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溪2號”：地緣博弈的大動脈，俄羅斯的能源強國夢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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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2019年12月20日，特朗普簽署通過《2020年國防授權法案》(NDAA)，內容包括對俄德“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實施制裁。在法案給出的30天寬限期過後，所有參與管道建設和服務的公司與個人都將被取消美國簽證，其在美國的金融資產也將被凍結。一時間，俄德歐齊聲反對美國的“長臂”制裁。為什麼美國這麼不待見這條輸氣管道？

“北溪2號”是什麼？

北溪天然氣管道(Nord Stream)是一個離岸天然氣管道，由Nord Stream AG負責運營。該項目包含1號、2號兩條平行管道。

北溪1號管道於2011年5月鋪設，2011年11月8日正式投入使用。

北溪2號管道大部分路段沿用北溪1號線，總長度1222千米，是世界最長的海底管道。連接聖彼得堡附近的烏斯季-盧加地區(Ust-Luga)和德國東北部的格萊夫斯瓦爾德(Greifswald)。線路將穿越波羅的海。

俄羅斯天然氣公司（Gazprom，簡稱俄氣）是北溪2線股份公司的獨家持股者，負責實施這一耗資95億歐元的項目，承擔其一半的費用，餘下的一半由包括皇家荷蘭殼牌公司在內的5家西方公司出資。

目前，該管道建設進度已經超過90%，預計在2020年年中將首次投產通氣。

由於地緣原因，美國一直都是“北溪2號”的堅定反對者。

2019年1月，美國駐德大使曾警告德國企業，隨着北溪2號和土耳其溪(Turk Stream)兩條天然氣管道投入運營，烏克蘭能源供給國的地位將會下降，這也將導致其國際政治地位下降，而俄羅斯介入干預該國衝突的危險則會上升。

此外，歐盟會因此產生對俄羅斯天然氣能源的依賴性。所有參與相關項目的企業必須要明白與之相關的企業聲譽損失和可能受到的制裁。

為打消烏克蘭的顧慮，俄羅斯、歐盟和烏克蘭三方在布魯塞爾就天然氣問題進行談判，並於2019年12月19日晚間達成一致。根據協議，俄羅斯將恢復向烏克蘭輸送天然氣。

但就在第二天，特朗普簽署通過了《2020年國防授權法案》，對北溪2號實施制裁。

2019年12月21日，迫於壓力，北溪2號的主要承建商、負責深海管道鋪設的瑞士-荷蘭公司Allseas宣佈暫停鋪設管道的工作。其在聲明中解釋，“預計美國相關部門將出台包括必要的監管、技術、環境在內的指導意見”。

難以掐斷的地緣博弈大動脈

北溪2號一旦建成投產，獲益最多的將是俄羅斯和德國。

俄羅斯每年出口天然氣近2000億立方米，對俄聯邦財政貢獻率為45%左右。俄輸歐天然氣佔歐洲市場34%，德國一家就每年進口534億立方米天然氣。

北溪2號投產後，俄羅斯天然氣將佔到德國所有天然氣供應的40%以上，從而把俄德關係捆綁得更加緊密。俄羅斯也將繞過波蘭、烏克蘭等東歐國家，直接佔領歐洲天然氣核心市場。

2011年福島核電站事故後，德國宣佈停止20多座核電站使用；為了減排，德國還將關閉了燃煤的電站。

德國一系列新能源政策導致其國內企業的用電成本居高不下，這也被諸多龍頭企業視為影響其核心競爭力的主要因素之一。

俄羅斯的天然氣擁有美國液化天然氣所無法比擬的價格優勢——俄羅斯天然氣的長期邊際成本約為美國液化天然氣的70%。

除此外，添置液化天然氣的再氣化設施也將是一筆非常大的開銷。所以，對於能源轉型期中的德國來説，俄羅斯經由北溪2號輸送的天然氣是補上其巨大能源缺口的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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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將至》

再來看立志拆散德俄兩國能源聯姻的美國。

特朗普此番制裁其實不難理解。

第一，美國不希望俄羅斯藉着天然氣管道對歐洲進行更進一步的滲透；第二，美國希望歐洲更多地從美國進口液化天然氣。

美國此番制裁的目的，更多在於希望通過非市場手段將美國頁岩氣的最大對手——俄羅斯管道天然氣擠出歐洲市場。

只不過此番制裁不僅帶來了俄德和歐盟的不滿與反制，而且據德媒多維網數據顯示，北溪2號已經鋪設的雙管總長度超過2000多千米，現在只剩大約300千米未完工。

——這條縱貫歐洲西北部的能源大動脈，已然無法輕易被斬斷。

此前，德國聯邦議會經濟委員會主席在接受《德國之聲》專訪時表示：

“相比於穩定可靠的俄羅斯天然氣，美國人朝令夕改的貿易政策更不可靠。正因為美國是個不可靠的盟友，我們作為德國人、歐洲人才更需要擺脱能源依賴。”

除去俄德和美國，還有一個國家值得被我們放進此次的討論之中：烏克蘭。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德國總理默克爾，俄羅斯總統普京

長久以來，烏克蘭都認為，北溪2號不僅會令烏克蘭、斯洛伐克和波蘭等國失去數十億歐元的過境收入，還會增強俄羅斯天然氣的霸權地位，削弱歐盟在與俄羅斯能源貿易中的實際競爭力。

烏克蘭的顧慮不無道理，北溪2號原定於2019年12月31日之前竣工，這個日期恰好與俄羅斯、烏克蘭兩國天然氣過境協議到期的時間完美重合。

對於依賴天然氣過境費的烏克蘭政府而言，北溪2號的落成無疑意味着在與俄羅斯的烏東問題談判上將丟失一個重要籌碼。

此外，包括法國在內的不少歐盟國家認為，在歐盟已經確定2050年達到碳中和的大目標下，再新鋪設一條設計壽命至少50年的天然氣管道會削弱德國能源轉型的動力。

俄羅斯的能源強國夢

2019年1月8日，俄羅斯連接土耳其的天然氣輸送管道“土耳其溪”正式啓用。

在俄氣籌備多時的這些天然氣管道項目中，土耳其溪使得俄羅斯人可以直接從黑海沿岸途經地中海輸送天然氣至巴爾幹半島、意大利以及中歐腹地奧地利。

未來的北溪3號更是可以將途經波羅的海的天然氣輸送量翻三倍以上。

這也是此次美國人在制裁案中特意將矛頭指向承建商的原因：此次負責承建北溪2號的Allseas公司也曾是土耳其溪的主承建商。

北溪2號的投產使用預計將在未來打通俄國向東、西輸送天然氣的“二脈”。

俄國目前是全球第二大天然氣出口國，僅排在美國之後，其2018年天然氣出口量價值逾490億美元，佔國家預算收入逾7%。

早在2000年代，俄國總統普京就已提出，要將俄羅斯打造成“能源超級強國”，並着手加強供應靈活性，第一步是於2003年開通經黑海連接土耳其的“藍溪”(Blue Stream)輸氣管道。

但在2014年的克里米亞危機後，歐盟擔心俄國天然氣出口增加或有利其擴大政治影響力，遲遲未發放保加利亞段的牌照。

俄羅斯只好放棄南溪，退而發展土耳其溪。

2019年年底，經由西伯利亞東部連接中國的“中俄東線天然氣管道”開通，預計在2024年其年輸氣量可達380億立方米。

——這無疑有利於俄羅斯在中美貿易戰之際，進入中國日益擴大的能源市場。

由此可見，在俄羅斯這幅未來的能源強國拼圖中，北溪2號可能是最受（美國）人關注的一塊，卻並非最後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