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巨頭的國家比喻：騰訊像美國，阿里像俄國，還有呢？_風聞

來源：微信公眾號“ 互聯網與娛樂怪盜團”

作者：怪盜團團長裴培

經常會有人向本怪盜團團長詢問“互聯網巨頭孰優孰劣”，以及“它們的企業文化/組織架構/戰略思想有什麼區別”。説實話，本團長不是特別關心“大戰略”層面的東西——我認為任何行業最重要的都是執行環節，天下都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而不是在戰略會議室裏討論出來的。

不過，互聯網巨頭肯定有各自的文化和組織架構，一部分基於成長路徑，一部分基於所處細分行業，還有一部分來自創始團隊的個人秉性。有時候，本怪盜團團長確實覺得，中國的互聯網巨頭可以與全球主要國家一一對應。還記得《黑塔利亞》嗎？任何比喻都不可能是完全準確的，但是可以給我們一種直觀印象。把互聯網巨頭比喻成國家，當然很有趣，也不失為一種研究的出發點。

下面是我個人經常採用的、經常與互聯網行業的朋友分享的一些比喻。我要特別指出：這些比喻只是粗略的、基於經濟和地緣政治因素的，不涉及任何意識形態或大是大非的歷史問題。例如，我們知道：英法在歷史上進行過殖民活動，德國發起過兩次世界大戰，美國是到處點火的國際警察……下述比喻絕不包含這些意識形態領域的負面因素。在本質上，國家之間並無“優劣”可言，互聯網巨頭也是如此。本怪盜團採取的比喻主要是為了凸顯互聯網巨頭的特色，而不是評判它們誰好誰壞。

**騰訊：**美國，又名Alfred F. Jones

騰訊簡直太像美國了。美國有兩片大洋——太平洋和大西洋，作為不可逾越的戰略屏障，保護自己廣闊而富饒的腹地；幾乎沒有人能攻入美國本土，所以美國的大本營永遠是安全的。騰訊也有兩片大洋——微信和QQ，它們是不可逾越的社交壁壘，保護着龐大而利潤豐厚的核心業務（以前是遊戲，現在加上了非遊戲內容和互聯網金融）。擊敗微信和QQ，在理論上是可能的，在現實中要付出太大的代價；就像在理論上，你可以組織幾十艘航母和幾千艘運兵船去登陸美國本土，可是……在現實中，對美國大本營構成威脅最大的是外星人。

美國是一個權力高度分散、強調地方自治的聯邦制國家。因為高度自治，所以更有活力和創新力；因為權力分散，它在和平時期往往難以動員全部力量，甚至在戰爭時期的動員也比較遲緩。騰訊則是互聯網巨頭當中最傾向於“聯邦制”架構的：它的事業羣、事業部和產品團隊自由度很高，組織架構調整節奏很慢，喜歡“內部賽馬”，而不是自上而下地欽定什麼目標。對於一個以社交和娛樂為核心的公司而言，這種管理風格是合理的；不過，正因如此，騰訊很難像阿里、字節跳動等競爭對手一樣，在某個重要戰略方向上投入全部精力並高效執行。

雖然美國很多時候在打瞌睡，但是問題一旦涉及到它的核心利益，它會醒的很快，出手狠毒——珍珠港事件、海灣戰爭、911……我們可以列舉出很多這樣的例子。對於騰訊而言，關鍵問題是“強社交”和“高DAU遊戲”這兩個核心利益不容觸犯。還記得2017年底的吃雞大戰嗎？雖然好幾個競爭對手都搶跑了幾個月，全面動員的騰訊IEG還是在次年2月為整個戰爭永久性（也是粗暴地）畫上了句號。

美國並不是什麼善茬，它是一個全球性帝國。然而，這個帝國是非常鬆散的，美國對大部分盟友內部事務的干預其實很少；它甚至不一定能要求盟友在重大問題上與其保持一致。騰訊依靠投資和戰略合作建立起來的帝國也同樣鬆散，它甚至很少禁止自己的合作伙伴與自己的敵人合作。無論在美國還是在騰訊，經常有人抱怨：這種“鬆散帝國”效率太低，不能有效維護自身利益。這種抱怨合不合理呢？取決於你的立場。

阿里巴巴：俄國**，又名Ivan Braginsky**

別誤會，阿里不像現在這個衰弱的俄國；它更像歷史上巔峯時期的俄國——震撼歐洲的雙頭鷹帝國，以及席捲半個世界的紅色蘇聯。阿里尤其像鼎盛時期（二戰和冷戰前期）那個戰無不勝的蘇聯：企業文化、政委制度、高度重視執行力、頑強堅韌的行動作風……即便是它的敵人，也必須承認它的高效率、高穩定性和集中力量辦大事的能力。

俄國的地緣政治環境遠比美國惡劣：它處於四戰之地，在很多方向上無險可守；不過它也有獨特的優勢，那就是巨大的戰略縱深、豐富的資源和龐大的人力。在歷史上，一批一批的挑戰者深入俄國腹地，俄國不一定能在初期攔住他們，可是往往能通過漫長的消耗戰笑到最後。阿里的核心電商大本營也是如此：沒有社交那麼高的門檻，誰都可以插一槓子，頻繁出現的挑戰者經常讓人捏一把汗；但是，依託淘系電商的深厚基礎和強勁財務資源，阿里往往能擊敗挑戰者，或者將其限制在一個較小的範圍內。

自從彼得大帝以來，俄國就實行高度的中央集權體制，更強調執行力而不是靈活性，更強調效率而不是自由。這是一個基於特定物質條件的正確選擇——如果不是這樣，俄國就不可能打敗拿破崙和希特勒，更不可能一度佔據全世界六分之一的土地。阿里的組織架構強度、動員力和執行力堪稱互聯網公司的翹楚；它能夠足夠快地對新生事物做出反應，積累足夠的數量優勢。這不一定保證成功，但是能提高成功率。

歷史上的俄國傾向於將邊緣緩衝地區直接納入自己的領土，統一調配其資源，擴大直接掌握的腹地範圍。自從2016年以來，阿里也在有條不紊地擴大直轄領土，它的許多重要聯營公司或投資對象——菜鳥網絡、餓了麼、口碑網、Lazada、銀泰百貨等等，均被收入直接並表範圍。騰訊建立的是“鬆散帝國”，阿里建立的則是“正式帝國”。這兩種策略沒有嚴格的優劣之分，而是基於特定戰略地位和企業文化的自然選擇。

**百度：**英國，又名Arthur Kirkland

毫無疑問，英國曾經遠比任何國家強大，就像百度曾經遠比任何互聯網公司強大。在二戰爆發之前，英國外交大臣曾説：“我們已經佔據了世界上最好的那些地方，現在我們唯一關心的是守住這些地方。”在移動互聯網大潮來臨之前，百度也可以自豪地説：“我們佔據了互聯網最重要的入口和最肥沃的商業模式，只要牢牢掌握現有優勢就可以了。”

競爭對手從來沒有正面擊敗過英國，真正讓英國走下超級大國神壇的是時代進步——從20世紀中期開始，基於海權的全球性殖民帝國走向衰落，英國的戰略家只能竭力延緩這種衰落。對百度來説也是如此：移動互聯網時代就是搜索引擎不斷被邊緣化、超級App內部搜索功能做大、基於算法的推送技術取得主流的歷史。百度相對地位的下降，首先是不可抗拒的歷史因素，其次才是決策或執行層面的失誤。

然而，圍觀羣眾往往會低估英國這個“昔日霸主”的能量：就算到了今天，大英帝國早已解體，英國仍然擁有強大的軍事和文化影響力，而且是全球金融及時尚中心。對於百度來説也是如此：時至今日，如果能統籌手頭的資源，做出正確的決策，（尤其是）認真執行下去，它仍然是有可能復興的——注意，這是一種可能性，不是必然性。

**字節跳動：**德國，又名Ludwig

在當代主要民族國家當中，德國是成型最晚的；在當代發達國家當中，德國是崛起最晚的。“後起之秀”的身份，對於德國而言是一把雙刃劍：從負面看，當它登上歷史舞台時，世界上已經是強國林立，勢力範圍盤根錯節；從正面看，它帶着強大的朝氣、人民普遍有積極向上的意志。字節跳動也是如此：成立最晚、崛起最晚，但是沒有歷史包袱，組織結構比較扁平，瀰漫着進取的文化氛圍。

在周邊強國林立、所剩空間不多的情況下，德國必須以快速發展謀求生存；它不可能不緊不慢地走路，更不可能自我設限。無論通過什麼手段，它的發展越迅速，自身地位就越安全，也越能吸引人才和合作夥伴的歸附。字節跳動也是如此：規模擴張（無論在用户端還是收入端）是它的生命線，它必須一路狂奔；在外人看來，稍慢一點或許更穩當，但是對字節跳動來説，“快就是穩”。

德國的地緣政治環境決定了它會經常與周邊產生摩擦；在一般情況下，摩擦是可控的，德國也有信心戰勝強敵。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陷入多線作戰，注意發展過程中的策略性，始終致力於建立一個廣泛的、可靠的同盟。從表面上看，字節跳動似乎在四面出擊、到處投入巨大資源；但是，仔細觀察就能得知，它的頭腦非常清醒，大部分資源還是集中在幾個強勢領域。只要這種態勢持續，多線作戰就不會發生，它作為頭部互聯網公司的地位就能徹底穩定下來。

**拼多多/快手：**中國，又名Wang Yao

拼多多和快手這兩家公司，從事的業務非常不同，但是在成長路徑上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先聚焦於下沉市場，然後轉向為全民應用；都是從蠻荒乃至一無所有的環境中成長起來；在發展過程中都經歷過劇烈的定位乃至商業模式轉型；都依賴草根或長尾供應商（UP主）……説實話，拼多多和快手就像是中國經濟崛起的縮影。

中國的經濟增長已經持續了四十年；現在，它已經擁有了龐大的中產階級乃至高收入人羣，但是作為一個整體還比較窮，貧富差距還很大。這一點也酷似拼多多和快手現在的用户定位：它們已經有了龐大的中高收入用户羣，但是下沉用户仍然是生命線所在。中國通過積極財政政策和激進的基建來維持經濟活力，拼多多和快手也不吝惜通過鉅額補貼和大範圍宣傳來進一步推高用户增長。只要未來的收穫能夠彌補當前的投入，那麼多大的投入也不為過。

在2010年代以前，所有人都低估了中國；正如在2019年以前，所有人都低估了拼多多和快手（很多人現在還在低估）。現在是一個微妙的轉折關頭：它們都非常強大了，但是還“不夠強”，還無法做到為所欲為；在維持較快增長的過程中，它們還必須理順內部組織、在日益多元化的用户內部形成平衡。我不會假裝認為現在的中國已經可以叫板美國，或者比擬歷史上的大英帝國；我也不認為現在的拼多多/快手的地位已經徹底穩固。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後記：我個人最喜歡的國家是法國，所以我決定不把任何互聯網公司比作法國。Viva La France!

J’aime l’oignon frit à l’huile

J’aime l’oignon car il est bon

J’aime l’oignon frit à l’huile

J’aime l’oignon j’aime l’oignon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au pas au pa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au pas au pa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au pas au pa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camarades

Au pas au pas au pas

Pas au p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