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來了,醫生倒了”_風聞
Jenny乔-自由撰稿人-2020-01-21 22:28
01
昨天是24節氣中的大寒**,大寒一到,年就不遠了****。**
只是今年的春運不比往常,要格外留意,避免感染肺炎。
2019年12月30日,武漢市通報一例“不明原因肺炎”,不久後,官方確認該肺炎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命名2019-nCoV。
它是SARS病毒的“近親”,鍾南山院士已確定,可以在人與人之間傳播。
雪上加霜的是,此次疫情爆發,正趕上即將到來的春運高峯,控制疫情迫在眉睫,白衣戰士再次衝到了最前線。
有他們坐陣,是我們不恐慌的指望,相信科學,相信醫生。
“84歲的鐘南山院士去了武漢”;
“同濟醫院第二批志願者滿員”。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北京市朝陽醫院再出傷醫事件。
昨天下午兩點,門診樓內一男子持菜刀傷人,共有四人受傷,其中眼科常務副主任陶勇傷勢最為嚴重,當場倒地,後腦、胳膊多處被砍傷。
萬幸的是,陶勇已脱離生命危險,噩耗是,由於主力手擋刀,手掌全斷,很可能要告別手術枱。
一名優秀眼科大夫的手,若不能康健如初,一同斷掉的是無數患者重見光明的希望。
“給他十年,不知道能讓多少患者重見光明。****”
陶勇的醫術,知乎網友@咖喱雞這樣評價:
“我國一個醫學生能夠靠自己努力做到的最漂亮的背景”:
28歲北大醫學院博士畢業,國外訪學一年;
32歲副主任醫師,碩士生導師;
36歲升主任醫師;
37歲跳槽到朝陽醫院擔任主任醫師,年輕的博士生導師,論文、基金、課題方面獲榮譽無數。
一言以蔽之,“無可挑剔的優秀”。
陶勇的醫德,有目共睹。
四年前,一位患者要做眼部手術,條件有限,只夠治一隻眼睛,陶勇説,“我一次給他做兩個眼,不夠的我自己給他貼。”
專業過硬,醫者仁心,卻不能救下自己,渾身是血地躺在了自己戰鬥的地方。
今年的大寒,讓人心寒。
據説,記者原本是要走訪詢問冠狀病毒疫情的,沒想到拍到了陶勇倒下的畫面。
“中午,全院還在全副武裝抗肺炎,下午,自己的同事倒在血泊裏。****”
多麼諷刺。
02
更讓人無語的是,昨天的悲劇,距離楊文醫生離我們而去,不到一個月。
平安夜,楊醫生夜班,早晨6點,在病房跟患者家屬溝通完病情,正伏案記錄,被兇手從背後襲擊,倒下,身亡。
兇手孫文斌,屠夫。曾揚言**“老太太死了,誰都別想活。****”**
他真的動手了。出事時,楊文醫生就在急診科,都沒能救回來,傷口有多深,可以想見。
事後,還是陶勇所在的朝陽醫院,放下成見,本着人道主義精神,依據診療規範和指南,接收了這位“老太太”,為她提供必要的醫療救治服務。
有人説,這樣做對醫生太不公平,可是於醫生而言,救死扶傷是天職。這是醫生這個職業最值得人尊敬的地方。
學醫真的苦,當醫生真的累。
“連續兩週手術,他站着睡着磕斷了門牙。”
新聞的主人公是一名來自四川的外科醫生,在他們科室,工作強度是平均每天5到8台手術,最多的時候一天11台。
累倒磕掉門牙事小,猝死事大,而相關新聞中“頻發”兩個字分外刺眼。
中國醫生太累了,但他們不辭辛苦,只為崇高的職業自豪感。中國醫生也從不畏艱險,上過救災前線,扛過非典疫情,哪怕自己有被傳染的危險,從未退縮。
而如今,他們有了一絲擔心,因為不知道哪裏藏着一個“孫文斌”。
疑難雜症總會攻克,卻醫不好人心。
楊文醫生出事後,本想寫點什麼,卻不知如何下筆,很無奈,也很無力,更怕的兩個字叫作“煽動”。
彼時大家已經出離憤怒。一些文章下面,有人把醫生劃為“高危職業”,有醫學院的學生嚴肅地討論轉行,也有家長決心不讓孩子學醫。
這是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
黃執中説過一段話:
大家不會把尋仇殺人,理解為仇鬧;
不會把路上打人,歸類為“道路暴力”;
不會把搶銀行,形容為“財務糾紛”。
2018年,白巖松也説過:相當多的醫患關係的衝突事件,被冠以“醫患關係的矛盾”是錯誤的,因為那是犯罪。
如果釐清這一層關係,面對極端個案,我希望大家不要用少數來代表多數,給本就敏感的醫患關係,再添一把火。
可是這把火總會被一些不和諧的火星點燃。
僅2009至2018年的十年間,中國大陸媒體報道過295起傷醫事件,362名醫護人員受傷。
這個數字還僅限於因為“鬧大了”被曝出的數量。
03
出了這麼多事,很難勸一個醫生立馬放下,不再心有慼慼。
同行正在遭遇的事,難保不會出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概率很小。
摧毀一棟樓,只要一把火;蓋一棟樓,卻非一朝一夕。
昨天晚上,#培養一個醫生有多難#上了熱搜。
本科需要五年,醫學生的教材,被譽為“藍色生死戀”系列叢書。
其他專業的學生,每逢期末最愛問老師,“什麼是重點?****”
醫學院的教授從來沒有這項輔導:“患者會按照重點生病嗎?****”
等熬完了五年本科,也只是剛接觸到從醫的門檻。
好一點的醫院,只招碩士及以上學歷。
碩士期間,開始解鎖各種證書和臨牀實習。
《執業醫師資格證》
《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合格證書》
《臨牀醫學碩士學位》
《碩士研究生畢業證》
等拿到碩士學位,決定深造的,便進入下一關,難度只增不減。
總體來講,醫學生平均要有11年的醫學學習經歷,在30歲左右,才剛開始職業生涯。
“沒有一個專業像醫學需要這麼長的學制,因為人太複雜。****”
可是穿上白大褂那一刻,又是那樣神聖,覺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有人正替我們負重前行,我們回饋的絕不該是讓他們提心吊膽,悶悶不樂,悵然若失。
這是三年前的段子,誰也沒想到,還能一直被更新。
如果説安檢可以讓惡性傷醫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決,那我們就儘早落實,而不要讓醫生再默默感慨:
“背對病人這麼危險,我們卻習以為常。****”
04
“哀大莫過於心死”,我們擔心的事或許已經發生。
根據柳葉刀發表的一篇文章:
2005年至2015年間,中國共培養了431萬五年制醫學畢業生,以及41萬七年制醫學生,共計470萬醫學生,醫生總數只增加了75萬。
醫生流失加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2018年,我國醫師數量達到360.7萬,看着不少,但由於我國人口基數大,醫生培養成本高、週期長,這個數量並不充足。
我國每千人口醫師數為2.59人,德國、奧地利等發達國家超過4人。在醫患比例持續走低的情況下,央視新聞曾這樣報道:
在這麼嚴峻的社會狀況下,每減少一名醫生可能意味着影響到成千上萬人的醫療問題。
這不是危言聳聽。
昨天下午,行兇者當場被控制,可再嚴厲的懲罰也不能彌補他造成的損失。
傷醫慘案在提醒我們,不論發生什麼,時刻保持理性思考,控制情緒、尊重事實,包括不被真假難辨的消息煽動情緒。
同時,不能再低估社會上的“非理性人”,擺事實,講道理喚不醒他們的共情。
這些人瘋起來,只會用別人的鮮血來撫慰和釋放自己的戾氣,並換來一個同樣毀滅的結果。
復旦大學教授徐英瑾總結過:
這樣的人,在哪裏都是“雷”。只是身處醫院這個正常人都難免失控的地方,更容易**“爆炸”**。
辨別他們,甚至從根源減少這樣的垃圾人,是表象之下的另一個值得引起重視的問題,事關你我。
馮唐曾經寫過一篇微小説**《醫隱》:**
若不想文中的事成為現實,我們都該為保護醫生做點什麼。
尊重他們的專業,體諒他們的辛苦,感謝他們的付出,也擺正自己的認知:“他們是醫生,不是神仙。”
一個極端事件煽動的翅膀,也可能引起颶風,寒了醫者的心,最終受傷的是我們自己。
自由撰稿人。冷眼看熱鬧,深度談人生。揭穿職場真相,解碼人生困境。你笨算我輸。微信公眾號:Jenny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