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起導彈擊落客機事件的背後“蹊蹺”_風聞

被擊落烏克蘭客機上有很多學生、工程師、志願者……

連日來，國際社會對烏克蘭客機墜毀原因的追尋，終於有了結果。伊朗11日宣佈，其軍方“無意中”擊落了烏克蘭客機。這是伊朗為挽回顏面的被迫之舉。

這次伊朗與美國之間發生衝突，八杆子打不着的烏克蘭遭受重大損失。外界為這起空難悲劇震驚之餘，也注意到5年前馬來西亞客機被導彈擊落事件，發生在烏克蘭的衝突地區上空。烏克蘭，蹊蹺地關聯着這兩樁事件。

終於承認

伊朗官方媒體11日發表的一份聲明説，烏克蘭客機轉向革命衞隊的“敏感軍事中心”後，被誤認為是“敵對目標”。聲明説：“在這種情況下，由於人為失誤和非故意的方式，航班被擊中。”它為這場災難道歉，並表示將升級其系統，以防止今後出現此類“錯誤”。它還説，對擊落客機負有責任的人將被起訴。

伊朗外交部長扎裏夫在推特上説：“這是悲傷的一天。”“在美國冒險主義造成的危機之中，人為失誤導致了災難。我們對我們的人民、所有受害者的家屬和其他受影響國家深表遺憾、道歉和哀悼。”

幾天來伊朗一直否認是其發射導彈造成了這次墜機。但隨後美國和加拿大援引情報稱，他們相信伊朗用地空導彈擊落了這架飛機，這一結論有相關視頻為證。

上一次民航客機被擊落事件發生在2014年7月17日，一架從阿姆斯特丹飛往吉隆坡的馬來西亞航空MH17號班機波音777-200ER飛機，在烏克蘭頓涅茨克附近遭到俄製的9K37地對空導彈襲擊。所有283名乘客和15名機組人員遇難，其中包括80名兒童。

那麼多鮮活的生命瞬間失去，令人心痛。

與馬航客機一樣，烏克蘭客機被擊落事件也發生在衝突區域，具體説，事件就發生在伊朗向美國駐伊拉克的軍事基地發射導彈之後數小時。有報道指出，此時伊朗德黑蘭附近的防空系統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圍繞這一事件，有很多疑問：明知德黑蘭附近空域不安全，烏克蘭航班為何要起飛？伊朗民航管制機構沒有發出警告？伊朗的防空系統為何沒有對民航客機進行識別？

《華盛頓郵報》披露，美國已經提前幾個小時獲知伊朗發動導彈襲擊，所以美軍提前做好了準備，無一傷亡。如果這是真的，那真可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兩類“問題國家”

再多的追問也無法挽回那些生命。筆者想説的是，這兩起空難悲劇，是國際衝突導致的次生災害的一部分。

導致這些衝突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值得去探尋。

哈佛大學教授小約瑟夫·奈曾指出，**今天的世界，面臨的一個重大問題，不是福山所説的“歷史的終結”，而是歷史的“迴歸”，民族、宗教和族羣認同的力量正變得越來越強大。****民族國家並沒有過時。****世界上並沒有一個“地球村”，因為全球政治認同的程度仍然很低。**這是一個一體化和解體化同時發生過程。

拿伊朗來説，今天這個國家發生的一切，包括這場導彈擊落烏克蘭客機的事件，緣由都可追溯到40年前，1979年的伊斯蘭革命，是民族主義的爆發，也是宗教原教旨主義的勝利。

今天，或許情況與小約瑟夫·奈説的有一些差別。雖然，伊朗作為一個民族國家與周邊國家的衝突，仍然受民族、宗教和族羣認同力量的驅使，但2019年伊朗發生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表明，伊朗內部已然發生深刻變化。

當然，並不是説小約瑟夫·奈的觀點已經過時。外界注意到，過百萬的伊朗人蔘加蘇萊曼尼的葬禮，無論這些羣體是什麼人，他們是否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代表伊朗人，它多少也表明，在伊朗內部有一種強大的“民族主義力量”，他們對宗教原教旨主義有死心塌地的認同。

再以伊拉克為例，小約瑟夫·奈的觀點也是適用的。由於沒有一個強大、統一的民族國家，伊拉克政府無法保護其人民免受國家行為體或非國家行為體的威脅。

在薩達姆倒台後，伊拉克一直處於混亂的狀態。我們看到今天的伊拉克，與1970年代黎巴嫩政府一樣陷於癱瘓狀態。以至於，一度被“伊斯蘭國”武裝佔據了其第二大城市數年時間。今天，離譜的是，伊朗武裝在伊拉克行動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這次伊朗被指煽動圍攻美國駐伊拉克大使館，激化了美國與伊朗之間的矛盾。

8年伊拉克戰爭，伊拉克人苦難深重。美國沒有改造出一箇中東“模範生”，時至今日，自己反倒面臨被伊拉克政府驅逐的淒涼局面——伊拉克總理已要求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派出代表團，商議美軍撤出機制問題。

這次淪為戰場的伊拉克，地區強國環伺，陷入“地雷陣”（見下圖），縱使美國介入也無法突圍。同時它還夾在美國與地方強權國家的對抗之中，左右為難。

與伊拉克接壤的敍利亞（同樣參見上圖）歷史上處於中東政治、經濟中心地帶，阿拉伯世界流傳着一個諺語：“人間若有天堂，大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馬士革必與之齊名。”

如今，經過8、9年的戰爭蹂躪，敍利亞已經成為人間煉獄。它與伊拉克堪稱難兄難弟，曾經都是中東發展得不錯的國家。現在內亂難平，支離破碎。

**伊朗和伊拉克這兩類“問題國家”，其實是世界很多地方的縮影。**它們代表了兩種類型的國家：一種是如伊朗一樣有強大內部控制力的專制國家。這樣的國家世界上還有一些，如古巴、朝鮮等。

另一種是陷入混亂的無政府主義國家，如敍利亞、委內瑞拉等。

這兩類國家所反映出的問題，代表了世界上的一些共性的問題，它們是今天世界的主要亂象之所在。

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它們在某種程度上催化了很多地區的問題。如今它們內政外交都麻煩成堆，且這些被稱為“自由島”的國家之間多有罅隙，無力團結起來解決那些遙遠國家的問題。

被板塊擠壓的國家

人們往往會將注意力放在上述兩類“問題國家”身上，卻忽視了還有另外一類國家，它們的情況看似好於前兩類，但真實情況卻未必。

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烏克蘭。來看看烏克蘭的周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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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克蘭的西邊是開放的歐洲，烏克蘭一直試圖加入歐盟，融入歐洲，但其“西向運動”，受到東部強權大國的牽制，進退兩難。在大國的博弈中，備受擠壓，長期陷入戰亂與紛爭。

在國際政治板塊衝撞日趨激烈的今天，處於強權與開放的政治板塊交接地帶的烏克蘭受到嚴重衝擊。

俄羅斯是烏克蘭的“惡霸鄰居”。2014年開始的烏克蘭與親俄分離主義者之間持續的衝突中，俄羅斯扮演了陰暗的角色。普京擔心烏克蘭會離開俄羅斯的控制，轉而投入歐盟。普京策劃了對克里米亞半島的吞併，然後在主要講俄語的頓巴斯地區煽動分離主義。

去年，荷蘭領導的一個國際調查小組得出結論，2014年在烏克蘭東部上空擊落一架馬航客機的導彈來自俄羅斯軍方。這次襲擊造成機上298人全部死亡。

**五年多後，在烏克蘭東部地區戰爭仍在進行，雙方約有1.3萬人死於戰火。**分離主義者並沒有被擊敗，普京的介入在大多數烏克蘭人和俄羅斯之間造成了裂痕，也許需要幾代人才能癒合。

這個國家似乎總在扮演悲催的角色，在如今美國國內一場最為激烈的政治紛爭中，也有烏克蘭的影子。特朗普與烏克蘭總統的通話，引發了這場危機，美國前副總統拜登也脱不了干係。

烏克蘭面臨的最大問題仍然是自身的民族國家不夠強大，不足以保護自己，處處受制於人。究其深層原因，是社會治理的失敗、竊賊統治，政府官員大面積腐敗。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次的客機被擊落事件，不能不説烏克蘭航空公司自身也存在疏忽。據美國媒體報道，在伊朗發起導彈襲擊之前，美國都提前通知了自己的部隊分散，通知了記者，而烏克蘭還像被矇在鼓裏。

當然，這一點不宜過多引申。最大的問題是伊朗。

根源性的問題

説回烏克蘭這個國家面臨的問題。今天烏克蘭人面臨的困境，説到底仍然是烏克蘭社會邁向多元社會不成功的問題，總體上反映了當下世界很多國家的困境。

至於伊朗與外部世界的矛盾，其實並非人民之間政治認同分歧的問題，**其根源更多的是專制主義與多元主義的衝突。**最受苦的是伊朗人民，就像前幾天的那場蘇萊曼尼的葬禮，結果變成了更大的葬禮。那些上層人物假裝為將軍之死哭泣，那管平民的生死。

烏克蘭、伊朗、伊拉克、敍利亞……它們的人民被侮辱、被損害，卻沒法掙脱內外部力量的鉗制，明明有光明的道路擺在眼前，卻無力主導自己的命運。

就像那架墜毀的烏克蘭客機，彷彿被黑暗的宿命召喚，沒能避開危險。

願那些被損害的人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