是想我們之所想，急我們之所急。馬利諾還想表達得更確切些，又補充道：“這並不意味着他已被洗過腦，做這事不一定非要被洗腦。最主要的在於，他能出自主觀願望去這麼做。”

多年來就肯尼迪謀殺案一事，種種離奇的説法撲朔迷離，幕後策劃人從黑手黨、約翰遜總統、中央情報局到克格勃、石油巨頭都在被猜測之列，甚至還有説是佛羅里達的流亡者組織所為。但是現在一切都清楚了，這是肯尼迪兄弟與卡斯特羅兄弟之間的鬥法，他們都想爭先幹掉對方，只是美國人晚了一點。此事之後，古巴方面除掉了庫貝拉，而羅伯特孤掌難鳴，不得不鳴金收兵，最後他也同樣被暗殺。美國人雖然日後有一系列針對卡斯特羅的暗殺計劃，但均以不了了之告終。

科羅廖夫的軍事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