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loud:夢想者殺出重圍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3785-2020-01-20 17:17
文 |史中
在《流浪地球》裏,平凡的英雄最終點燃了碩大無朋的行星發動機,把地球推向新的家園。
而你早該猜到,現實比科幻更瘋狂。就在你我身邊,有羣狂人已經真的啓動了一台“行星發動機”,把我們的世界推向未來。
這台發動機的引腳深深紮在散佈於960萬平方公里的各大數據中心,它就是:雲計算系統。
今天,你手機裏的滿屏應用、空氣中漂浮的無線電信號、鐵路上閃耀穿梭的列車、工廠中眼花繚亂的機械臂,甚至隱居山林遙望太空的射電望遠鏡,這片土地上的全部憧憬和期寄,都被雲計算鋼鐵一般的算力驅動着。
而回首一切的開端,是夢想者如流螢散落的原野。
季昕華
2009年,盛大創始人陳天橋對三十歲的季昕華説:
盛大文學的夢想是讓每一個寫小説的人賺到錢。你能不能做一個雲計算系統,讓每個寫程序的人賺到錢?
那一瞬間,季昕華看到了人生的壯闊。
三年後,季昕華深鞠一躬拜別陳天橋,在黃浦江邊借來的會議室裏擦亮了 UCloud 雲計算的第一杆槍,這台“行星發動機”由此轟鳴至今。
(1)失落的頭狼
季昕華一度被朋友戲稱為馬化騰背後的男人。
馬化騰和季昕華和雪碧同框
當時的場景是:騰訊第一個自有數據中心“霸王機房”成立,季昕華作為騰訊安全負責人列席。這張蒙塵的照片在局外人看來平淡無奇,但云計算的英雄們卻能在其中嗅到十年前神采奕奕的氣息。
2004、2005年,季昕華和華琨前後腳加入騰訊,老季負責騰訊安全,華琨輾轉負責“騰訊雲平台”(騰訊雲前身)的運營。
同一屋檐,並無深交。
直到2009年,老季被陳天橋“忽悠”到了盛大委以重任——鍛造那個可以讓全世界程序員圓夢的計算引擎“盛大雲”。這下,他倆算是同行了,雖然不在一個公司,聯繫卻開始多了起來。
如果世界像超模一樣只走直線,今天的樣子恐怕會完全不同,但歷史轉彎漂移的水平絕對不亞於秋名山老司機。就在盛大雲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中國互聯網史上最波雲詭譎的一幕發生了。
2011年秋天的一個下午,華琨看到 QQ 閃爍,頭像是好友季昕華。
“好遺憾啊!”季昕華劈頭蓋臉地敲下這行字。
“??”華琨不解。
“陳總(陳天橋)身體有恙,之前他把我們幾個“盛鬥士”邀請到了美國,參觀了他資助的腦科學的研究項目,他未來可能會關心這些方向。我能感覺到,盛大對雲計算的投入明顯收縮了。我必須創業自己做了,這次你要不要來?”
事發突然但確鑿無疑:未來世界最有希望的“頭狼”盛大雲,很可能因為一場變故而抱憾退出歷史的潮頭,它的黃金位置迫切需要一個後來者填補。
華琨
老季的話停留在屏幕上,華琨面前的光標一閃一閃,他遲疑了一下,陷入回憶。
這不是季昕華第一次挖華琨了,早在2010年,季昕華就曾經攛掇華琨加入盛大雲。小酒館兒裏,人聲縹緲,老季激動地揮舞雙手:“普天之下的程序員想出一個點子,哪怕再小,再離奇,都可以用雲計算資源輕鬆把它實現,像用水電一樣方便。一不留神,普通人就能改變世界。到那時,我們就是幫助夢想者成功的人,你想想,這多TM酷!”
喝完酒,華琨也是將信將疑。沒想到幾天之後,他就親身經歷了一件頗有深意的小事。
彼時如日中天的美國社交遊戲公司 Zynga 決定進入中國市場,騰訊自然成為他們本地合作的不二選擇。
Zynga 中國區負責人田行智指指騰訊代表華琨,又伸出五個手指頭,説:“我們是 AWS 在美國最大的客户之一,中國這麼大的市場,從你們這我最少租5000台服務器的計算資源。”
這個手勢像如來神掌一樣,在華琨大腦裏打下了永生難忘的“鋼印”。
當時他腦子裏飛速旋轉的,根本不是把5000台服務器租出去每年能賺幾百萬還是幾千萬,而是:“老季説的沒錯,雲計算是夢想者的解藥。而且未來的中國科技越是策馬揚鞭,作為底層基石的雲計算就越是波瀾壯闊。”
那一瞬間,他心意已定。
2010年,華琨曾提出離職騰訊,沒想到最後連技術領袖張志東都親自出面挽留,他放不下對騰訊的感情,權且作罷。
從過去一年多的記憶中跳出來,季昕華的“二顧茅廬”赫然在前,華琨咬咬牙,在閃爍的光標後敲了三個字:“我加入!”
二度提出從騰訊辭職,華琨的伯樂兼領導邱躍鵬找他深談,邱躍鵬語重心長地説:“做雲,要服務企業,這件事很難的。你看我們騰訊門口,有多少乙方的人天天排着隊等着討好我們,就是為了爭取一個服務我們的機會。將來要做那些事的,可能就是你,你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華琨説。
老季和華琨已經做好了準備,但這個隊伍還缺一個關鍵角色。
雲計算最核心的就是技術,必須有一個真正的技術大牛來擔綱 CTO。華琨腦海裏閃現出一位高人。在騰訊,有一個專門培養未來各部門總經理(GM)的“飛龍班”,此人正是他在 “飛龍班”的同學——莫顯峯。
能上“飛龍班”,能耐自然不必多説。莫顯峯人稱老莫,當時是騰訊底層最核心的技術部門之一“架構平台部”的技術總監,曾一手締造當年亞洲最大的海量數據存儲平台“騰訊相冊”。
華琨把老莫約到了一個小飯店,醖釀了一堆想要説服老莫的話,還精心製作了好多張商業計劃表。但還不到十分鐘,“材料”還沒展示完畢,老莫就果斷地説:“這事兒行!”
2011年12月20日,華琨和莫顯峯一起辭職,兩人各自開着一輛粵B的大眾和一輛粵B的現代,把家當細軟就這麼拉到了上海。
到上海之後,沒等睡個囫圇覺,第二天幾個人就投入了工作。過了好幾天老季才想起來:咱們聚個餐喝點吧!
從左至右:莫顯峯、季昕華、華琨
(2)搶跑的一千零一夜
“我們初步算180人,預留18個月的現金流,加上買服務器、帶寬,算下來是1500萬美金,如果保險起見的話,你們需要2000萬美金。”
季昕華、華琨、莫顯峯的眼神跟着一位投資人朋友的馬克筆,在白板上忽上忽下。
“當然,我拿不了這麼多錢,我帶你去見其他投資人,一起投!”末了,對方説。
2012年春節前後,季昕華就跟拜年一樣,串了一百多家投資人。
當時正趕上 IDG 資本在無錫靈山開年會,季昕華、華琨、莫顯峯被IDG的投資人們團團圍坐盤問,最終問出了那個“終極問題”:“你們説要服務夢想者,這挺NB的,但如果 BAT 將來都做雲計算,你們打算怎麼辦?”
“BAT?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老季脖子一梗。
這個回答顯然不令 IDG 這幫老炮兒滿意。
這其實是所有投資人的“保留問題”,説什麼都沒用,唯有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
華琨對我説。
當時的 UCloud 就像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花轎都預備好了,結果被各個婆家挑剔刁難放鴿子。
歷史是個戲台,鼓點傢伙響起,臉譜後面的命運徐徐展開。
162公里以外,杭州。UCloud 最大的友商,日後懟天懟地吊炸天的阿里雲,此時正蛟龍失水。
阿里雲掌舵人王堅是個比季昕華更瘋狂的佈道師,在他的想象中,未來世界如果沒有云計算,連地球都不會轉。然而,上線幾個月以來,阿里雲宕機恨不得像一日三餐一樣頻繁。理想和現實的對比,滑稽又傷感,讓這個心理學博士的形象在“中國雲計算第一人”和“騙子”之間來回切換搖擺,像極了殘破的教堂裏被雨水抽打的耶穌。
泥潭裏的王堅和迷失的阿里巴巴,魔幻般地給了季昕華一段“搶跑”時間。歷史證明,這段搶跑長達三年。這對於互聯網基因的公司來説,已經漫長到像從恐龍誕生到滅絕那麼久。
冥冥之中有人扣動了發令槍扳機,巨響劃破天際,“一千零一夜”倒計時開始。那個時空裏的季昕華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只看到時間像木桶裏的水一樣一天天流逝。
創業初期大家在臨時辦公室裏開會
一個月過去了,會議室裏還是隻有三個創始人加上他們從巨頭公司帶出來的幾位大咖,總共八個人。
“我決定了”,季昕華看着大夥,“我們把創業計劃稍做調整,180人的隊伍縮減一下。”
“縮減到多少人?”大夥問。
“8個。”老季説。
場面一度有點尷尬。
晚上,季昕華回家對太太笑呵呵地説:投資人暫時還看不懂我們的大事業,我想賣套房,自己投。不過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你和孩子的生活不會受影響。
太太深知老季是個什麼樣的人,只好依他。
就這樣季昕華賣掉了一套房,湊了200萬,加上莫顯峯和華琨各自的100萬,賬上一共400萬,UCloud 悄悄地開張了。
當時我們這種團隊,看起來就是個皮包公司,招人只能“撿漏”大公司不要的,或者恰好那段時間沒找到工作的。
華琨回憶。
那幾天,華琨在網上拼命刷簡歷,總能看到來自“我友網”的程序猿。他覺得事有蹊蹺,仔細打聽才知道同在上海的“我友網”正在裁員。他像一個絕望的淘金人突然一鎬頭掘到了金礦,趕緊打電話給這些童鞋:“你們那還有其他人嗎,拉過來我們都要!”
得知其中有一位名叫蒙曉淨的工程師居然是名牌大學同濟畢業的,華琨彷彿抱住了人生的大腿。面對新招來這十幾個年輕而“不知死活”的臉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他們好,華琨乾脆專門請來阿姨每天給大夥兒做飯。
這間大辦公室就像一個烏托邦,每天莫顯峯帶着大家寫代碼,累了就在辦公室外面踢毽子,有時候加班到凌晨三四點才散。
產品雛形很快就出來了,而壓力也瞬間轉移到負責“賣貨”的老季和華琨身上。
説起來,只要是需要計算力的公司,理論上都是 UCloud 的客户,這是一個廣闊的“漁場”。但即使面對藍海,這兩位已經多年沒親自下手撈過魚的“老船長”也有點不知所措。
彼時季昕華的老東家盛大式微,從盛大出來做互聯網、遊戲的創業者眾多;而華琨原來負責的騰訊開放平台上也有很多遊戲企業進駐,這些人總歸還能搭上話。
他倆給自己定了個規矩:凡是對方願意接電話,或者願意回自己微信的,就死皮賴臉豁出老命去聊,去約飯。
華琨記得,當時翻名錄看到一個名叫阿達軟件的企業屬地是無錫,正是自己的家鄉。於是他馬上給對方老闆打電話,攀了半天老鄉,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
飯桌上推杯換盞,華琨拍胸脯跟對方説,以後你想在騰訊裏找誰,我幫你!就這樣對方成為了 UCloud 最早的一批大客户,買了摺合十台服務器的雲計算服務。
這兩位叔當時有多拼呢?
短短一年時間,季昕華和華琨的微信都加滿了五千人好友,平均每天加十來個人。華琨去北京,從早到晚約了7波人,專門租了一輛車,精確算好線路,從日出到日落按照時間表全部跑下來。這邊賣兩台、那邊賣一台,像螞蟻搬家一樣艱難地推進業務。
UCloud 的第一組服務器
季昕華髮現,願意嚐鮮的企業很多都是遊戲廠商。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受傳統觀念影響,大多數互聯網公司還是覺得自己買幾台服務器比較踏實,但做一款遊戲就不一樣了,這更像在拉斯維加斯的牌桌上梭哈,搞出爆款就會所嫩模,做涼涼了就下海乾活。
這麼“賭命”的營生,自己買一堆服務器屬實沒必要,不如去租用雲計算服務。
2012年的遊戲大多還都是PC遊戲或頁遊,市場相對穩定成熟。但如果只是這樣,UCloud 決計無法登上歷史的浪頭。坐穩扶好,歷史這個老司機又準備過彎了——一座巨大的火山,正在噴發的前夜。
別忘了,那是 iPhone 4 開始顯露江湖王者之氣的年代,彼時的當紅炸子雞 HTC、三星、摩托羅拉紛也紛推出自己的安卓旗艦機。
當時有一款挺火爆的頁遊,胡萊三國。聊天中游戲團隊透露,自己準備做一個手機版的胡萊三國 App。老季和華琨拿出自己新買的 iPhone,看看最近胡亂下載的一些 App,大多都刪掉了,唯一留下的果然就是幾個遊戲。
他們隱約嗅到了時代的氣息,不覺心跳加速。
(3)“偷襲珍珠港”
蔣劍彪是 UCloud 的第三個銷售經理。
剛來沒多久,他和另外兩個同事就被華琨拽着,到霧霾肆虐的北京參加遊戲開發者大會。
“我們住在北五環外的一家漢庭裏,荒涼到周圍都有人放羊。早晨擠地鐵到國家會議中心,那麼大的會場,黑壓壓的全是人,上去講的都是“我叫MT”、“大掌門”這些當時風頭正勁的遊戲大佬。華琨負責搞定前排 VIP,我們三個人各自包攬一個方陣,發名片海聊。”
蔣劍彪回憶。
“海聊,成功率有多高?”我問蔣劍彪。
“你可能都不信,高到無法想象。”他説。
圈內人也許記得,當年手遊創業的火爆程度,絕不輸給2017年的幣圈。隨便一個五人團隊,DEMO 剛做出來,轉眼就拿到500萬美金融資。那些遊戲創業者的精神狀態,亦可以用癲狂來形容,你甚至可以聽到有人加班到凌晨猝死,或者喝酒喝掛了的驚悚傳聞。
在北京參加遊戲大會,蔣劍彪和華琨住一個屋。受到遊戲行業激情的影響,兩人也顧不上聊天,一個客户一個客户地煲電話粥,跟打了雞血一樣。
飛鳥掠過大地,2013年,雲計算這個戲台上逐漸開始熱鬧起來:
阿里雲雖然在用户體驗方面飽受詬病,但憑藉母公司阿里巴巴巨大的資金投入合併了中國萬網,成為了中小網站和小開發者的不二選擇。相比之下,沒有乾爹的 UCloud 勉強算是第二梯隊的尾巴,跟在如今已經淡出視野的 LinkCloud 等等之後。
有一點值得注意。
由於客户眾多且分散,阿里雲的售後服務延續了淘寶的“線上模式”;但季昕華之前三年在盛大雲走過的“彎路”給他一個強烈的感覺:雲計算是技術,更是一套整體服務,做客户服務不能像淘寶一樣只在線上喊“親~”,得真的像保姆一樣有銷售經理貼身待命,有售後工程師隨時接電話響應。(這也是蔣劍彪加入 UCloud 的背景。)
蔣劍彪
一開始,季昕華、莫顯峯、華琨三個人輪流值守客户熱線,到後來所有開發工程師都要值班接電話,再到後來招了50多人的售後團隊,反正規矩就是無論幾點,90秒鐘內必須有響應。
服務好,又熱情,而且創始人的電話隨時能打通,這種感覺就像“VIP中P”,於是“啪啪三國”、“放開那三國”這些口碑豐收的爆款遊戲,都成為了 UCloud 的客户。
講到這,你是不是都快忘了,紅紅火火的 UCloud 後院還有一個巨大的“難言之隱”沒解決——沒有投資人。
雲計算,尤其是 UCloud 做的“公有云計算”,在初期賺錢的速度再快,都趕不上燒錢的速度。僅僅一年時間,季昕華眼看着賬上的四百萬燒成了四十萬,然後馬不停蹄地向着四萬進發,沒有比這更刺激的了。
一分錢都能難倒英雄漢,老季不知道缺多少個一分錢,那幾個月半夜睡着睡着就醒,頭髮一把一把掉。
我們都不傻,甚至自認為是聰明人,我們也都在互聯網大廠裏做出過不小的成績,我們成了創業者,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服務夢想者每天拼到吐血。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但這麼大的世界就是沒有資本看好我們。
季昕華感慨。
也許是上天憐憫有夢想的人,就在這生死存亡的最後一秒,上帝扔下來一張餡餅。
2013年4月27日上午11點04分,大掌門的 CEO 葉凱突然發佈了一條微博,細數了他正在使用的阿里雲各種出故障而且打不通客服電話的“罪行”。要知道,這可是當時最火爆的遊戲,在微博上吃瓜指數不亞於明星離婚。一時間風起雲湧,各路大咖紛紛轉發聲援,事態幾欲失控。
當時有人截圖了葉凱的微博
話説這事兒本來和 UCloud 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但幾分鐘後,另一位業內大咖萌果信息 CEO 尹慶突然在下面評論説:“我們有四五十台(阿里雲),一年多,碰到的問題比你們多很多,現在轉UCloud了。”科技圈KOL馮大輝也站出來:“一看就是以前不關注我微博的,如果是商用服務,建議遷移到 UCloud 吧,面向用户的雲服務商。”
意料之外的廣告就這樣伴隨着對阿里雲的吐槽蔓延全圈,吃瓜遊戲廠商紛紛圍上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雲計算平台,居然得到了挑剔大咖的誇獎,這可太稀罕了。於是,UCloud 網站訪問量和後台註冊試用量在半天之內直線飆升。
華琨胸中波瀾起伏。“既然阿里雲這個最值得敬畏的對手給了我們一個機會,那我就不客氣了。”華琨帶隊飛到北京,託朋友關係直接殺進了葉凱辦公室,拿到了大掌門的雲計算訂單。
而令華琨感慨的是,就在他到的前一天,阿里雲掌門人王堅也在這個辦公室,向葉凱登門致歉,甚至用到了“無地自容”這樣的詞語。
這起雲計算史上著名吐槽事件的結果是,大掌門最終和阿里雲修復了關係,但UCloud也帶走了大掌門一部分業務,經此一役,UCloud口碑暴漲,著名遊戲公司和KOL的“帶貨”背書,使大大小小的遊戲公司開始找UCloud下單。
正在資金困局裏的老季也看到了一道光,他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他更知道,這個看上去的偶然其實是一年以來堅持“對客户好”帶來的福報。
大概在同一時期,另一款火爆的遊戲刀塔傳奇從阿里雲轉投 UCloud,UCloud 幾乎全員出動幫他們做數據遷移。剛塵埃落定沒多久,一場巨大的烏龍降臨了。。。
刀塔傳奇
那天晚上,刀塔傳奇的數據庫管理員手一抖,導致遊戲裏面本該發放寶石的程序,發放了鑽石。一瞬間,遊戲世界就像被大水漫灌的蟻窩,物價直線飛漲,世界觀搖搖欲墜。所有人都傻眼了,目測這一次失誤如果任由發展,直接損失至少5億人民幣,而且很可能遊戲因此就狗帶。。。
刀塔傳奇緊急聯繫 UCloud,請求幫助他們來個乾坤大挪移——把數據庫回滾。
當時,業內根本沒有如今這麼成熟的工具。面對這種奇葩的情況,方法只有一個:手動回滾238個數據庫。負責這件事的,正是全村人的希望,當年的同濟大學高材生蒙曉淨。蒙曉淨二話沒説,衝進了機房。
刀塔傳奇的世界裏,人們被上帝之手操縱着,急速倒退,死者復生,日頭東落西升,一直到那個巨大的錯誤發生前,扭動開關,時間重新流動。
兩天一夜後,蒙曉淨從隔間裏走出來,眼眶像兩個黑洞。沉默半天,他説:“我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
一百多號人就這樣玩了一年命,終於把 UCloud 撐到了曙光降臨。
2013年底,就在季昕華已經尋思再賣一套房該怎麼和太太交代的危急時刻,風投 DCM 和貝塔斯曼資本宣佈,聯合投資 UCloud。
當時是季昕華一行人與 DCM 合夥人曾振宇第一次見面。一場談話下來,曾振宇就改變了“雲計算創業公司做不了”的想法。
曾振宇,人稱獨角獸捕手,眼光可謂毒辣。UCloud 身上有兩樣東西打動了他:第一、這幫人死死抓住了正在蓬勃爆發,又最需要資源彈性的遊戲行業;第二、創業團隊產品、管理、銷售、技術人才齊全,況且一年多下來,這幫人咬住夢想不放鬆的那股狠勁兒有口皆碑。
在季昕華的回憶中,DCM 和貝塔斯曼就像是温柔的戀人,給了 UCloud 無常歲月裏最稀缺的東西——愛和信任。
DCM 創投合夥人
曾振宇
(4)放棄納斯達克,我們回家!
2014年,不僅是移動遊戲,整個中國移動互聯網都進入了癲狂。
蔣劍彪回憶,當時在展會上,這邊十個全是做天氣預報的 App,那邊十個全是做大姨媽記錄的 App。霸佔遊戲雲頭號交椅的 UCloud 已經找到了的套路,順理成章地把業務從遊戲拓展到到社交、電商、金融、教育、內容分發林立的移動互聯網。
井噴甚至讓人目不暇接,UCloud 就像在田野裏撲蜻蜓的孩子,根本顧不過來。蔣劍彪和同事們設計了一種特別的套路——用“投資者”的眼光來看企業,“逮住”一個行業裏最有潛力的那個企業,然後拼命找機會服務它。
於是,一個個新興行業“潛力股”就這樣成為 UCloud 的客户,天下英雄盡為吾類。他們在內部為這種騷操作起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名字——“捕手計劃”。
那無疑是 UCloud 百花盛開的春天。
而就在此刻,一百公里以外的阿里雲卻經歷了最低谷的一年。那一年盛大私有化退市,阿里雲成為了中國雲計算當仁不讓的旗手,本該享受巨大的商業紅利,但頂着先知光環的王堅在商業化的路上卻沒形成打法。
UCloud 的快速膨脹讓阿里感覺到巨大的壓迫,阿里雲三度換帥,最終由馬雲欽點的胡曉明艱難穩住陣腳。
站在歷史的河岸,彼時阿里雲雖艱難,也比其他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巨頭思路更清晰。
深圳灣畔,馬化騰在內部會上問諸位高層:我們現在的毛利有40%,如果去投入大量精力做利潤薄、費力氣的雲計算,那我們和富士康又有什麼區別?紫禁城旁,李彥宏也才剛剛宣佈“百度開放雲”開啓測試通道,對公有云進行試水。
反觀 UCloud,有了資本加持,像是革命軍在地圖上攤開了北定中原的宏圖大志,紅旗插遍大江南北。按照財務指標,公司已經可以開啓美股上市計劃了。
本來按部就班奔小康,夢想家季昕華卻一夜之間做出了“逆天”的決定。
“放棄納斯達克,我們要在中國上市!”一向笑容滿面的季昕華在全體大會上罕見地露出嚴肅表情。
UCloud 招股説明書
他這麼説,自然有充分的理由。2010年前後,中國 CDN 行業老大藍汛選擇了美國上市,而追趕者網宿科技卻選擇登錄A股。上市之後,網宿巨大的交易量和漲幅,像爆破的衝擊波一樣波及了全部中國人的認知。幾年以後,行業老大易主,藍汛迅速萎縮至只有網宿的零頭。
前車之鑑,歷史也許會重演。
但這絕對是個極其危險的操作。彼時科技企業回中國上市還不像今天這樣成為風潮。中美資本市場的最關鍵區別只有一個:美國對當下盈利指標要求不嚴,而中國上市的前提之一就是盈利。
這意味着如果去美國上市,當年就可以啓動;而在中國上市,不僅要大刀闊斧重做股權結構,還需要完全調整公司戰略——在這麼一個沒人盈利的行業裏,從鉅額虧損一點點做到盈利。而且,從實現盈利那一年起,上市計劃才能啓動。
一句話:在中國上市,意味着把遊戲難度調到“Hell 模式”。
現實不是小説,一味追求華麗的高潮,代價可能就是“翻車”。都是老中醫,誰也騙不了誰。一時間,公司內部炸了鍋,在一些同事看來,在國內上市就是永遠追不到的大餅,是野心家危險的陰謀。
辭呈開始一封封堆在老季的郵箱裏。
老季何嘗不知道,人心動搖是創業公司的毒藥。夢想家季昕華和實幹家季昕華整日在頭腦裏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架。那天很晚,季昕華還是睡不着。他放下“睡前讀物”蘇軾詞,不知為何,那句話還是跳到了眼前。
“幫助夢想者成功。”
口號未免廉價。讓夢想者信任自己,似乎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成為值得信任的那個人。自從 UCloud 聲威漸壯以來,已經有國際國內巨頭向季昕華伸出收購的橄欖枝,他都拒絕了。他曾經無數次推演,無論被巨頭收購還是被控股,都會讓 UCloud 變得不夠中立;而用同樣的觀點來看,“海外上市”一定會讓 UCloud 在血統上不夠完美。
而一個不完美的自己,又憑什麼能贏得夢想者信任呢?
季昕華決定了,維持在國內上市的目標,為此付出代價在所不惜。
老季找到當年最艱難的時刻支持了 UCloud 的美資投資人 DCM 和貝塔斯曼。和“初戀”分手是痛苦的,但他還是用情説服了對方以合理的估值退出。一秒都沒遲疑,大刀一揮,他拆掉了 VIE(海外控股)架構,讓 UCloud 成為一家純內資公司。
在後來的2018年,UCloud 接受了中移資本的E輪投資。
(5)生死地圖
其實,阿里雲由胡曉明掌印的那一刻,UCloud 搶跑的1000天就已經宣告結束了。
胡曉明是個商人,在骨子裏他和阿里巴巴創始人馬雲、現任 CEO 張勇有着一脈相承的精神內核,他知道,技術和產品只是成功的一個側面,而在另一面,佔領用户的心智才是商業的本質。
2015年,阿里雲開發者大會正式更名雲棲大會,聲勢浩大。蔣劍彪出差,在虹橋機場看到巨幅的阿里雲廣告。他瞬間覺得,對手明晃晃的刺刀已經殺到了自家大本營。
有同事給季昕華看了一張 PPT,據説是阿里雲專門成立了一個“打U辦”,在會上分析 UCloud 的畫面。凡是 UCloud 的客户,阿里雲都可以多打1-2折,這意味着20%的價格優勢。對於重要的大客户,阿里雲甚至能夠大手一揮,直接補貼對方几百萬。
胡曉明
蔣劍彪心理壓力非常大,他找到華琨,問:“我們為什麼不打機場廣告?”華琨沉默好一會兒,説:“我們是創業公司,這樣和巨頭硬拼刺刀,又能有多少效果?”
蔣劍彪何嘗不理解華琨,但面前的情況越來越危急。在機場,他扭頭不忍抬頭看到阿里雲的廣告,結果看到對面牆上已經是騰訊雲的廣告,轉過彎,金山雲也赫然在列。。。而從2016年開始,雲棲大會已經不是一場大會,而變成了全年全國大巡演了。
“銷售研發一百多號人,估計有一半都接過阿里雲的電話。那時候大家都在開放辦公環境裏辦公,我看到一個人突然出門接電話,就知道他又在被挖了。”
季昕華回憶。
“你怕嗎?”我問。
“我肯定怕的。”季昕華一臉坦誠。
季昕華能做的不多,和同事“談心”是其中最主要的內容。那半年,從經理到總監,到三個創始人,輪流給想要離職的同事做思想工作,戰役甚至綿延幾周。
但即使這樣,也很難阻止有些同事對大公司的嚮往。
2016年夏天,華琨已經在北京上海深圳連着出差一個月,疲憊不堪。深圳下雨,他一下子感冒了。就在這個晚上,一位他辛苦培養了很久的銷售總監委婉地提出離職。銷售人都是八面玲瓏,只是推脱家中有事。對方越是不明説,華琨的胸口越像壓了一塊石頭,他一躺下就咳嗽,就這樣半坐在賓館的牀上,一夜沒睡。
創業維艱,多少個日夜的不甘,就這樣凝聚在窗外的暗夜中,濃得化不開。
最瘋狂的時候,已經明確宣佈要進軍雲計算領域的公司有:阿里巴巴、騰訊、百度、華為、網易、京東、美團、滴滴、樂視、金山。這幾乎是中國過去二十年科技弄潮兒的合集。(造化弄人,當年以雲計算太苦為由挽留華琨的邱躍鵬,最終也肉身扎進“苦海”,成為了騰訊雲總裁。)
所有的巨頭,都有其主業盈利來補貼雲計算,而 UCloud 手裏的牌只有雲計算,這是一種殘酷的中立。
局勢已經開始明朗:因為中立,UCloud 成為其中一個特別扎眼的存在。為了維持人們心中的平衡感,和任何巨頭都無瓜葛的 UCloud ,要麼就該消失,要麼就得成為比巨頭更鮮豔的巨頭。
刻不容緩,2016年8月季昕華召集 UCloud 三個創始人加三個副總裁,在崇明島召開會議。
他們商量出三個中期方針:
1、UCloud要進入市場足夠大的行業,這樣阿里雲騰訊雲才一口吃不下來,但需要集中力量聚焦大行業中的細分領域,做出差異化特色。
2、UCloud 目標行業裏的玩家要足夠分散,不能有大概率被 BAT 投資的風險。
3、這些行業進入的門檻要比較高,這樣才能發揮出 UCloud 傳統的直銷和線下服務能力。
據説在這次會議上,幾個創始人還定下了公司未來十年的願景。
“未來十年的願景是什麼?”我好奇。
“超過阿里雲,超過騰訊雲,做雲計算行業的老大。”季昕華笑。
“你們真的相信嗎?”我問。
“當然。”季昕華説。
“憑什麼”我問。
“憑藉夢想、中立、對行業的理解,和資本的力量。”季昕華説。
兩個月後,UCloud在蘇州召開中層管理會議,討論現在存在的問題和具體的改革方向。這次會議的安排很特別:幾個老闆就這樣坐在台上,中層的同學們開始“吐槽大會”,老闆不許還嘴。
開始,大家僅僅發表一些不滿,到後來,人們越説越激動,有幾個同事説着説着就嚎啕大哭。
那時我明白了,大家對公司的感情有多深。創業一路走來,你有多愛,你就有多難割捨。
華琨説。
一條清晰地路徑浮現出來:
為了用雲計算支持所有夢想者,UCloud 必須成為行業第一;
為了成為第一,UCloud 需要大量的資本進行併購;
為了獲得資本,UCloud 首先需要上市;
為了上市,UCloud 需要盈利;
為了盈利,UCloud 需要一場組織結構改革。
會議結束後,UCloud 馬上宣佈架構調整,把原來的金字塔結構拆成相對獨立的事業部,每個事業部的領導人有更大的決策權,從此可以靈活調整戰略,進軍各個行業。
三位創始人向所有同事承諾:2017年底,所有人將會見證 UCloud 史上首次盈利。
此刻,那些註定要離開 UCloud 的人已經離開;留下的人,已經做好了衝鋒準備。
(6)歲月的獎賞
歷史的岸邊,一直洶湧如常。2015年,中國互聯網結束野蠻生長,BAT寡頭角力,商業戰場已經成為一部《西遊記》,有背景的妖精至少活到最後,沒傘的孩子不能走錯半步。
從那時開始,季昕華和 UCloud 至少走對兩步棋:遊戲出海;殺入“重行業”(互聯網+、傳統企業和政府)。
早自2013年國慶節,百度截胡阿里巴巴併購91無線,巨頭們就開始了對於分發渠道的爭奪。這場渠道爭奪亂戰,最終以互聯網巨頭劃江而治,各大手機廠商羣雄並立而告一段落。
2015年,巨頭已經基本壟斷遊戲發行渠道。面對權力,人從來難以自控,巨頭會“建議”在渠道之內的遊戲使用自家雲計算,這點以騰訊尤甚。加之中國遊戲版號收緊,收入結構單一的中立遊戲廠商正逐漸失去氧氣,於是紛紛轉投海外,反而造就了一番全球偉業。
此時一個同樣中立的雲,可以保證他們逃離巨頭的魔爪。在這樣的契機之下, UCloud 跟隨老朋友一起出海東南亞、中東、歐美、南美、非洲,目前看來,UCloud 的“龍興之地”——遊戲雲用量已經有一半都在海外。(當然,由於 UCloud 本身的體量已經巨大,所以根據2018年數據,遊戲行業佔 UCloud 所有收入只有17%。)中哥在另一篇文章《UCloud 的大航海時代》裏,詳細介紹過這段歷史。
而就在巨頭們酣戰移動互聯網的時候,愛看新聞聯播的季昕華騰出了寶貴時間,盯上了他的“新歡”——傳統企業和政府。
我們在服務夢想者。很多人以為只有互聯網企業是夢想者,其實,中國體量巨大的傳統企業,還有我們的政府,同樣是夢想者。
季昕華説。
不僅如此,傳統企業和政府完全符合 UCloud 為自己制定的競爭戰略,行業內用户分散,門檻很高,不會站隊 BAT。關鍵的一點,這片藍海比整個互聯網產業都要大上百倍。
“互聯網+”、“傳統企業”、“政府”三大新市場方向已經鎖定。所有事業部秣馬厲兵,已經衝殺出去。整個2017年,UCloud 的全部任務只有一個——實現盈利。
外人可能很難理解,為什麼 UCloud 上上下下對於實現盈利這麼拼命。
其實很簡單,如果2017年 UCloud 的業績還是負數,這就説明最早2018年才可能盈利。相應的,上市時間也要推遲一年,按照當時的創業板政策,也許要等到2021年。
這隻意味着 UCloud 要推遲一年上市嗎?當然不是,這意味着 UCloud 要向已經露出獠牙的巨頭們再借365天。這無異於鬥獸場的觀眾已經列席,勇士卻一拱手跟對面的獅子商量,咱們來日再戰,何如?
“對手曾經犯錯,給過自己三年時間,但你絕不可能奢望對手再次犯錯,再給自己一年機會。”季昕華心中如秋天的湖水一般清晰。
那一年春夏,UCloud 拿下了很多傳統企業的項目,收入鉅額增長。然而,現實殘酷入刀。由於雲計算投入巨大,一直到夏天,UCloud 內部的財務報表都還是虧損狀態。從一線銷售到技術大牛,到季昕華的高管團隊,所有人都已經盡力到無以附加。他們攥着拳頭,急在心上。
但是,從8月份開始,季昕華突然注意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變化。
那些 UCloud 多年的老客户,因為自身業務拓展到了互聯網+,在 UCloud 上的用雲量大幅增加。例如永輝雲創,從線下銷售成功殺入線上電商;例如從互聯網起家,專門做企業服務的“三維家”也拓展線下,成為行業領頭羊;例如有贊商城,開啓“諾曼底計劃”,登陸線下,業績爆發階段。這樣的客户像從草原上衝出的黑馬,越來越多,匯聚成河。
季昕華明白,團隊幾年前一直堅持的“捕手計劃”,此刻開始展現出剛猛的力量——多年以來用心交往的老朋友,其實從未離開。此時他們就在 UCloud 身後,用自己強悍的商業能力,用真金白銀的爆棚業績,轉化成對 UCloud 雲計算資源的強大購買力,生生把 UCloud 的業績抬到了水面之上。
直到 UCloud 連續盈利的第五個月,老季才敢確信這一切確鑿無疑。
2017年底,全員大會。季昕華打碎了將近半年的沉默,開心地宣佈 UCloud 當年實現了盈利!
人羣一片沸騰。從台上看去,那是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他們用自己的滿腔熱血服務了五年夢想者,而他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夢想者?在漫長的幽暗日子裏,他們沒有離開,只是沒來由地選擇相信。這一刻,他們拿回了屬於歲月的獎賞。
老季沒有騙人。
2018年底,UCloud 已經有1000多人。各大第三方機構的雲計算行業排行榜中,UCloud 像“釘子户”一樣釘在上面,作為其中唯一的中立雲計算廠商,成為一杆代表創業者和夢想者的旗幟。
UCloud 招股書上,顯示了扭虧的歷程。
2019年,UCloud 客户覆蓋了幾乎所有互聯網細分領域,也切入了政府、零售等傳統行業,幫助中國企業出海到全球五大洲。他們莊嚴地提交了科創板上市申請。
(7)神的孩子
三年前,季昕華成為了馬雲發起的湖畔大學的一員。
內部舉薦人聯繫到季昕華的時候,他着實有點吃驚。“雖然我這麼優秀的人必定會進湖畔,但難道我的 UCloud 不是阿里雲的對手嗎?”季昕華笑。
世界就是這麼有趣,馬雲的對手,成為了馬雲的門徒。
不久前,季昕華和馬雲喝酒,另一位同行的大佬對馬雲説:讓阿里雲收購 UCloud,怎麼樣?
季昕華笑呵呵地説:老師最大的價值就是培養出優秀的學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想超過馬老師。
馬雲也笑笑:做一個企業,最終的目的是要 Bulid to bigger,而不是 Build to sale。我支持你。
兩人相逢一笑,在夢想面前,沒有對手,只有同行者。
馬雲
時光飛逝,2018年9月底馬化騰對騰訊架構做了巨大改革,砸實了互聯網進入“下半場”的論斷。BAT三家雲計算全都把工作重心押注在傳統企業和政府身上。
從現有數據來看,每年傳統產業數字化改造的資金達到了2萬億,這其中用於雲計算的預算只有1000億。這並不意味着他們不需要更多雲,而是現有的雲計算技術還不能更好地滿足他們的需要。
由此來看,留給 UCloud 和它對手們的未來仍是一片星辰大海。
華琨喜歡長跑,季昕華從不鍛鍊。但不可否認,老季同樣是個優秀的長跑者。説商業是一場遠行,並不僅僅因為它的苦和累,而是你每向前走一步,才有可能知道自己曾經身處何地,才知道自己如今在多遠的遠方。
有趣的是,2018年,世界卻又一次頑皮地調整了季昕華身邊的變量。9月10日教師節,馬雲退休了。
季昕華曾經目睹陳天橋的神隱,也經歷了馬雲的退休,原野上瞬變的風向一直是他的人生底色。
反觀戰場上,阿里巴巴正式進入職業經理人時代。頗有深意的是,阿里巴巴的接任者張勇,和季昕華一樣也曾是“盛大門徒”。作為這場新格局的餘震,2018年尾聲,行癲接替胡曉明成為阿里雲的新總裁。季昕華的老對手,一代傳奇胡曉明轉戰螞蟻金服。
比馬雲小15歲的季昕華,此刻仍然站在這裏,未來還會站在這裏很多年。
在網上流傳的文章裏,季昕華有一副商人的面孔。商業當然是一支兇猛的利劍,它能保證在漫長的歲月裏,一點點改變你和對手的力量對比。但正如那幅長長的古捲上記載,沒人僅憑手中的利劍就能走出荒野,為了看清前路,他們必須從胸膛裏掏出燃燒的夢想。
“你有沒有想過失敗?”我問老季。
“沒有,創業的時候,我總想起幾十年前自己學自行車,你心裏越是怕撞到樹上,車把就會衝着樹撞過去。成功的唯一方法就是看向遠方。”他説。
季昕華創業之後才有第二個女兒,問到小女兒是哪年出生的,季昕華竟然遲疑半天。
“犧牲了對孩子們陪伴和教育的時間,值得嗎?”我問。
“最好的教育不就是成為她們的榜樣麼。”季昕華説。
2020年1月20日,經歷了悠長的等待,UCloud 終於在A股上市。老季、老莫、華琨敲鑼,聲聲迴盪,像冬日河岸上的薄霧一樣綿長。陽光之下,波光粼粼,彷彿摩挲着一本書的封皮。
我們證明了,在巨頭身邊,創業公司也有機會成長起來。
季昕華説。
這句話平靜和緩,但為了説出這句話,這些面孔抗爭了八年。
誠然,如今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寫小説的人都賺到了錢,也並不是每一個寫程序的人都賺到了錢。然而確定無疑的是,那些熱愛文字的人,也許不用再辭職泡麪斬斷退路;那些熱愛代碼的人,也許不用再賣掉房子孤注一擲。
季昕華和他的對手們,讓這個世界上少了一些悲壯。
在離開上海的飛機上,我看到黃浦江水奔流東去,也看到錢塘江潮滾滾而來。歲月編織的穹頂下,人們各自奔忙,南牆未現,黃河尚遠。
於是我明白,一切戰場都終將平靜,而夢想者只與神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