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最強奧斯卡就在今年,亞洲電影有多大機會登頂?_風聞
胡侃海-太阳能维修 月亮可更换 星星不闪包退换2020-01-14 16:01
文章來源丨虹膜
第92屆奧斯卡提名在昨天晚上揭曉,具體主要名單如下——第92屆奧斯卡

看到這份提名名單,總算是為奧斯卡鬆了一口氣,接連幾年關注度下滑被唱衰的奧斯卡,今年的收視率肯定會暴漲了。
因為,今年就是奧斯卡那種幾年難得一遇的大年。
提名上領跑的《小丑》《寄生蟲》《婚姻故事》都是今年的高分神片,這説明今年的頒獎不再是好萊塢業界的自娛自樂,也是個觀眾滿意的共同狂歡。
在這之外,幾乎殺入重圍的都是大導演、大明星,更有極具話題性的亞洲人,封神的老傢伙馬丁·斯科塞斯、昆汀·塔倫蒂諾的加入,更是讓這屆頒獎變得厚重了許多。
奧斯卡的有趣是在於某些特定的歷史節點,它會為了延續自己的影響力作出相應的改變。但它無趣就在於這種改變始終是暫時的,它終究守護的仍然是固有的那一套價值觀體系。
那麼,我們來看看今年的奧斯卡提名,給了我們什麼樣的新鮮感和老生常談?
1. 進擊的亞裔
難以忽視的亮點,是《寄生蟲》順利拿下6項奧斯卡提名,包括最佳影片、導演、原創劇本三個核心大獎。其實這在工會獎已經有了苗頭,製片人工會、編劇工會、導演工會毫不吝嗇的給了它提名。不過很可惜,如果表演獎上能夠有一個突破口,整個奧斯卡提名格局會更讓人驚喜。
《寄生蟲》(2019)
改名為最佳國際電影的最佳外語片,對《寄生蟲》來説根本是探囊取物一般毫無懸念。從本次頒獎季戰線打響,《寄生蟲》就呈現出一種領跑的氣勢,甚至超越了不少英語電影。它在前線獎上也斬獲頗豐,各大權威榜單也紛紛將它列為年度最佳之一。
為什麼好萊塢會這樣寵愛金棕櫚歷史上第一部韓國電影?
如果單單看金棕櫚獲獎外語電影在奧斯卡上的表現,大概只有《愛》算是頗受重視,曾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原創劇本四大獎提名,儘管最後只拿到最佳外語片。我還記得詹妮弗·勞倫斯獲得影后的時候,埃瑪妞·麗娃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頒獎典禮那天還是她86歲生日。
《愛》(2012)
奧斯卡對《愛》的寵愛算是延續了一直以來的評判標準,這是一部有力量、動人、帶有一定作者性,但又展現了愛與時間的普世價值觀的家庭情節劇。《愛》和《寄生蟲》看上去是南轅北轍的兩部電影,但想一想,《寄生蟲》是否也符合上文所説的《愛》的特質?
奉俊昊對於好萊塢而言不是一個陌生的闖入者,《殺人回憶》和《漢江怪物》兩部電影奠定了他初步的國際名聲,尤其是《漢江怪物》。當年一度傳言環球公司買下版權籌備翻拍,選擇了《加勒比海盜》三部曲的導演戈爾·維賓斯基作為製片人。現在《加勒比海盜》都拍到了第五部,這個翻拍還沒有動靜。
《漢江怪物》(2006)
這兩部電影體現了奉俊昊對於高度類型化故事的駕馭能力,打通全世界視聽語言的除了愛之外,還有一個就是懸念。之後他又拍攝了《雪國列車》、《玉子》兩部作品,它們都算是以一個東方人視角探尋西方的政治體態。
《雪國列車》(2013)
《寄生蟲》延續了奉俊昊的類型敍事功底,同時貧富差距的議題也是當下好萊塢所關注的。將社會截面剖析與懸念性誇張情節融合到一個家庭情節劇故事之中,既包含了沉重的東方式儒家父權思維,又不妨礙西方觀眾享受當中的戲劇衝突。
對比上一屆金棕櫚得主《小偷家族》,兩者之間有很多相似性,但是《小偷家族》並沒有像《寄生蟲》這樣在好萊塢流通,一是因為是枝裕和沒有奉俊昊這樣的好萊塢名聲,二是《小偷家族》也沒有《寄生蟲》一般的類型片節奏。這一屆奧斯卡,正式成為了戛納之後,又一次韓國電影的國際高光時刻。
《小偷家族》(2018)
另一部值得關注的亞裔電影,是國內也正在上映的《別告訴她》。相比《寄生蟲》這樣體量的作品,《別告訴她》作為聖丹斯系獨立製片電影,好像在公關宣傳上顯得較為微弱,也缺席了多項工會獎提名,最終導致奧斯卡上顆粒無收,還是比較可惜的,畢竟當年王子逸男朋友執導的《月光男孩》可是拿下了最佳影片大獎。
《別告訴她》(2019)
原本奧卡菲娜的最佳女主角可能性是最大的,但奧斯卡似乎沒有準備好讓一個亞裔面孔進入到表演大獎歷史中,男配角、女配角倒是已經有過。之前很多人也期待奶奶的飾演者趙淑珍殺入最佳女配角提名,成為中國第一人,但這個願景隨着頒獎季走到末尾已經破滅。
亞裔在表演獎項上的缺失,根本上還是説明,好萊塢承認這些電影的技術、敍事、內核,但是並不會將它們納入「明星制」的考量範圍。都説好萊塢有三寶,片廠制度、類型片和明星制,前兩者幾乎已經沒有界限可言,但明星制可能是好萊塢最後一道防線。好像在説讓你們提名最佳影片、導演已經很給面子了,表演類還沒到時機,至少得等到出現一批亞裔主流巨星之後。
每年大家會抱怨表演獎項不夠「黑」,但少有抱怨最佳影片、導演這些真正代表電影本體的獎項不夠「黑」,也是這個原因,好萊塢認可了這樣的膚色也可以是大明星,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今年奧斯卡不惜給了斯嘉麗·約翰遜最佳女主角、女配角雙提名,像她這個級別的一線女明星,又曾經演出過不少嚴肅的文藝佳作,到現在才第一次拿到提名算很晚了。説實話,《喬喬的異想世界》、《婚姻故事》真的論電影品質、表演會比《迷失東京》更好?
《婚姻故事》(2019)
只能説,今時今日的斯嘉麗·約翰遜已經站在明星制的頂端,奧斯卡也恰好找到機會認可她是一個嚴肅、正經的女演員。相比之下,詹妮弗·洛佩茲最後一站的落敗,正是因為她本身就是流行音樂領域的巨星,奧斯卡可不會輕易認可她的跨界。
2. 經典復甦
如果要為這屆奧斯卡選擇一個主題,我想應該是「經典復甦」,在一個保守獎項裏倡導經典,其實非常無聊。在馬丁·斯科塞斯掀起的漫威是不是電影辯論大賽後,明顯以漫威為首的一眾主題公園式電影在本屆頒獎季灰頭土臉,迪士尼給《復仇者聯盟4》申報了多個獎項,從最佳影片到各種演員獎,意圖一網打盡,但到現在頒獎季除了技術獎,根本沒給面子,《黑豹》那樣創造歷史的輝煌時刻恐怕難以再現。
《復仇者聯盟4》(2019)
畢竟學院的本質精神還是保守的,馬丁·斯科塞斯作為當下好萊塢活着且還在活躍的導演裏江湖地位最高的一位,像及時雨般振臂一呼,為cinema掃除陰霾。在他聖光神蹟的庇佑下,cinema的信仰者們紛紛殺進頒獎季的決勝時刻。
《愛爾蘭人》(2019)
在這道光芒之下,連昆汀的《好萊塢往事》都顯得正經了很多,隱隱有一種梅爾·布魯克斯的精神在燃燒的感覺。這種名導名角聯合炮製的自家歷史故事,一定會給面子的。類似的也還有往年的《藝術家》《愛樂之城》,包括今年的《朱迪》,都是好萊塢自戀式本質的體現。
《朱迪》(2019)
學院對馬丁·斯科塞斯抱有極大的尊重,不管最後獎給到多少,提名的面子工程不能少。何況這一次,他搬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犯罪片。事實上在新好萊塢四傑活躍的時代,犯罪片這一類型已經被他和科波拉兩個意大利移民後裔拍到了極致,往後再怎麼辦,都像是在他們創作的模板中走迷宮,就連他們自己拍也是這樣。
實話説,《愛爾蘭人》其實不可能在品質上超越斯科塞斯巔峯時期的犯罪片,但是也讓今時今日的觀眾見識到了老將的威力。新好萊塢以來沒幾個人在犯罪片類型上拍得過他,放到今天更沒有人能駕馭這樣體量的宏大犯罪片敍事。
《愛爾蘭人》(2019)
六項提名的《婚姻故事》,其實是一部非常具有奧斯卡傳統氣質的電影,也就是在提名上不會有太多技術類獎項,着力在影片、導演、表演、編劇四大核心獎項上的那種電影。
《婚姻故事》(2019)
入行大半輩子的勞拉·鄧恩,很有可能斬獲第一個小金人。如果把《婚姻故事》對標一部奧斯卡系電影,必然是《克萊默夫婦》,它就是這個故事的現代延伸,奧斯卡仍然是吃這一套最為基本、樸素的家庭情節劇故事的。
《克萊默夫婦》(1979)
諾亞·鮑姆巴赫在頒獎季的表現一直以來只能用「渾渾噩噩」形容,你總覺得他有點存在感,但最後又差口氣,他對個人風格的堅持也許終於迎來出頭天。
本來我很看好《小婦人》,但在多個前哨戰獎項上,它都沒有體現出競爭性,最後格蕾塔·葛韋格的導演提名也掉了,甚至西爾莎·羅南都沒有殺進演員工會最佳女主角提名。但奧斯卡還是很給面子了,把露皮塔·尼永奧和詹妮弗·洛佩茲兩個大熱門擠掉,讓給《小婦人》兩個表演獎項。
《小婦人》(2019)
但《小婦人》得獎欲過強,反而得不償失。它有初露鋒芒的新人導演,王牌演員羣戲,經典小説文本改編,一切的一切組合起來就是濃郁的頒獎季氣質,反而被頒獎季刻意忽視。
《小婦人》(2019)
很多人可能會疑慮,《小丑》和《利刃出鞘》算什麼經典復甦?事實上的確如此。《小丑》與馬丁·西科塞斯的《喜劇之王》之間千絲萬縷的呼應就不説了,本身華金·菲尼克斯的表演模式就非常接近默片,用極盡誇張的肢體彰顯人物行為與性格,形成一種渲染角色情緒的氛圍。
《小丑》(2019)
而《利刃出鞘》是好萊塢已經越來越少見的羣戲偵探故事,如同《新東方快車謀殺案》一般,但它巧妙的把當下移民議題嫁接在這個偵探故事裏。兇案的真相,一定層面上也代表着新移民的去向。
《利刃出鞘》(2019)
3. 新千年一代的再次崛起
在這些提名電影中,有一個很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馬丁·西科塞斯、昆汀·塔倫蒂諾這樣的數十載頒獎季常客,不少2000年前後初露鋒芒的導演,在頒獎季沉寂多年後,忽然殺出一個回馬槍。
其中典型代表,就是《1917》的導演薩姆·門德斯,10項提名領跑。在2000年的奧斯卡上,薩姆·門德斯憑藉他導演的第一部電影《美國美人》,一舉拿下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在內的五項奧斯卡大獎,成為新千年好萊塢第一個寵兒。他拍片速度並不快,但前期還是有一定藝術品質的保障。
《美國美人》(1999)
2009年《革命之路》,算是他上一部在頒獎季比較有存在感的電影。隨後他開始鼓搗007,連拍了兩部007電影。在所有人以為他與頒獎季絕緣的時候,又以自己爺爺為原型的一鏡到底《1917》殺了出來。
《1917》(2019)
在這一屆頒獎季裏,有好些個似是熟悉的陌生人,像是以《喬喬的異想世界》突然殺出來的塔伊加·維迪提,《極速車王》的導演詹姆斯·曼高德、《利刃出鞘》的導演萊恩·約翰遜、以及《小丑》的導演託德·菲利普斯等等。
他們大多數都是2000年後成名的導演,有的拍攝第一部作品時間可能在90年代中期,但是嶄露頭角基本都在2000年後。不少人最初抱有一定的表達理想,像塔伊加·維迪提2007年拍攝的《鷹與鯊魚》是當年有名的獨立製片電影。詹姆斯·曼高德1999年拍攝的《移魂女郎》,讓安吉麗娜·朱莉拿到一個奧斯卡最佳女配。
《移魂女郎》(1999)
但這些導演真正累積名氣和人氣是在商業片的創作上,無論是漫威宇宙、《星球大戰》還是屎尿屁喜劇,都是頒獎季最不屑的一類影片。在迴歸創作本心後,他們得以出圈,箇中原由也很難逃商業片歲月對他們拍攝技法的磨礪。
商業片讓他們對技術有一定的靈敏性,運用到嚴肅敍事中更能增添視聽層次。他們也擅於將較為個人化的主題表達融入更具普世性的敍事建構中,有效的進行自我表達。這可能是未來頒獎季一個新的趨勢,類似《羅馬》這樣較為純粹的個體經驗藝術表達需要進一步「俗化」,以融入沒有文化的好萊塢風格。
4. 三大正確在哪裏?
對於近幾年的奧斯卡,最多的評價就是政治正確,其中包括三個重要部分,有色人種、女性、LGBTQ羣體。在今年這三大正確仍然有一些影片進入頒獎季視野,但都不是最終的種子選手。
在有色人種方面,今年的確沒有值得矚目的黑人電影,剛剛公佈提名的英國電影學院獎就因為提名演員沒有一個有色人種而被攻擊。露皮塔·尼永奧(《我們》)最終就落選了,今年僅存的黑人力量,是一直默默跟了一整路頒獎季的辛西婭·艾莉佛(《哈麗特》)。
《哈麗特》(2019)
真正的女性電影《燃燒的女子肖像》也在外語片獎項上出局,《性感炸彈》儘管獲得3項提名,但它只是在講一個女性問題,大概算不得女性電影。
《性感炸彈》(2019)
LGBTQ在本屆奧斯卡更是邊緣的邊緣了,《痛苦與榮耀》保住了安東尼奧·班德拉斯的最佳男演員提名算是最大驚喜。《朱迪》有一定的LGBTQ元素,但也是打擦邊球,為了爭取更多頒獎季好感。至於《火箭人》,也難以達不到《波西米亞狂想曲》的熱度,只給一個歌曲提名就算夠意思了。
《痛苦與榮耀》(2019)
三大正確呈現出一種邊緣化趨勢,與它們粉墨登場佔領主流地位時一樣,都是值得注意的問題。也許前幾年的政治正確風猛吹,不過是好萊塢的一種作秀,真正根本結構性的問題,從未解決過。當好萊塢經典復甦,重登舞台之時,射燈自然也不再為它們聚焦。
每年奧斯卡提名也就是對這一年好萊塢交出的成績單一次年終總結,看上去整個提名是例無虛發,囊括了全年的大熱門,無論是多項提名還是一兩個邊角料獎項以示安慰,至少它們都擠了進去。這種「擠」的感覺,大概也可以再次説明今年的大年特質了。
的確,2019年有很多影迷狂歡的時刻,無論是昆汀再次自我暴露戀足癖,還是老馬丁出手的超長懷舊電影,又或者是諾亞·鮑姆巴赫炮製的精彩雙人10分鐘飆戲,包括《寄生蟲》在好萊塢體系內的一飛沖天,都是值得津津樂道的話題。
這種舊一半新一半的態勢,是所有獎項的趨勢,最終的肯定落給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種集體選擇裏,我們看到了電影的未來,也看到了那些電影所投射的那種幻夢,它拉扯着童話和現實之間的平衡,並將繼續扮演這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