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前中亞各汗國自我認同蒙古還是突厥?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33390-2020-01-18 09:50
近代以前,中亞各汗國大部分認同都是突厥,並且用“拿來主義”的方式,把回鶻人的傳説人物烏古斯可汗認為共祖。蒙古認同非常淡薄,包括那些黃金家族統治的汗國。但具體而言,又不一定都是“突厥”。
雖然在《突厥世系》等中亞汗國的官方史書裏,把蒙古和突厥混為一談,甚至有種“蒙古人就是突厥人”的概念。但那也只是部分喜歡讀書喜歡改歷史的統治者的一廂情願,實際上中亞各汗國,欽察-哈薩克一系的,甚至連“突厥”都不大認同,只看就近自己屬於什麼族羣(欽察、烏茲別克、哈薩克)。而察合台人,則一直堅持突厥認同。
一個個來説明的話:
帖木兒帝國的認同,前後有變,越是前期越認同蒙古,越是後期越認同突厥。譬如帖木兒,帖木兒自己還知道自己的家族“巴魯剌思氏”源出於尼倫蒙古,是孛兒只斤氏的近親,所以帖木兒時代的官修史書,還專門虛構了一個“蒙古人的國家,孛兒只斤氏代代為君,巴魯剌思氏代代為相”的諾言。
而到了帖木兒帝國後期,由於頻頻內亂,帝國東部遭受東察合台汗國“蒙兀兒人”的入侵,外加帝國內部會説蒙古語的人幾乎都沒了。“蒙古人”就成了敵人,帖木兒帝國貴族的認同也就只能是“突厥”了。典型的例子就是巴布爾,巴布爾雖然在印度立國後,遮遮掩掩地取國號為“莫卧兒”也就是“蒙古”,但你看他的日記就明瞭了,只要一提到“蒙古”,基本上就沒好話。基本上來説,巴布爾的時代,他們可能僅僅認同自己的血統是“蒙古”,民族的話,已經絕對不會認同蒙古了。
烏茲別克汗國(布哈拉汗國)的認同,則完全是一種新的認同了,他們首先認為自己是屬於中亞的征服者——烏茲別克人。至於什麼“突厥”“蒙古”,先丟一邊去。
而希瓦汗國,同樣是烏茲別克人建立,同樣統治者源於蒙古黃金家族。卻跟烏茲別克汗國只認同“烏茲別克”不一樣,還真的認同“突厥”。為啥呢,因為最初希瓦汗國的領土,是波斯管轄的。波斯在希瓦的地方實力派想獨立,於是就迎來了一個身份尊貴(黃金家族後裔)的烏茲別克人,於是就建國了,後來希瓦的政治史,也一直要黃金家族後裔為汗。但大夥看到不同了沒有?那就是烏茲別克汗國,是烏茲別克這個古代“民族”征服而建立的,他們自然認同自己是征服者“烏茲別克人”。而希瓦汗國,是一個烏茲別克的貴族,從內亂的波斯手裏撿來的,他手下的烏茲別克人並沒有在汗國佔絕對優勢,汗國還有相當數量的土庫曼人和花剌子模人。所以為了團結民眾,希瓦汗國就不能只認同“烏茲別克”,而是得團結土庫曼人,怎麼團結土庫曼人呢。希瓦汗國的一代雄主阿布哈齊汗親手書寫的《突厥世系》,就説了,全世界突厥人的祖宗是烏古斯汗,烏古斯汗的長子、次子、四子、五子、六子後裔是土庫曼各部落,烏古斯汗的三子後裔就是本汗出身的蒙古人,蒙古人就是突厥人,突厥人就是蒙古人,至於你們説我可能出身於烏茲別克人,對對我同意。烏茲別克人的領主就是蒙古人嘛,蒙古人就是突厥人嘛,土庫曼人也是突厥人嘛……嗯就是這麼混亂。
浩罕汗國,分裂於烏茲別克汗國,是烏茲別克的明格部建立。明格部並非源於黃金家族,就更不會有啥“蒙古”認同了。浩罕汗國內部,烏茲別克人、欽察人、塔吉克人三足鼎立,到後面還有族羣屠殺。按語言傳統吧,烏茲別克人和欽察人都是突厥語,而且烏茲別克內部就有“欽察”部落,但不妨礙他們之間的族羣對立。因為浩罕汗國的“欽察人”大部分是屬於吉爾吉斯人的。古代吉爾吉斯人能有啥“突厥”認同?所以浩罕汗國的民族認同是一團糟,既然不能大肆宣傳烏茲別克人,也只能説突厥了,可問題是那個年代的吉爾吉斯人,還真不認同自己就是“突厥人”。
最後就是哈薩克人,哈薩克人跟古代的“烏茲別克人”其實是一羣人,都是欽察系突厥語民族後裔。南下的,就叫烏茲別克人,東進的就叫哈薩克人。同樣,汗都得出身於黃金家族。和烏茲別克汗國一樣,他們最認同的是最近的族羣聯合,自然最認同的就是“哈薩克”,而不是什麼“突厥”和“蒙古”。更何況,哈薩克人認祖和南邊那些搶回鶻人祖宗烏古斯汗的察合台人、土庫曼人不一樣,哈薩克人有自己的祖宗傳説,是不大認同烏古斯汗的。
而如果把我國新疆的地方政權也納入的話,排除真正的蒙古族的政權。維吾爾人的政權葉爾羌汗國及其前身東察合台汗國,反倒是最認同“蒙古”的。
帖木兒時代,東察合台汗國進攻中亞,中亞人不會説“東察合台人來了”,而是“蒙兀兒人來了”。
巴布爾的時代,巴布爾都目睹過東察合台的阿黑麻汗,用蒙古語給部下訓話。東察合台的軍隊和帖木兒帝國的軍隊聯合抵抗烏茲別克人時,還曾因為軍隊的號語不同(一個蒙古語一個突厥語)發生過障礙。
烏茲別克的昔班尼死後,中亞的蒙兀兒領主們勾結巴布爾,準備反叛烏茲別克人。本來巴布爾都等好了在這些蒙兀兒人支持下光復帖木兒帝國的。可是這些蒙兀兒領主忽然發現,巴布爾收留的表弟薩亦德,懂蒙古語,是黃金家族,就全部變卦,改擁立薩亦德了。最終薩亦德得以東進新疆,靠這些蒙兀兒人建立葉爾羌汗國,巴布爾光復帖木兒帝國夢碎,只能南下印度了。當然也因此,巴布爾在日記裏也就免不了要大肆辱罵蒙兀兒人了。
只是把,葉爾羌汗國的這些蒙兀兒人,最終因為戰爭消耗的消耗,被察合台人、維吾爾人土著同化的同化。最後沒幾顆人了,葉爾羌汗國中後期,軍隊主力也只能從蒙兀兒人變成了吉爾吉斯人。自然就也不再認同“蒙古”了。
而經常跟中亞各路汗國作戰的真·蒙古人——新疆和西伯利亞的衞拉特蒙古人,他們都不被中亞人稱為“蒙古”,而是輕蔑地稱為“卡爾梅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