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R能否取代美元成為新的國際通用貨幣？_風聞

文 | 京畿部長

作為世界上主要的交易貨幣，美元在現行的國際貨幣體系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現在的國際貨幣體系支持了全球經濟的不斷增長，但也表現出許多不穩定的特徵。從拉美債務危機、東南亞金融危機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每隔十年左右，各種性質的金融危機就會輪番出現，這幾乎成為了全球經濟一個躲不開的魔咒，而這些危機的出現暴露出了國際貨幣體系的內在缺陷和系統性風險，也為改革提供了契機。為應對和解決這些問題，並適應不斷變化的國際金融形勢，貨幣體系的改革和新體系的建立成了人們所關心的議題。美元作為現運行貨幣體系的中心貨幣，是這個系統運作的核心所在，不論是舊體系的改革還是新體系的建立，美元的主導地位都會發生改變，也勢必會被“上位者”所取代。

▲美元資料圖  圖源/Pexels

對於很多國家而言，如果他們的貨幣想要取代美元，只有兩種途徑可以做到。第一就是利用現在使用的貨幣作為主要的貨幣，第二則是人為地製造一種貨幣。現行國際貨幣體系下，各國官方持有外匯儲備的幣種主要為美元、歐元、英鎊、人民幣和日元，其中美元佔到這些貨幣的2/3左右。歷數各個主權國家所使用的貨幣，包括歐元、英鎊、日元以及人民幣都有着各種各樣的問題。使用歐元的資本市場是非常分散的，雖然自由度水平高，但他們缺少一種強大的主權國債體系；日元的國債數量雖然很大，但是在資本市場的回報率很低；人民幣雖然可兑換但不能自由兑換，而且中國的資本賬户還不夠開放，所以在短期內，各個主權國家現有的貨幣是無法取代美元承擔這一重任的。

與此同時，美元維繫美國霸權。美國通過建立國家間的剝削和不平等發展關係實現美元霸權，又通過國際生產結構中的商品關係和資本關係，把其他國家納入依附性的國際貨幣體系中，雖然這對於各國而言不能一榮俱榮，但卻是一損俱損，這使得在客觀上大家又不得不幫助美國維持美元霸權。畢竟在世界範圍內，美元的購買力是需要其他競爭國家的共同承認。所以美元的利益是美國的核心利益，是保證其成為世界頭號強國的依仗，這對於現行國際貨幣體制改革就是一個很大的阻力。

現實層面上，各國貨幣取代美元的困難不僅有自身原因和美國利益，還有歷史問題。不論歐元、日元還是人民幣，任何一種貨幣想要強出頭最終的結果都不會很好。這三種貨幣任何一種“上位”，前任“美元”都會從香餑餑變成最大的麻煩。

歷史上，美元作為國際“中心貨幣”並非是人為設計的結果，而是二戰後經濟歷史的複雜產物。1944年夏天，在美國新罕布什爾州的佈雷頓森林小鎮召開了44國參加的聯合國國際貨幣金融會議，創辦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建立了以美元為中心、以黃金和美元作為國際本位貨幣的“佈雷頓森林”體系。其匯率制度安排主要是“雙掛鈎”：美元與黃金掛鈎，兑換比率為35美元兑1盎司黃金；成員國貨幣與美元掛鈎，按照各自的法定含金量確定兑換比率，並且各國都有維持其匯率穩定的義務，因此也是固定匯率制。佈雷頓森林體系下，美元作為支付手段與計價單位，同時充當了國際儲備貨幣。

60年代到70年代初期，伴隨着三次美元危機，尼克松於1971年將美元與黃金脱鈎，美元持續貶值，投資衝擊接連不斷，1973年大多數歐洲國家與日本宣佈其貨幣兑美元採用靈活匯率，佈雷頓森林體系解體。1976年1月，IMF的100多個成員國在牙買加首都金斯敦達成了修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條款的協議，即牙買加協議。從此，國際貨幣體系邁入牙買加體系時代。這個國際貨幣體系有三大特徵：一，匯率自由；二，貨幣多元儲備；三，國際收支政策調節靈活。可以説不論是佈雷頓森林體系還是牙買加體系，美元自始至終都貫穿其中，人們習慣成自然，由於時間很久，所以用的人也多，國際貿易的往來、業務結算也都使用美元，而且美國的國債市場又是一個相對低風險高回報的好地方，自然而然吸引資本，其深度、廣度以及流動性方面都不是其他貨幣能夠比的。

任何貨幣想成為國際貨幣都會遇到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實際購買力要隨着匯率的變化和通膨的變化而變化，這是誰都躲不開的。美元作為儲備價值的工具略有不足，但在過去的半個世紀，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通膨率比美國低，美國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比起其他國家總的來説是負責的。從長期來看，世界經濟依舊在不斷增長，在這其中即使美元相對作用減少，但美元的數量可一點都不少，如此龐大的貨幣基數和使用程度，都會讓任何一種“上位者”感到頭疼。

目前大家呼聲最高，最看好的選手是人民幣。不可否認，國際貨幣通常依託於一個大規模且有競爭力，並且具有深遠的貿易和金融紐帶的經濟體，在這一方面，人民幣具備這個條件但也僅僅是滿足了這一條件。在我看來，現在有很大可能性且有能力替代美元的，唯有SDR（特別提款權）最有可能。

SDR是IMF創設的一種用於補充成員國官方儲備的國際儲備資產，是為了補充國際儲備不足而設立的，目前只能被各國貨幣當局或是IMF等相關國際機構持有。各國貨幣當局可以通過兩種途徑將持有的SDR兑換成其他主權貨幣：第一，直接與其他參加國達成兑換協議，而無需徵得IMF批准；第二，可向IMF申請，在SDR帳户下由IMF協調其他參加國兑換為可自由使用的外匯。同時，參加國還可以申請以SDR實繳自身在IMF的份額，但IMF仍會將這些SDR向其他參加國兑換成可自由使用的主權貨幣，轉入申請國在IMF的儲備頭寸中。另外，參加國也可以用SDR償還所欠IMF或其他國際金融機構的債務。

SDR是一種超主權貨幣，裏面包含了美元、歐元、人民幣、日元、英鎊五種貨幣。中國人民銀行前行長周小川曾提出，SDR具有超主權儲備貨幣的特徵和潛力，超主權儲備貨幣與主權國家脱鈎，成為能保持幣值長期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可以解決金融危機所暴露出的現行國際貨幣體系的問題。既然現在的貨幣無法承擔替代美元的作用，那麼人為創造一種貨幣或許就可以，而SDR恰恰就是這樣一個選手，雖然SDR本身具備了囊括世界各主要主權國家貨幣的能力，但要取代美元，依舊存在一定的問題。

比如誰來印發這種貨幣？需要印多少？在SDR設計初期，英美兩國就曾打算共同出資，但因為利益不均最後放棄了，現在IMF每五年重新評估世界流動性，決定增加SDR的數量，但評估的頻率和標準都隨着IMF功能的改變而改變。同時SDR並不能防止通脹而帶來的貶值，人為製造這種貨幣，勢必影響到其他國家所儲備的美元以及其他主要貨幣。

當然辦法也是有的，截止目前，全世界大約有超過6.79萬億（數據來源：IMF）美元的國家外匯儲備，如果逐步去取締就可以，雖然這需要很長的時間。佈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之後，許多國家還保留金本位的貨幣局制度，一些重要的金融中心同樣沿用如此，這種制度由於緊盯美元、日元，都不可避免地遭到國外經濟活動的衝擊，如果有一個新的選擇，我想他們也不會拒絕。除此之外，要想讓SDR成為國際流通的中心貨幣，資本流動和各個國家的匯率管理配套政策必不可少，但由於這種做法會讓參與其中的國家喪失一部分的主權，短期內有點不太現實。從歐盟歐元區的談判中就可窺得一二。

美元替代論一直沒有平息過，各方意見也都鍾情於各自國家的選手，但不論美國國力強弱與否，替代美元的選手在目前看來，各個國家的貨幣都沒有這個本事。只有把大家都集合起來意見統一了才會有全新的中心貨幣產生，而中心貨幣的背後肯定有一個統一強大的政府做支持。所以現在不論在什麼角度來討論美元被誰替代，短期內這都是不可能實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