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美中貿易第一階段協議_風聞

美中貿易第一階段協議今天隆重簽字。美國方面出動了總統、副總統、貿易代表（相當於外貿部長）、財政部長、商務部長、不管部長（庫什納和伊萬卡沒有官銜，但什麼都要管一管，算不管部長嗎？）和一眾議員、州長等，外加大批商界人士，共200多人，特朗普最喜歡用的橢圓形辦公廳都裝不下了，只好用白宮東廳。彭培奧好像缺席。這裏沒有他什麼事，中國人也不喜歡看到他。不過特朗普內閣裏中國人不喜歡看到的有好多：彭斯、納瓦羅……當然還有特朗普。沒事，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中國方面出動劉鶴，但除了崔天凱這個大使和易綱這個行長，一眾官員都是副職，連劉鶴都是副總理，也只有10人。在簽字儀式上，他們大概有點“單刀赴會”的感覺。

第一階段協議總算簽下來了。好玩的是，美國、中國兩邊都有人大叫吃虧。這不奇怪。18個月貿易戰打下來，雙方都鬱積了一肚子火氣，就像打離婚官司的冤夫怨婦一樣，不管對方説什麼，都是義憤填膺；不管協議上是什麼條文，都是大叫吃虧。事實也確實是：大家都吃虧了，因為中國從一開始就在説：貿易戰沒有贏家。言外之意，大家都是輸家。

那有輸得少一點的嗎？這個事情，自己高興就好。

中國將在兩年內新增價值2000億美元的從美國進口的商品和服務。增加進口其實是2018年5月劉鶴就在華盛頓提議過的，當時努欽高興地草簽了備忘錄，但被特朗普撕毀了。2000億美元是11月習近平和特朗普在布宜諾斯艾利斯G20上商定的，後來美國提出增加，這也是2019年5月中國拒絕簽署的原因之一。現在回到中國早就同意的談判立場，要説這是對美國的讓步沒什麼不可以，但這是雙贏。這是中國早就願意做的讓步，購買的也基本上是中國需要的商品，這樣的互補貿易本來就是中國主張的互利性國際經濟關係的 主體。要説輸家，還真是特朗普了，見好不收，多打一年的貿易戰，弄得美國農民、製造業一臉黑氣，中低收入家庭增加不必要的負擔，把自己本來有利的談判地位弄丟了。

在關税方面，美國把1200億美元中國商品的新增關税從15%下調到7.5%，但更早的2500億美元中國商品的關税維持不變。中國仍然維持對1100美元美國商品的關税。從數額上來説，美國“贏”了；從進退上來説，中國“贏”了。現實是大家都虧了。而且這不是比誰虧更多的問題，而是這個“虧”是否足夠影響本國經濟的基本面。現在看來，都有影響，但都不至於影響基本面。所以也可以説不輸不贏。

知識產權保護方面，這是英文文本里最多中國shall和美國affirm的部分。這也是中國早就答應改革的。中國經濟已經發展到需要保護知識產權的層次了，這些措施留着跟美國人死摳，但其實沒有第一階段協議，中國也是要做的，只是未必與美國的相關條文對齊而已。中國shall而美國affirm，這是因為美國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已經相當完善了，照好的做唄。

金融開放也是早就答應美國的。這些措施也是已經對歐洲和日本實施的，美國只是搭上了車而已。要不是貿易戰，本來已經上車了。匯率操縱的問題早就解決了，這次認定中國操縱人民幣匯率純粹是特朗普病急亂投醫，既無道理也無用處，什麼應有的反制措施都沒有。美國現在既怕人民幣跌，增加出口競爭力；又怕人民幣漲，增加世界市場上的購買力；恨不得人民幣像港幣一樣搞聯繫匯率，但中國會幹嗎？

還有一個問題：美國依然是世界經濟和科技第一強國，中國對美國有鉅額貿易順差，任何協議都只能中國讓步更多，所以中國shall多一點，看着不舒服，但這是現實使然。看到這些shall就高叫喪權辱國的人真是應該多看看歐美（包括香港、日本這些精神歐美）媒體對中國指手畫腳的樣子，那可不是shall，而是一口一個must。至於這些shall的語氣問題，這是法律文本，就是用shall的。你籤一個買房賣房的契約看看，也是滿紙shall。到底是什麼語氣、什麼意思，不用糾纏英文幾級，看中文文本就是了。這是最權威的、得到美中兩國官方和專家認可的。而且，協議到底是什麼意思，如何執行，對於中國來説，是以中文文本為準的。對於美國來説，是以英文文本為準的。兩個文本在含義上是一致的。這正是兩國審閲並交換文本的含義。

另一個曾經很有懸念的問題是爭端解決機制，尤其是納瓦羅那段驚人之語（美國有權單方面裁決中國違反協議，中國承諾不反制）之後，人們對喪權辱國的指責蜂起。但最後文本發佈之後，並不是那麼回事。這完全是雙邊雙向對稱機制，完全不是納瓦羅所説或者國內一些人理解的那樣美方具有單向仲裁權。最有意思的一句話是：

如被申訴方認為申訴方依照本項採取的行動基於善意，被申訴方不會採取反制措施，或否則挑戰相關行動。如被申訴方認為申訴方的行動基於惡意，其救濟手段是向申訴方提交書面通知退出本協議。

這意思是説，被申訴方有權認定申訴方為惡意，有權因此退出協議。那就是一拍兩散了。納瓦羅要麼是閲讀理解有問題，要麼是別有用心。

最要緊的是，最無可爭議的是，這份協議説明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爭論已久的大問題：中文的篇幅不比英文小。協議的英文文本是85頁，中文文本是88頁。這都是兩國最高級語言專家審定的，不比代教英語的體育老師。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