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樁美國式冤案的誕生_風聞
法律先生-法律先生官方账号-从这里,连接全世界2020-01-15 17:00
文 | 玉林羅美蘭
張志超被平反了。
“平反”這個詞現在用得不多,主要是為避免大家聯想到冤案。
各種新聞的標題,集中在“無罪釋放”上,彷彿這個從17歲就蒙冤入獄的少年,只是在看守所短暫逗留了三五天。
張志超對自己被捕和受審的回憶,讓人聯想到另一起美國“冤案”,大導演伊斯特伍德新片的原形——理查德·朱維爾。
《名利場》當年的專題封面
01
告倒媒體的警長**。**
2006年3月,佐治亞州大學邀請理查德·朱維爾,為新聞學院的新生做一場演講。
這名體型微胖,年過三十的代理警長,剛剛結束了三場訴訟,他以誹謗罪名起訴的對象分別是:NBC,CNN、《紐約郵報》以及亞特蘭大《憲法報》。
除了負隅頑抗的《憲法報》,其它媒體都選擇了和解,並支付了幾十萬到幾百萬美元不等的賠償金。
在這次演講中,朱維爾明確表示:他在過去的十年中堅持訴訟,並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捍衞自己的名譽。
他把賠償金的70%,都交給了自己的律師朋友——沃森·布萊恩特。
結案後
沃森和朱維爾一家保持着非常好的關係
02
險些被捕的英雄**。**
1996年7月,第26屆夏季運動會正在亞特蘭大舉辦,當時的朱維爾還只是一名保安,負責百年公園音樂會的安保工作。
27日午夜,公園裏依然人聲鼎沸,朱維爾例行巡視時,發現長椅下方有個無主揹包。
發現揹包之後,朱維爾立刻通報了在場警察,堅持要求警方通知拆彈專家,並同時開始疏散附近人羣。
電影《理查德·朱維爾的哀歌》劇照
13分鐘後,炸彈爆炸,一名撤離不及時的遊客當場死亡,一百多人受傷。
朱維爾的敬業和堅持,挽救了上百人的生命,這讓他一時之間名聲大噪。
可三天後,他卻成了FBI的懷疑對象,與此同時,這個消息被一名探員泄露給了《憲法報》。
情況急轉直下,朱維爾母子成為眾矢之的。
電影《理查德·朱維爾的哀歌》劇照
03
“我要聯繫我的律師”。
奧運會期間發生意外,這讓FBI坐立不安。
他們以拍攝培訓視頻的名義,把朱維爾約到警署,並試圖哄騙其“假裝”簽下米蘭達警告獲知書。
朱維爾馬上意識到那是一份真實的法律文件,立刻表示:“我要聯繫我的律師”,並堅持自己在律師到場之前,不會再説任何話。
沃森·布萊恩特,就是朱維爾聯繫的那個律師,他們曾經在一家小企業主協會短暫共事。
電話接通之後,沃森要求和FBI在場探員通話,並喝令對方立刻放朱維爾回家,沒有逮捕令在手的FBI只有順從。
自此以後,朱維爾開始在沃森的幫助下對抗FBI。
電影中的對朱維爾進行誘供的FBI探員
04
自立門户的非主流律師**。**
沃森·布萊恩特是一個非主流律師。
他為了擺脱合夥人的指手畫腳,選擇自立門户,律所只由他和他的女秘書組成。面對老同事的臨時委託,他表現出了極高的專業素養。
他沒有因為故交而立刻完全相信朱維爾,而是先仔細詢問了案發當晚的細節,後到現場核實了朱維爾執勤位置到電話亭的距離。
電影中沃森來自前蘇聯的助理
反覆確定朱維爾沒有可能犯案之後,他開始了對FBI的全面反擊。
聯繫專家測謊、前往報社要求撤銷報道、帶上朱維爾母子召開發佈會,沃森的各項舉措一氣呵成,讓FBI顏面掃地。
直到案發三個月後,檢方正式通知沃森,朱維爾將不被起訴。
電影中沃森帶着朱維爾去要求報社撤銷報道
05
當你成為嫌疑犯後**。**
不予起訴的結果,在我們看來似乎有驚無險,皆大歡喜。
可是《名利場》當年的報道專題是:美國人的噩夢,理查德·朱維爾的哀歌。
他們在文章中詳細介紹了,朱維爾被列為嫌疑人後,他的家兩次被搜查,幾度被警方監聽,他和母親長時間生活在恐懼和不安當中。
他的母親波比因為FBI收走了她的保鮮盒,並翻查衣櫥中的內衣而暴怒,她認為這是FBI對公民權利的極大蔑視和侮辱。
朱維爾最後一次到FBI做陳述時説道:
我過去高度崇敬警察這個職業,每次路過警署,你們玻璃上的警徽圖案都在熠熠生輝。
但是這次,你們在毫無證據的基礎下,持續對我和我的家人朋友進行粗魯地調查。
這讓你們玻璃上的圖案開始暗淡。
朱維爾帶着他的失望離開FBI,隨後接受了家鄉警隊的邀請,成為一名警察。
直到2003年,真兇埃裏克·魯道夫因別案被捕,在辯訴交易中供述了他在亞特蘭大奧運會中的罪行,朱維爾身上的污名才徹底清除。
但是此時,已經沒有媒體再關注這件事情,他在很多普通人心中仍然是“頭號嫌疑人”。
2007年,朱維爾帶着“被懷疑是魔鬼的英雄”這個標籤,鬱鬱而終。
電影中朱維爾在沃森的陪同下接受FBI質詢
急不可耐的警察、期待反轉的媒體、想要個説法的羣眾,全世界的著名刑案都是如此。
有人説,沃森從FBI手裏拯救了朱維爾,也有人説,真正拯救朱維爾的是疑罪從無的司法制度。
事實上,朱維爾是被這兩者同時解救的,在合理的體制下,律師和司法就像是一對相輔相成的夫妻,很難形容是誰讓誰變得更好。
也正是這樣的體制,讓朱維爾這樣的經歷就成為了“噩夢”,而不是有更糟糕的結果發生。
冤情和冤案之間,往往只差一點兒辦成“鐵案”的決心,和模糊地帶的雷霆手段。
其中區別,無數個“張志超”就是最好的體現,正如朱維爾傳記片導演所説的:
每一個被冤枉過的好人,都是國家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