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155)坑道_風聞
泼墨梧桐-息壤元老级写手,连载《穿越新世纪风云》2020-01-16 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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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願軍在一次次反攻中,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是,當面之敵美國步7師,同樣損失慘重。根據韓國那本大大降低了數字的《朝鮮戰爭史》,提到“在軍團”攤牌行動“統一計劃下,美步7師和國軍2師並肩作戰,進攻並佔領三角高地,然而,因敵人頑強反擊,截止至25日的十二天中,先後投入9個步兵營進攻,美軍傷亡2000多人,戰鬥演變成持久戰,因而將陣地交給了國軍2師防禦,結果,第二師單獨擔負了中部防禦要地,當時軍團的這一措施立即激起了輿論,給人一種只顧減少美軍傷亡的印象,擔心第二師任務過重”對此我們只好説,當狗要有當狗的覺悟,你們選錯了主人就該做好當炮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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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美7師撤離上甘嶺後,表面陣地變成了韓2師的3個團,以及陸續增援的37團和9師(就是那個白馬師)30團,這兩個團作為敵軍的預備隊一個營一個營地拉上陣地,被打殘,撤下去。。。。
凌晨1點,韓2師31團接受了上甘嶺表面陣地(欠6號陣地,西北角的6號陣地一直堅守在我軍手中),兩個小時後,換防的動靜被1號坑道的我8連發覺,8連長李寶成立刻派出兩個三人戰鬥小組,接連炸掉9號陣地上的兩個敵軍地堡,發現地堡裏的屍體橫七豎八都是南朝鮮偽軍,立刻返回坑道報告,於是坑道部隊和後方終於發現,美國人經受不住傷亡,開溜了。
韓2師進行的若干襲擾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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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硬碰硬的對攻,韓軍的戰鬥力不如美軍強,但是他們畢竟是東方人,有東方式的智慧,他們比美軍更能吃苦,更有耐心,發明了很多辦法破壞我們的坑道工事:無後坐力炮吊射:他們把無後坐力炮裝好炮彈,綁好繩子,又用一根繩子拉住扳機,然後從坑道上慢慢把無後坐力炮吊下去,拉動繩子,無後坐力炮開火,我軍哨兵猝不及防,被炮彈炸死炸傷。用硫磺和毒煙燻進坑道,通風不大好的幾個坑道中招,煙霧繚繞,無法正常生活在坑道頂打眼,然後安放炸藥爆破,接防當天,我60多米長的2號坑道就被從中間炸塌,壓死兩名我軍戰士,壓傷6人,最大的一號坑道的兩個出口全被敵人破壞,其中一個被炸塌,另一個被敵人用滾來的大石頭堵死。幾處通氣孔也被嚴重破壞,韓軍用鐵絲網纏繞成團堵塞住通氣孔,隨後再填土,八連付出37人的傷亡才艱難地重新掏開洞口。當天,45師發現了高地上敵軍的舉動,於是將四門山炮推上菊亭硯陣地,瞄準597.9高地的幾個坑道口,這樣才組織了敵軍繼續肆虐。
於坑道部隊來説,最危險的威脅還不是美七師和韓二師,而是水。
敵人在破壞坑道的同時,加緊了對坑道部隊後方供給運輸線的封鎖;用綿密的炮火進行全縱深壓制,切斷五聖山至上甘嶺前沿的所有通道,致使上甘嶺各坑道糧彈告罄,滴水無存。
後方拼出犧牲幾條性命的代價,送進坑道一布袋餅乾,可它無法通過乾燥的食管,幾乎停止分泌唾液的口腔,拒絕任何食物的吞嚥。仁丹粒含在嘴裏都化不開,舌頭腫脹得話也説不清,發出的聲兒嗚嘞嗚嘞地含混一團。坑道里並不荒誕地出現了拿着餅乾、饅頭捱餓的情景。
飢與渴,如同兩把鈍刀子,慢條斯理地宰割着一副副萎縮的胃和欲燃的喉嗓。渴極的戰士往乾裂的嘴唇上抹牙膏;趴在坑壁上,舔那一塊塊濕潤的岩石。
最後終於有人打破羞澀,小心翼翼地提出可以用尿解解渴。
提議立即被響應,衞生員規定為保持體內的水分,每次只能一人尿,大夥輪着喝。李保成帶頭端起盛尿的茶缸:“喝,就當它是光榮茶嘛。”
這是以損害腎臟為代價的極端的求生之舉,嚴重缺水的人所排泄出的尿液,經體內高度濃縮,味道也格外難聞。
李寶成説:“那有什麼辦法呢,權當它是可以治病的藥吧,喝一口能治渴。”
喝第一口時,那股怪異的尿昧燻得大夥兒直皺眉頭,幾口下肚之後就不大在乎了,而且漸漸喝出了點小竅門:用毛巾裹上一包濕泥土,將尿淋上去過濾一下,然後再擠點牙膏摻和進去,這樣異臭味便小得多了。
尿,成了生存的第一需要。倘若該着誰尿的動作慢了,還會有人等不及地催促:“叫你尿了我喝,你咋不尿呢?”
那個兵便急得直跳腳:“我尿不出來你咋喝?真是的,怎麼就尿不出來呢?”
可再往後即便是尿也排泄不出了,若能尿出一點來,那還得先保證給傷病員們喝。
坑道里最痛苦的就是那些轉運不下高地而滯留在坑道里的傷病員們。
戰爭從來蔑視道義和良知。
表面陣地上盤踞的敵人和縱深封鎖的炮火,殘忍地截斷了上甘嶺的傷員們通往康復的路徑。在連一滴酒精,一團藥棉都沒有了的坑道里,無藥可醫的傷員們,只好任傷口糜爛、疼痛。他們只能靠剛強意志和身體素質堅持、苦熬,等待那不知時日的反擊。
有的傷員疼得實在受不了便哼哼,可是剛出聲兒旁邊馬上有人制止他:“忍住點兒,我們躺這兒什麼也不能幹,可他們還要打仗呢,別影響他們的情緒。”
於是,大家便都死死地用牀單堵住嘴。
傷員們蓋的牀單沒一條是好的,全是咬爛的。有的傷員活活疼死,至死嘴裏咬住的牀單還拽不下來。
各坑道的衞生員們在藥品和醫療器械一無所有的情況下,無不表現出高度的責任心和最大的創造力。他們夜裏爬出洞去,揀敵人照明彈上的降落傘,扯敵屍體棉衣裏的棉花,找斷槍管和斷鍬柄,回來做成夾板和急救包,給傷員固定斷肢,替換敷料。537.7北山一個坑道的衞生員楊朝新,與另外兩個衞生員一起,護理150多個傷員。為了保證每個傷員每天都能喝上一小口水,他幾乎整天就那麼跪在地上,用棉團一點點地蘸着坑道角上的泥水,然後將泥水擠到茶缸裏用紗布過濾一下,放在煤油燈上燒開。
戰後報功最多的就是坑道衞生員。
第十五軍的英雄譜上,記有一長串衞生員們的名字。其中最著名的是榮立特等功、獲得“二級模範”稱號的第一三三團二連的衞生員陳振安。在彈雨如潑的陣地上,他一人搶救下144名傷員,坑道護理10晝夜,竭盡全力將傷員死亡率、殘廢率減少到最低限度。
但是,他們不可能挽留所有的生命。
在23日晚反擊3號陣地時,右胸讓敵人機槍打得稀爛的八連副連長侯有昌,被揹回坑道的4天裏一聲沒吭過。第五天頭上,這位鐵打的漢子悄悄地死了。
提起這位個兒瘦長,靈敏矯健的侯有昌,第四十五師的一些老人們盡都唏噓不已,惋惜至深。都説他是全師最能打的連長之一;都説他那個處分背得很冤枉。命令他帶部隊從坑道出擊那會兒,敵人炮火正砸得鋪天蓋地,出去多少死多少,他便按住部隊等了一會兒。就這麼個事兒,上面説他猶豫不決,沒抓住戰機。當時仗打得緊,也沒經過仔細的調查研究,他的降職處分就來了。
嚥氣的傷員都被抬到坑道底部的右叉洞安放。
可是,頻頻進行的小部隊夜襲和反坑道破壞鬥爭,使得平均每天都有近一個班的人傷亡,很快叉洞裏就擺不下了。衞生員請示黨支部分工負責照顧傷員的原一連副指導員王戌金,問怎麼辦?
王戌金反問:“你説怎麼辦?總不能送到洞外讓敵人炮火糟蹋呵。摞起來放吧。”
僵硬的遺體像壘牆似地被一層層摞起堆放,王戌金一邊摞一邊啪啪往下掉眼淚,唸叨着:“對不起啊,實在是委屈同志們了。”
令人驚奇不已的是坑道里温度高達30多度,遺體堆摞了14天,竟無一具腐爛。
活着人便越發傷感,都説英靈有知,他們怕味兒燻着我們。
一説到傷員,趙毛臣老人的嘴片就哆嗦,淚光一晃一晃地從眼裏閃爍出來,反覆唸叨説:“我們的傷員真好呵,真的。那傷多疼呵,可坑道底部安靜得我們常常忘了那邊兒還躺着一片傷員呢。”
北方的利芒寒流,冷冷地向低緯度的朝鮮中部捲來。
下雪了,如絨的雪片輕輕地飄落在焦糊的上甘嶺。可是擁擠不堪的坑道里,戰士們穿着襯衣還汗流浹背。蒸騰的熱氣從坑道口飄出來,遠遠一望,像地灶裏冒出的縷縷炊煙。 終日充塞着汗酸、煙草、硫磺、屎尿、血污穢物,以及傷口腐爛惡濁氣味的坑道里,嚴重缺氧,煤油燈、蠟燭都燃不着。
那份悶熱和缺氧的窒息感,帶來頭疼、煩躁、噁心、失眠、乏軟……狹窄渾濁的空間,將蜷縮其中的人的生存耐力逼到了極限,每一條生命之鏈都繃得鐵緊。
為使坑道里的空氣能流動起來,戰士們不得不盡量坐低一些。
但是,一些生命的鏈條終於斷裂了。26日下午,敵人包圍坑道口時,幾個戰士失控地一躍而起,不等下命令就咆哮着衝出坑道,與敵人對射。他們明知道衝出去就是死,也不肯憋在坑道里遭這份罪。537.7高地北山的地形簡單,反擊成功率高。第四十五師每反擊一次,便乘機抓緊輪換一批堅守坑道的部隊,補充一次彈藥、食品和藥品,清理一下坑道環境。因此,537.7高地北山的坑道守備狀況相對好一些。而597.9高地上十幾個坑道的部隊,無一不苦熬在生與死的臨界點上。
但沒有一個官兵不清楚:無論如何艱難,沒有命令決不許放棄坑道。
這種強烈的坑道意識,是每個人上高地前就與槍支彈藥一起武裝上身的,坑道就是陣地。
第一三四團五連四班是上甘嶺之戰打響的當天晚上,就反擊到597.9高地上的。班長丁鴻鈞,安徽太和人,一個很乾練的“兵頭”。他指揮全班靈活作戰,2天裏殲敵150多人,卻無一人傷亡。
戰至15日下午,彈藥全打光了,四班11個人才退守到2號與8號陣地之間的一個小坑道里。
此後整整11天裏,這個班在與上級失去聯繫,未能得到後方任何接濟的情況下,始終依託坑道孤軍作戰。他們靠着從陣地上搜集到的敵人遺棄的彈藥、兩箱餅乾和洞內儲存的兩小桶水,日復一日地堅守在這個僅15米深的小坑道里。1個連的美軍屢毀坑道未逞,無計可施,便用了個笨辦法,在距洞口幾米的地方扯起3道鐵絲網,築起2個地堡,用1挺機槍、8支卡賓槍,死死封鎖住坑道口,企圖困斃四班。
可是四班戰士無一氣餒,他們絕對信任自己的班長。早在1950年大西南剿匪時,這個班就被土匪們包圍過一次。當時的班長慌亂無措,是丁鴻鈞主動站出來代替他指揮,帶領全班安然無恙地突出重圍。有他在,四班就能再次打破美軍的封鎖。
這些可愛的戰士們堅信:上級決不會忘記他們,既然沒有命令來,那就是説上級需要他們班守住這個坑道。
事實上,除了他們自己,全團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小坑道里,還有一個完整的建制班在苦守不殆。22日晚,團長劉佔華就接到二營的報告,説這個班所屬的五連,除連長指導員外,已“無兵”。
到第十天頭上,四班的大多數人已餓得站不起來了。
丁鴻鈞一看這樣不行,人餓死了坑道也就丟了。於是,他召集班裏的4名黨員,鄭重其事地開了個坑道黨小組會議。
那是一個何等神聖的歷史場面哪,只可惜時當戰中,瞬間的攝影紀錄也沒能留下:5個滿臉煙塵,棉衣破爛的中國士兵,拄着槍支,飢腸轆轆地圍坐在一寸長的蠟燭旁,神情嚴肅地討論通過一項黨內提議:由黨齡最長的丁鴻鈞同志突圍出去,到離他們l0多米的2號陣地大坑道,向上級彙報這個小坑道的艱難處境,以取得下一步行動的指示。
丁鴻鈞一路匍匐,爬了一個多小時,才摸進2號大坑道。經坑道黨支部書記、四連指導員趙毛臣批准,27日凌晨,四班全體人員撤離了已堅守11個晝夜的小坑道,在四連同志的接應下,全部轉移到2號坑道,充實大坑道的守備力量,準備迎接大反擊。
這是堅守上甘嶺坑道時間最長的一個班,前後達20個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