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站內一堆捧宋朝的,身為一名宋黑,我要吐嘈一下_風聞
吃石锅拌饭的阿锐-2020-01-19 19:40
竊以為宋朝最大的槽點在於它開了一個壞頭:為了統治階級的利益可以完全罔顧百姓以及子孫後代幹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裏不談論宋朝對外政策,而討論宋朝對中國地理環境的破壞)
1048年,宋朝為了所謂“黃河天險”開始了前前後後近50年的三易回河工程。直接導致了漢王景治河以來安穩的黃河頻繁改道禍害千年,華北再也不能自己承擔北方糧食供給。
1012年宋李垂在其著作《導河形勝書》中提及:黃河的河道會一直北移,最後黃河下游的河道從河南、山東境內,改到河北的燕雲十六州境內,取渤海入海。而該地屬於遼國的領地。該書的作者認為遼國可能會利用黃河改道派遣水師順黃河逆流而上進攻汴京。
(事實上,按照古代船隻動力水平在人口、經濟均為劣勢的情況下要組織如此大規模逆流而上的進攻幾乎是天方夜譚)
1048年,黃河下游小規模改道向北數里(商胡決口)。宋朝君臣受到極大刺激,於是決定開始探討黃河改道。
時任宰相文彥博提出:將改道後的黃河河道堵塞,然後要用名叫六塔河的小河去給分擔黃河的水容量,讓在商胡決口產生的衝向海河的黃河河道恢復到正常狀態。
歐陽修以及時任河北轉運使周沆在調查後一致認為該方案不可行,並且向朝廷發出嚴重警告
橫隴湮塞已二十年,商胡決又數歲,故道已平而難鑿,安流已久而難回。
就使如仲昌言全河東注,必橫潰氾濫,齊、博、德、棣、濱五州之民皆為魚鱉食矣。
以小河承受黃河水量無疑會導致小河潰堤,甚至會導致潰堤附近變成一片汪洋。而當地是河北重要的糧倉,危害性不言而喻。
濱、棣、德、博與齊州之界鹹被其害。此五州者,素號富饒,河北一路財用所仰。
然而這有什麼用呢?在宋庭的眼中區區百姓、子孫後代怎麼會比自己內心虛無縹緲的“黃河天險”重要呢?於是工程便這麼拍馬定下來了,並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1056年,在工程竣工後當夜六塔河潰堤。一時間潰堤處一片汪洋,近乎變成人間地獄。而且數次氾濫造成大規模黃泛區。也就有了隨後的:所謂北流閉已數年,水或橫決散漫,常虞壅遏
嘉祐元年四月壬子朔,塞商胡北流,入六塔河,不能容,是夕複決,溺兵夫、漂芻藁不可勝計。水死者數千萬人。
或許是宋庭認為第一次失敗是經驗不足。仁宗死後,神宗在王荊公的慫恿下繼續進行回河工程
“二股河上約並在灘上,不礙河行。但所進方鋸牙已深,致北流河門稍狹,乞減折二十步,令近後,仍作蛾眉埽裹護。其滄、德界有古遙堤,當加葺治。所修二股,本欲疏導河水東去,生堤本欲捍禦河水西來,相為表裏,未可偏廢。
這回呢,宋庭把眼光放在了二股河上,決定堵塞北流(商胡埽決口後黃河河道),開二股河以導東流。
二股河:嘉祐五年黃河北流又在魏縣(今河北魏縣東北)境內第六埽(約在今河南南樂縣西)決口,東北流經一段西漢大河故道,至大名府及恩、德、博諸州境內稱四界首河,下循西漢時篤馬河(今山東馬頰河)入海,曰二股河。
北宋名臣韓琦首先出來反對,認為胡亂改動河道必然導致舊有河道潰堤
況自德至滄,皆二股下流,既無堤防,必侵民田。設若河門束狹,不能容納漲水,上、下約隨流而脱,則二股與北流為一,其患愈大。又恩、深州所創生堤,其東則大河西來,其西則西山諸水東注,腹背受水,兩難捍禦。
然而這次工程的指導思想並不是治理黃河保護百姓而是若決河而北,為害雖少,一旦河水注御河,蕩易水,逕乾寧軍,入獨流口,遂及契丹之境。或者雲:“因此搖動邊鄙!説白了要修河道的人並不是不知道這樣做的危害性,也明白通北邊水道對百姓、土地的傷害小。但是出於對遼的恐懼,百姓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十二月,令河北轉運司開修二股河上流,並修塞第五埽決口。五年二月甲寅,興役,四月丁卯,二股河成。
並且設立疏浚黃河司加大對黃河河道破壞
二股河修成後次年,河北就迎來了北宋第二大洪災——曹村大決堤
是歲七月,河復溢衞州王供及汲縣上下埽、懷州黃沁、滑州韓村;已醜,遂大決於澶州曹村,澶淵北流斷絕,河道南徙,東匯於梁山、張澤濼,分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於淮,一合北清河入於淮,凡灌郡縣四十五,而濮、齊、鄆、徐尤甚,壞田逾三十萬頃。遣使修閉。
(蘇軾)徙知徐州.河決曹村,泛於梁山泊,溢於南清河,匯於城下,漲不時泄,城將敗
黃河本來好端端的,結果被人為因素干預奪淮入海、毀壞良田三十萬傾(一頃約為66666平方米)還直接毀壞了黃河的下游水系,黃河氾濫越來越嚴重。洪水的浪都快高過徐州這種大城市的城牆,還差點把蘇軾沖走。
這次人為改道還給宋朝留下了一個地獄級難度的任務:必須治理黃泛區。由於水系被破壞,黃河嚴重氾濫在北方製造一個龐大的黃泛區,泛黃區行流散漫,河內殊無緊流,旋生灘磧。
正常人應該都明白絕對不能再改動河道,但是趙家的思維方式可能不太一樣,而且一代比一代恐怖。神宗的續任人哲宗這次幹了一件比他老爹、他爺爺都想都不敢想的事:直接讓黃河迴流故道。當時黃河故道的河牀非常高了,已經是地上河了,宋朝君臣竟然又把這條地上河引到地下來??!
於是在元符二年爆發了比上次更大的洪災,我以不忍心貼出這場災難的後果。就用直接負責人哲宗的回憶概括吧
元符二年之水,三門開元所建聖德頌並大曆年重修禹廟皆在山頂,悉遭漂沒。蓋自開元、大曆以來,水未有如此之大,非堤之過也。
從哲宗的描述來看這次洪水可謂是排山倒海,連高山上的禹廟都被淹沒沖毀了。
經過這爺孫三人反覆折騰,養育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已經變得破敗不堪。山東、河北、蘇北許多地方几乎變成荒地。
破壞不僅限於經濟、民生方面。河北諸多軍事重鎮也被破壞殆盡,曾經有數萬兵額的河北重鎮定州,現在盡數不及六七千人。
永靜以北居民所存三四,自滄州以北所存一二,其他郡大率類此。千里蕭條間無人煙!去年雖豐無人耕種,所收苖稼十不一二,河北朝廷根本,密邇強敵.居民流散倉廩空虛,城郭不修甲兵不利,萬一有警何以為計
這為數十年後金兵南下,如入無人之境埋下了禍根
當然,宋庭這一工程不僅禍害了自己,而且荼毒千年,就金朝而言可謂是和黃河鬥爭了一輩子。就完顏雍在位二十九年為例
“大定八年六月,河決李固渡,水潰曹州城。“
”十一年,河決王村,南京孟、衞州界多被其害。“
”十七年秋七月,大雨,河決白溝。“
”二十年,河決衞州及廷津京東埽,瀰漫至於歸德府。“
”二十六年八月,河決衞州堤,壞其城。至二十八年,水息。“
”二十九年五月,河溢於曹州小堤之北。“
可以説金朝的血近乎都是在治理黃河上流盡的。
金末,黃河再次潰堤。金庭組織八百七十萬餘工人搶修黃河,這對於人口不超過六千萬人的金朝無疑是傾國之力。而此時成吉思汗已經在草原初露鋒芒,並雄心勃勃地將目光看向日薄西山的金庭。
“於中道疏決,以解南北兩岸之危。凡計工八百七十餘萬。
至於元朝,大家都知道為什麼黃河邊為什麼突然多了百萬人,又莫名其妙挖出來一個獨眼石人了吧。。。。。。
總之,這只是趙家優秀操作的冰山一角。損人利己可以理解,但是損人不利己還要一路走到黑那的確令人費解。
但後來想明白了,這片土地的命運與p民的生死和趙家與背後的士紳集團大約的確沒有什麼關係吧。
或許,宋朝真的是中國最好的封建王朝。
但是,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個所謂的中國定然不屬於每個屢遭橫禍的黃河兩岸人民;
定然不屬於每個飽受苛捐雜税壓迫的小商賈;
定然不屬於每個慘死在地主家的佃户;
也定然不屬於那些真正想為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做些好事的仁人志士。
他們只能年復一年地看見自己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被官吏老爺們收走。而換來的卻是黃河兩岸的洪水滔天;換來的卻是達官貴族們西湖畔的紙醉金迷;換來的卻是酷吏豪紳們的強取豪奪;換來的竟是遼金夏元的金戈鐵馬!
當受壓迫者們想反抗這非人的世界時,換來卻是肉體上的酷刑與精神上的詆譭。即使他們最終失敗,我也認為他們的精神在中華民族史上永遠熠熠生輝、永垂不朽。
千年後,這些受壓迫者的少許後代們或是讀了些所謂“名家”著作,或是託新社會的福沒有體驗過赤裸裸的吃人。起了自己去宋代也是上等人的噫想,覺得作為一個“文明人”得有為宋庭叫句冤、喊句屈的義務。
將一個階級、民族矛盾如此尖鋭的時代描述為“中國幸福指數最高時代”説到底是可笑呢?還是可悲呢?或許我大宋也自有國情在此哩
我真的不希望評論區出現類似受難區百姓“死的好”的評論。宋朝的老百姓冤魂太遠了不好找,您這些話去給花園口、文夕大火的冤魂説去吧。我誠懇地希望您的良心不要太疼,如果您還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