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刷了上百篇與“張楚廷”有關的文獻後，我們有了更多發現…_風聞

來源 | 律新觀察（lvxinguancha）

作者 | 餘是以言之

1月16日關於湖南師大德高望重的老校長、“當代著名教育家、哲學家、思想家、改革家”張楚廷教授的文章發出後，引起了很多的關注和討論。截至本文落筆時，共收到數百條留言（參見：“崇高感優美感“論文弱爆了，我們發現了一個更神奇的存在），很遺憾，由於後台對於可精選留言數的有限制，這些留言無法全部在文章底部顯示出來。當然，對於每一則留言，我們都是認真學習了的。

這些留言有贊有彈，當然，也有一上來就吐口水罵大街的。

大體説來，以立場論，這數百條留言可分為兩大派：擁張派和疑張派。

擁張派大多是湖南師大的校友或在校師生，他們的主要論點如下：1，張是個好校長，在任期間重視人才、清廉、沒有官架子，最大功績是讓湖南師大成功從地方學院躋身為211大學；2，張是著名教育家，其弟子研究其思想無可厚非；3，導師作為答辯委員會成員參加自己學生的論文答辯，合法合規，也很常見；4，沒讀過張和其弟子的論文、文章，就不要亂噴。

疑張派大多是與湖南師大沒什麼關係（也可以説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羣眾，主要論點是：

1，無論張教授本身作為校長和教育家多麼優秀，如此指導自己的學生研究自己，還參加學生論文的答辯，或許表面上沒有“違規”，但絕對有學術倫理上的疑慮和爭議，至少吃相難看了點；

2，分析一位學者尤其是自己導師的思想多麼偉大，無論分析的多麼到位，似乎都不能算是一篇合格的論文，尤其是學位論文——令人遺憾的是，張的徒子徒孫們好像乾的都是這樣的事兒。

鑑於擁張派不少人説“沒讀過張教授和其弟子的大作，就不配説三道四”，我們連夜組織學習了與“張楚廷”有關的上百篇學術文獻。這些文獻，一部分來自於知網（中國學術作品（垃圾）的集成之地）的收費查詢，一部分來自於免費開放公眾查閲的“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文獻中心”APP（共收錄中文期刊二千一百餘種）。

在中國知網，以“張楚廷”為篇名進行檢索，共搜索到中文文獻94篇，其中最多產的是蔣己蘭（13篇，湖南師大博士），其次為黎利雲（10篇，湖南師大博士）和姚曉峯（8篇，湖南師大碩士、隴東學院副教授）。

經檢索，知網碩博士論文數據庫中，以“張楚廷”為研究主題的碩博士論文共有18篇，其中博士學位論文6篇（作者機構全部為湖南師大），碩士學位論文12篇（除1篇來自雲南大學外，其餘作者機構全部為湖南師大——雲南大學的這篇碩士學位論文，已經證實系在雲南大學任教的張門弟子指導學生撰寫）。

可以看到，從2005年到2019年，以“張楚廷”為研究主題（篇名）的學術文獻在持續增加和更新（無論是碩博士論文，還是一般論文）。這説明，張楚廷教授的門生弟子這些年中一直在不停地發表他們研究張楚廷教授思想的學術成果——這大約為許多人解決了畢業、求職乃至科研考核和職稱評審的硬性需求。

先不論這些“成果”的學術價值幾何，單論其社會效用，即已非常顯著——“張學”的研究誕生了至少6位博士和12位碩士，更助力其中的一些人評上了教授副教授，拿到了研究課題和項目，着實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多贏”之局。

那麼，由張門弟子所發表的“張楚廷思想”研究論文，到底寫了什麼？從下面的幾個例子中，或可管中窺豹。

以“張學”研究最為高產的作者蔣己蘭為例，作為張楚廷門下的博士，其博士學位論文題目為《張楚廷教育智慧研究》，經檢索發現，她以類似的研究選題在不同的刊物上發表過多篇論文，包括但不限於：

2015年第2期《湖南行政學院學報》，《神“管”形“不管”——張楚廷的學校管理思想與實踐智慧》；2015年第3期《黑龍江高教研究》，《張楚廷“神管形不管”學校管理思想與實踐》；2015年第2期《高教發展與評估》，《保守與超越：張楚廷的教育理論智慧》；2015年第2期《高校教育管理》，《張楚廷“人主義”治校思想與實踐》；2016年第4期《重慶高教研究》，《張楚廷“人與學”教師治學思想與實踐》；2016年第8期《山東高等教育》，《張楚廷“人主義”教育思想研究述評》……

可以發現，蔣己蘭女士發表了多篇張學研究論文，由於這些論文皆與其博士學位論文主題相關，我們有理由懷疑其中多篇（也許不是全部）系由博士論文的章節拆開來分別發表；與此同時，我們還在無意中發現，蔣大博士在2015年春天還涉嫌一稿多投，分別在《湖南行政學院學報》和《黑龍江高教研究》上發表了題目和內容極為相似的有關張楚廷“神管形不管”學校管理思想的兩篇大作（見上段所列論文的第1篇和第2篇）。假如“一稿多投”的指控可以成立的話，我們不禁會感到困惑——張教授這麼一位大家、大師的弟子，怎麼會做出如此有違發表倫理的事情來呢？

同時，經過研讀上述大作，我們發現，張門弟子的論文基本上都遵循一個模式，即對張楚廷教授的思想進行介紹、闡述和發揮，並無對張的批評和商榷。

譬如，“張學”領域第2高產的黎利雲在2016年第11期《山東高等教育》上發表的《張楚廷學術成就之淵源》一文，是在深情而嚴肅地探討張教授為何能取得如此輝煌的學術成就。

經過艱苦的鑽研，黎大博士發現了張教授取得豐碩學術成就背後的“成功的秘密”——深沉的民族情懷、深厚的哲學情結、深篤的言語情思。文章最後得出結論：對生命和事業的熱愛成就了張教授的教育與科研人生。

無意中我們又發現，黎博士這篇深情款款的論文，竟然是得到了官方資助的研究，同時是湖南省內兩大研究課題（項目）的階段性研究成果，偉哉！

在刷完有關“張楚廷思想”的文獻後，為防止有人指責我們不學習張教授本人的著述，我們又慕名拜讀了兩篇張教授的大作，分別是發表在1993年第4期《雲夢學刊》上的《高等教育改革的關鍵——加快破除原有分配製度》和發表於2004年第5期《當代教育論壇》上的《才從財來，還是財從才來》。

拜讀完張教授的兩篇大作，一方面，我們覺得張教授確實愛思考，立論明確，觀點也很鮮明，另一方面，我們也有一些小小的困惑，比如，《高等教育改革的關鍵》行文感覺比較像高屋建瓴的領導講話，而《才從財來，還是財從才來》的論述則多了很多哲學的味道——比如開篇的兩小段就很有個性：

“有的論文從命題開始，有的從事實開始。但論文究竟如何，還不取決於開始。

我們從事實開始，究竟如何，亦不在開始。”

到底是從哪裏“開始”，或者有沒有“開始”，咱也沒看懂，咱也不敢問。總而言之，張老的水平就是高，高到讓我等學渣覺得不明覺厲就是了。另外，上述兩篇大作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全文既沒有引注，也沒有參考文獻——那些常見於學術青椒們論文中的註釋和文獻，對於大師來説，大約是不需要的。

最後，附上幾則以“張楚廷教授思想”為研究主題的湖南師大若干博士論文的後記，以饗讀者：

“我要深深感謝既是導師又是研究對象的張楚廷先生，沒有張先生豐富的教育思想，就不會有這項研究工作。”（段XX，博士論文後記）

“終於以四十歲的高齡有幸成為了張校長的入門弟子，成為了師大教科院的一份子。…… 感謝我的研究對象和導師張校長。”（文XX，博士論文後記）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感謝導師張楚廷教授對我人生的指引和靈魂的觸動，導師和智識學養非我輩所能及，導師嚴謹的治學態度、充沛的情感、嚴格的自律、恆久的毅力，更是我輩無形的課程資源和精神燈塔。陪同導師到新疆講學的機緣，期間的交談、琢磨、切磋、提點，直接促成了對五I課程思想的研究。”（劉XX，博士論文後記）

最後的最後，想澄清一點，我們從來沒有否認張楚廷教授作為一位優秀的大學校長對於湖南師範大學的建設和發展曾經作出的貢獻。

事實上，我們全部的質疑，僅僅在於，一個教授指導學生用一本又一本博碩士論文研究自己，這合理嗎？

一個教授不僅指導學生用論文研究自己，還作為答辯委員會成員參加其論文答辯，這，合理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