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 | 中國站姐哪家強?_風聞
娱刺儿-娱刺儿官方账号-娱刺儿是刺猬公社旗下文娱报道账号2020-01-17 14:47
一家商業公司提出一個口號,“整合100個品牌,賦能100位站姐”。
作者 | 閆俊文
編輯 | 石 燦
沒有領獎環節的頒獎典禮
繼金雞獎、金馬獎、金像獎等項目之後,另一個帶“金”字的獎項誕生了,名曰“金飯獎”。
1月11日,“第一屆金飯獎頒獎典禮”在北京舉行。
第一屆金飯獎頒獎典禮的門口
大屏幕上滾動着獲獎名單,閃爍着鄭爽、張藝興、楊冪、王源、王俊凱等名字,這些流量明星沒有獲獎,獲獎者是他們的粉絲應援事件和站姐。**主辦方共選出21項“最佳應援”活動,11名“最強站姐”。**橘黃色和粉色的射燈交織閃耀,歡樂的慶祝音樂一浪高過一浪。
獲獎名單由574萬人次線上投票產生,21個“最佳應援”活動是從1387個應援事件中票選出來的。
**但沒人上台去領獎。****長12米,寬5米,鋪着紅毯的舞台上空無一人。**主辦方考慮到保護站姐,並未設置現場領獎環節。
獲獎名單被展示在舞台後的大屏幕上,舞台下,100多部手機,高舉與頭平齊,鏡頭對準屏幕上的名單。
7大類,21項“最佳應援”活動
據説,30位站姐隱藏在100多名觀眾中間,其中就有部分獲獎站姐。
“如果擺在枱面上,你就是圈錢的人,你就是靶子,有些東西不能説,站姐不能擺出來。”一位在現場的“站姐”告訴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
11個最強站姐
獲獎名單是由藍色未來董事長毛凱宣佈的。他今年近50歲,自稱是“易烊千璽”的“親爹粉”,呼籲底下的“站姐”除了**“媽媽粉”“姐妹粉”“戀愛粉”之外,重視“親爹粉”**。給大學生上課時,他曾帶着自己的學生“逃課”,去電影院包了兩場《少年的你》。
關於“金飯獎”獎盃,主辦方發給刺蝟公社的照片展示,獎盃底座上,一株金黃色的麥穗上結滿麥子,向上而生。工作人員説,“主要就是取‘年終盤點、收穫’之意。”
“金飯獎”獎盃
這個獎項由一家名為果醬文化的公司(南京果醬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設立,專門褒獎“站姐”和粉絲應援活動。他們還在2019年11月舉辦了“第一屆中國站姐大會”。
那次大會,因會場提示牌上“站姐七不準”而登上微博熱搜,七不準包括:不準辱罵其他站姐、嘲諷別家粉絲站、diss(詆譭)任何愛豆、當場battle(對決)、出門約架、傳播不實信息和偷拍內場照片。
金飯獎是“第一屆中國站姐大會”的延續。這家公司以音樂娛樂產業起家,新業務是“粉絲經濟”。他們對“站姐”的定義是明星粉絲站、後援會等組織的管理者與運營者,而不是那羣蹲點守候、扛着相機、精通修圖軟件的人。
這次會場外沒有“七不準”,只有兩座安檢門。
進門右手邊的牆上貼着寫有“應援語”的泡沫板,如“吳亦凡,墨鏡只帶一半,才能看清世界黑白”、“肖戰,現在有哪個年輕人沒有脱髮的煩惱”、“李現,我一直在堅持一件事情,那就是做好一個演員”,等等。
每位偶像都有自己的粉絲專屬“應援標語”
左手邊的一面牆上,展現着59個粉絲應援活動,上面有“王俊凱20歲生日應援”“周震南廣州演唱會應援”“朱正廷0406出道週年特別企劃”。此外,應援活動類型還有愛心校舍、綜藝節目應援等。
主辦方將此種“應援活動”,稱之為**“最高頻的為愛發電行為”**。
在充滿“爬牆”“搖”“磨”“劃”等暗語和黑話的飯圈內,除了“為愛發電”,資本的力量逐漸顯露出野心。
站姐與應援經濟興起
一位母親站姐和上初中的兒子追同一位明星,每天花五、六個小時在站子建設上;一位傳媒與廣告行業的專業站姐,從“個站”一點點做起,最終發展成了能夠號召上萬,乃至十幾萬粉絲的大站;有站姐甚至設立了心理輔導組,在打硬戰之餘,給旗下粉絲提供心理輔導。
這是果醬文化總裁龐亞男對站姐圈層的觀察。不同於外界對飯圈圈層混亂、互撕的印象,他在飯圈中看到了精細、專業以及商機。
2019年,果醬文化明星應援活動投入超過650萬元
“我們觀察到一種趨勢,一些做得很好的站子開始憑藉策劃能力和粉絲調動能力,去賺取粉絲會的運營經費和為愛豆賺來更大的曝光。”龐亞男對刺蝟公社説,“我們想把這個事情做得更標準,更高效”。
他們提出一個口號,“整合100個品牌,賦能100位站姐”。
2019年3月,楊超越的“站姐”發起了一場“楊超越杯編程大賽”,主辦方為“百度楊超越貼吧”,協辦方是“楊超越知乎研究所”和“楊超越碼農研究會”。這個憑藉2018年《創造101》成功出道的女孩,被網友揶揄“滿身缺點,只會哭哭啼啼”,但絲毫擋不住她“頂級流量”的光環。
這場編程比賽,除了“村民”(超越男粉絲)、月芽(超越女粉絲)的廣泛參與,還得到了廣大程序員的響應,甚至有人提出了“新粉絲文化”命題,其他諸如騰訊體育、多芬、倩碧、康師傅奶茶等楊超越推廣合作過的金主也主動參與進來冠名支持。
更長尾的東西正在顯現出來,一種明星(經紀公司)在外、站姐主導、粉絲參與、第三方公司推動的模式正在形成——站姐和粉絲想讓自家愛豆更出名,但苦於沒有資源;品牌方想獲得品牌傳播與帶貨,但不想花費巨資;第三方公司也想從中獲益。
果醬文化極力推動這種模式。以果醬文化的果醬愛豆榜(小程序)為例。2019年,張雲雷登上時代廣場“美國鷹大屏”,持續一週。這是因為粉絲為張雲雷在“果醬愛豆榜”打榜第一,得到的福利。
微信小程序“果醬愛豆榜”
果醬愛豆榜鼓勵粉絲去投出“愛心”增加愛豆人氣值,人氣值決定愛豆的當前排名,獲取愛心可以通過“做任務”獲得,這些任務包括愛豆超話發帖、觀看視頻、抖音任務視頻、拉票等行為獲得。
而這些行為,往往構成果醬愛豆榜的廣告等收入。這部分收入通過公司運作又轉化為粉絲“愛的力量”。
據果醬愛豆榜顯示,從2020年1月1日到31日,不管是月榜還是周榜,凡是入圍TOP3的明星,可以分別出現在上海愛琴海公園鯨牆燈光秀大屏、北京三里屯三點三大廈屏、北京國貿CBD小屏組21塊等地。
在過去的2019年,果醬文化應援67場,為41位愛豆打Call,公司全年應援投入超過650萬元。
“(站姐和合作方)一定要秉承着為愛豆好、為愛豆發電的點去出發,一旦事情不是為愛發電的,那麼整個事情就不是那麼順利了。”龐亞男説。
果醬文化有專門團隊對接“站姐”資源,這個團隊有十幾個人。這家公司的創始人在2019年9月曾宣稱,中國有4億粉絲和樂迷,到2023年,果醬文化要覆蓋到1億用户。目前,他們的用户羣超過了1000萬。
事情正在變得複雜。偶像崇拜是人類“愛”的原始衝動最顯著體現,自然也成為商業的覬覦之地,但偶像之下、粉絲之上的站姐,能把握好愛與商業的平衡關係嗎?
世俗大眾對於“追星”行為的偏見,讓站姐、粉絲變得異常敏感,情緒往往一觸而發。據一位站姐透露,某個明星的大粉圈錢跑路了,普通粉絲敢怒不敢言,因為這些“大粉”通常掌握着明星一些不為外界所知的私密,甚至醜聞內幕。
龐亞男稱,自己在2019年見了200多位站姐,對粉絲經濟,“我們還是持樂觀態度”。
説到“金飯獎”與“站姐大會”的未來發展,這位負責人坦誠説,我們會考慮讓站姐活動迴歸到2019年11月那種私密、規模偏小的形式。他承認,公開的活動效果“不如預期”。
站姐經濟可行否?
一個名為“YES!CAMP”的“成都造”偶像男團成員,都是從初中、高中選拔出來的校草,正處在早期養成階段,沒有出道。
他們會在太平洋電影院定期做一些公益,給觀眾遞上一杯可樂、一桶爆米花,或者聯合其他品牌做一些才藝表演。
太平洋電影院線是這個男團的推手之一。這家院線公司在全國有着300多家影院,正在打造“男團”,打造粉絲團,吸引粉絲到電影院觀影。
2019年,《少年的你》票房15.57億,其中,易烊千璽粉絲應援包場4563場,貢獻了超過1000萬的直接票房;《誅仙2》票房超4億,其中肖戰粉絲貢獻了3場品牌包場,4城公益觀影,通過全國5大分會輻射到了44座城市,發動粉絲進廠觀影。
粉絲應援對“流量明星電影”的影響
“應援對於愛豆商業價值和票房價值的貢獻和意義非常重大。”太平洋電影全國市場總監王彥説。此外,據説,電影院販賣的爆米花桶、可樂杯,也在強化“愛豆”形象,吸引粉絲應援觀影。
事實上,這個鏈條可以延伸得更遠。不僅站姐可以發動購票推動,更可以“傳播推動”,通過粉絲龐大的社交關係為影片宣發提供最毛細的宣傳,這種宣傳包括數據、打榜、反黑、異業合作等。
10月25日,《少年的你》上映,同期上映的還有美國大片《沉睡魔咒》與《雙子殺手》。“我們很為這部電影捏一把汗,突出重圍幾乎沒有希望。”王彥説。
結果,易烊千璽的站姐和粉絲後援會都動起來了,“我們接到很多包場電話,我們的微博直接爆了,太多人問,你們影院怎麼沒有太多的排片,我們要看《少年的你》。”王彥回憶説。
結果,粉絲應援完成了電影口碑和初始票房的冷啓動,在電影內容品質加持下,《少年的你》連續15天登頂票房日冠。太平洋影院還聯絡到易烊千璽的經紀人,把簽名海報送給了一些有特殊貢獻的站長(站姐)和粉絲。
有一家影院把所有影廳名字改成了易烊千璽歌曲的歌名《離騷》《寶貝》《昨天的你的現在的未來》;有電影院還推出“易烊千璽”應援包場福利,比如專屬紀念影票、專屬限量電影海報、簽到牆等。幾乎電影院的所有元素都充滿了易烊千璽的元素。
影院全力支持粉絲應援活動
“電影院就是一個社交場所,我相信,不懂年輕人,不跟年輕人玩,年輕人就會拋棄你。”王彥説。
被裹挾的普通粉絲
偶像產業大浪襲來時,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會被裹挾。
慕凡凌晨5點多就起牀了,她要從武漢城區趕到機場搭乘前往北京的飛機。7點50分,飛機起飛,幾個小時後,飛機落地。
上大二的慕凡喜歡蔡維澤,是蔡維澤歌友會的成員。她覺得蔡維澤身上有反差萌,比較純真,很温暖,曾專門去江蘇無錫看過偶像的演出。此外,她還喜歡夏瀚宇,曾一次買過他的60多張專輯。她稱自己是“偶裂粉”。
“第一屆金飯獎頒獎典禮”頒獎活動開場前,三個人見面了。除了慕凡,還有從瀋陽搭乘高鐵趕來的甜甜和在北京工作的潮海。
儘管此前三人從未見過面,但他們談論起《明日之子》《創造營》時,立刻陷入了集體回憶。他們交換情報,分享某位明星的八卦,共同回憶並吐槽起給愛豆熬夜投票的場景。
甜甜是高嘉朗粉絲後援會的管理人員,儘管愛豆不温不火,但她還是趕來愛豆的生日會,順便參加此次會議,向北京一位傳媒公司的朋友請教“應援方案”的問題,“(愛豆)很多活動,反饋不是特別好,想改進一下。”
她不喜歡流量大的明星,她覺得“起來得快,下去得也快”,不如就追自己喜歡的、順眼的。
潮海是唯一的男性,他也是楊超越粉絲後援會的管理者之一,曾參加過“第一屆中國站姐大會”,現在在北京從事文娛行業。之前,他在邢台老家幹化工,自覺地沒出息,又喜歡上了楊超越,就來北京入了文娛行業的坑。
“所有的人都因為明星而聚集到一塊,如果站姐的活動不能為愛豆得到一些東西,粉絲就會放棄,甚至攻擊站姐。”潮海説。
潮海擔心慕凡因為聽到“商業化”“品牌活動”等敏感詞彙等對飯圈失去信心。但事實上,他多慮了。
“那些影響不大,(活動)第三個板塊是話題營銷,這個覺得挺有借鑑意義,可以去多研究一下然後希望能給自己的愛豆多吸引粉絲。”慕凡有她的想法。
這次頒獎典禮上,果醬文化還教在場的站姐和粉絲如何給愛豆做線上應援。果醬文化媒體總監朱春龍説,“第一次發生”“有趣”“有意義”三個維度來做明星線上應援,可以獲得媒體報道,為愛豆增加曝光。
“比如,舉辦個朱一龍杯舞蹈大賽可能沒有媒體關注,但如果舉辦個‘朱一龍杯廣場舞大賽’是不是更有趣一點。”朱春龍舉例説。
結合這一點,慕凡想到了為愛豆寫的一些樂評和小作文,“這是我們粉圈的一大特色”,她還在想有哪些有趣的突破口,可以為自己愛豆增加曝光。
作為“站姐”的潮海,他很羨慕“散粉”,不用參加應援,不用自掏腰包去支援愛豆,也不用參加參加“反黑組”,巡視在社交網絡的犄角旮旯,舉報每一處對自家愛豆不利的言論。
在全民造神的時代,喜歡的歸喜歡,商業的歸商業,已近乎奢望。潮海自嘲,一腳踏入站姐圈,就已經不單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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