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中國當下文化的幾點雜談_風聞

原創 ● 譚吉坷德 在是否擁有一個穩定的現代文化系統的問題上，我對中國文化的現狀是悲觀的。我認為在沒有現代文化武裝國人的今天，很難看好中國的文化前景。最近和朋友們探討文化問題，我把其中的一些抄錄在下面。內容互相間沒有聯繫，也無所謂順序。

文化軟實力的表現有哪些？

我想文化軟實力應該不但能夠凝聚國人，還能夠被更多國家更多民族的人們認同並接受。這説明了你的文化具有吸引力，感染力和凝聚力，同時也説明這種文化上附着的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具有了普世價值的意義。

從文明的角度看，今天這種文化應該有三個必要的前提，那就是現代意義的國家，現代意義的人民和現代意義的文化。這三者是今天建構起一個國家現代文化體系缺一不可的要件，也是文化吸引和精神感召的物質承擔者。這種文化軟實力的一個突出特徵就是它是在原有文化積累和文化秩序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這就是説這種文化必須是民族的，不能是“舶來品”。歷史虛無主義不可能造就這種文化。

這種文化軟實力同外來文化間的主要表現方式是接觸、包容和融合，而不是文化戰爭和文化入侵的工具。從現代文明來講，文化感染力和文化殖民是兩個界限鮮明的東西。

在全球化時代，文化的競爭是很激烈的，沒有一種文化是永遠領先的。這種文化軟實力的競爭，突出的表現在文化的民族性，人民性和正義性上，這“三性”越突出感染力就越強，影響力就越大。

最沒有軟實力的文化，就是那種本民族的糟粕文化和外來的劣質文化相結合的東西。實際上這種文化就是殖民文化的成果，永遠也不會有競爭力和感染力。

不管你是崛起還是復興，必須要做的一項工作就是文化準備，也就是文化軟實力的積聚和積累。對內凝聚國民，對外感染他人，形成文化影響力和精神感召力。這個軟實力的文化準備是復興和崛起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前提。

其實我不太喜歡文化軟實力這個提法，因為我們今天在這方面真的缺乏底氣。中國在世界上驕傲了5000年，成為全世界農本時代巔峯的不光是中國的經濟，還有中國的文明，特別是中國的文化。今天我們的文化能夠影響誰，其實大家都心裏有數。不過這並不影響山東教育廳長“用十年時間建成2到3所世界一流大學”的豪情。有這樣的官員，這樣的體制，我們談文化軟實力是不是有點奢侈？

中國的文化似乎需要一次“整風運動”。中國的文化需要再造，中國知識分子的價值觀需要再造，中國官員的行政倫理需要再造，中國的國民性需要再造，要再造的東西確實太多了，有時想想會使人們灰心喪氣。

當前的中國文化現狀是什麼？

我個人的看法是中國一直到今天，還沒有形成現代文化。我們仍然還在建立一種什麼樣的現代民族文化和主流文化的探索中迷茫。

中國人會有現代化的文化嗎？這其實是一個百年話題，只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找到答案。文化危機經常就是政治危機，這種危機會給我們多長時間來破解文化問題，這個答案也許只有天知道。

今天的我們，沒有屬於自己的特色鮮明的能夠自立於世界民族文化之林的現代文化，沒有帶有鮮明的民族性格特徵和精神氣質的文化，更沒有具有強悍民族影響力的有優勢的現代文化。靠糟蹋文化賺錢的文化告訴我們，“文化自信”和我們很遙遠，沒有一場真正的精神的洗禮我們很難找到自信的文化。文化復興和精神崛起其實就是一個東西。

在中國談到文化問題就一定離不開知識分子，古往今來的中國知識分子都具有一個共性，那就是缺乏思想的獨立性和他們一以貫之的附屬性。在封建社會，他們崇尚皇權，認為皇權是天然合理的，解釋灌輸傳播皇權的合理性就是他們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當皇權坍塌之後，他們迅速地找到了一個新的膜拜對象，那就是西方文明，不管多麼劣質的西方文化在他們眼裏都是普世價值。否定傳統、全盤西化的烈度，在人類歷史上都十分罕見。由於缺乏對“發現”的獻身精神，同時滿足於精神被征服的現狀，滿足於強權“翻譯官”的角色，一直到今天，中國的知識分子一直都生產不出來觸動人類內心和心靈的優勢文化。其根源就在於他們極度崇拜、極度自卑、極度依附的劣根性。

當前中國的文化現狀是什麼？你看看今天那些知識分子每天發的雞湯文就知道了，就是一種半殖民地半封建文化的混合體。毫無選擇的對傳統文化的復古，毫不挑剔的對西方文化的接受正在知識分子們的帶領下“武裝羣眾”入侵整個社會，這就是今天中國文化的特色。這是一個文化秩序空白的時代，也是一個文化精神癱瘓的時代。不能光是講文化認同，還要講清楚，我們要認同什麼樣的文化。有人大叫“文化創新”，從哪裏去創新？

刨除傳統文化，中國文化還有什麼？

中國的傳統文化建基於農業文明，是農本時代最強勢的文化。這種文化在工業文明入侵後迅速坍塌，文化自傲完全被文化自卑所代替。

現代意義的文化是一種與工業化，城市化緊密聯繫的人文現象，在這方面，無論是物質文化還是非物質文化，西方都有很明顯的優勢。

中國可以引以自傲的現代文化，就是在“人民建國”的過程中形成的紅色文化和社會主義文化。毛澤東講過，“這種中國人民的文化就其精神方面來説，已經超過了整個資本主義的世界”。這種文化的最大意義就是使中國人在精神上由被動轉入主動，由自卑走向驕傲。“古為今用、洋為中用”，這種文化吸納了人類精神文明的精華，成為一種廣泛的社會動員力量，代表着人類文明的總趨勢。就是説除了曾經強勢的傳統文化，我們也有過強勢的、感染力和動員能力強大的現代文化。但是實事求是的説，由於各種侷限性，這種朝氣蓬勃發展的現代文化發育不全並最終夭折。但是它代表着文化中國化、文化民族化的方向，也是今日文化自信的源泉。

改革開放使中國走入了資本主義主導的世界經濟體系，中華文化也進入了百年西化的最鼎盛時期。現代化就是西化，“凡是西方的文化哪怕再劣質都是先進的，凡是中國的文化哪怕再先進的都是落後的”極端文化自卑，文化虛無使站立起來的中國人在精神和文化上又跪了下去。

我們現在講“文化自信”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資本主義的經濟制度和社會主義的文化精神的悖論。資本主義的經濟體系和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構成了一個無法破解的難題。這就像馬雲講無私奉獻一樣會顯得十分可笑。這是我們當前遇到的大問題。

**文化認同的條件是什麼？**認同中華文化首先要認同中華文明，認同的前提是這種文明要代表着人類發展的進步趨勢和良好秩序。

封建社會的中華文化不但中國人認同，中國以外的很多人也都認同，也就是我們説的亞洲文化圈。這種認同首先是對中華文明的認同，是對這種文明“政治正確”的認同。

19世紀末，西方文化的新文明優勢獲得了中國知識界全面的膜拜和接受。封建的中華文明面臨着資本主義新文明的衝擊迅速的坍塌了。以“仁”“禮”這種精神文明為根基的中華封建文明和強調個人主義的西方物質文明之間根本無法兼容。中國也由文化自傲幾乎毫無抵抗地走入了文化自卑。除了1949到上個世紀80年代初這段時間，封建社會解體後的中國一直到今天都在敞開胸懷接受西方文化，歡迎和歌頌西方的文化殖民。在這樣的背景上談認同中華文化經常就是一句笑話。

幾十年來我們不但在經濟上走入了西方主導的世界體系，在文化上也完全把西方文化作為文明指標，力圖成為西方的“同類國家”。文化淪陷對一個民族來説，不但可悲而且極端危險。

要使全民族和更大範圍內的人們認同中華文化，首先這種文化應該是走在人類前列的新文明的衍生物，只有帶着這種色彩的文化才能夠擁有影響人、感染人的精神和道義力量。要想戰勝代表資本文明的西方文化，那就要尋找到比它更先進的文明形態，那就是社會主義文明。只有這種對絕大多數人釋放善意的新文明，它的文化才能夠得到最大多數人的認同，才能建立起屬於中華民族自己的新型現代文化。

中國在這方面進行過廣泛的文化動員和社會探索，最終失敗了。任何一種新文明和新文化的出現，都不是一帆風順和一蹴而就的。任何一種新文明和新文化都是在撕裂舊文明和舊文化中產生的。當下中國的文化其主流一是資本文化，二是封建文化。我們還沒有代表人類現代方向的新文明，還沒有現代意義上的文化載體——現代人民，這就很難有現代意義上穩定強勢的中華文化體系。這也許是一切問題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