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南山為什麼説,“關鍵是防止出現超級傳播者”?_風聞
正解局-正解局官方账号-洞察产业/城市/企业,正解中国成长的力量。2020-01-22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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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在非典肆虐時,他説,“把重病人都送到我這裏來”。
這句話讓國人記住了一個名字——鍾南山。
現在2020年,鍾南山84歲了,他這次又掛帥抗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
截止到今天上午11點,全國(包括香港、台灣)已經確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440例,疑似163例,治癒25例,死亡6例。
在海外,韓國、泰國、日本也已經有確診病例。幾個小時前,美國也宣佈確診第1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病例,這也是亞洲以外的第1個確診病例。
(來源:丁香醫生)
病毒來勢洶洶。
國新辦發佈會介紹:病毒傳染源尚未找到,病毒存在變異的可能,疫情有進一步擴散的風險。
面對媒體,鍾南山坦誠布公,表示“肯定有人傳人現象”。
同時,他儘可能以專業的角度,把真相告訴公眾。其中,他強調一點:
防治的關鍵是防止出現超級傳播者。
很多朋友就納悶:到底什麼是“超級傳播者”?
當然,目前專家和官方都表示,尚未有“超級傳播者”。
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希望能增加大家的一點理解。
**1.**海鮮檔裏的“毒王”
“超級傳播者”是一個流行病學術語。一般是指具有極強傳染性的帶病者,比其他病人更容易傳染其他人。
打個不太準確的比方,一般病人打個噴嚏可能只有10個病毒,而這些“超級傳播者”打個噴嚏裏面可能有100個病毒。
所以,典型的“超級傳播者”符合“80/20法則”:80%的傳播個案,是由大約20%的受感染者所導致的。
下面,就以2003年時非典來説明。
2002年11月16日,廣東佛山出現第一個非典病人。
當時,人們對這個病沒有太多認識。只是,在春節前(當年春節是2003年2月1日),坊間開始傳説這種“怪病”:潛伏期短,當天發病,傳染性強,打個照面都能傳染,病發時呼吸衰竭,無藥可救。
在廣東等一些南方地區,還掀起了搶購食醋的風潮。
(板藍根也是那段時間搶購的對象)
但就在那年除夕,廣州出了一件事。
在荔灣區做海鮮批發生意的44歲男子周作芬(家住廣州市芳村區),已經連續咳嗽、發熱5天,在除夕那天中午,突然咳嗽得特別厲害,呼吸急促。
最終,他顧不上過年,趕緊來到離家最近的一家大醫院:中山大學附屬第二醫院。
因為當時普遍對非典還沒有全面認識,而更沒想到的是,周作芬恰恰是廣州本地的第一個非典患者。
而且,他還是一名“超級傳播者”,後來,甚至有人把他叫作“毒王”。
(中山大學附屬第二醫院)
2.****“毒”倒80來人
周作芬被拍了X光胸片。胸片顯示,他的雙肺佈滿斑片狀陰影,已經發生廣泛的肺炎。
於是,他被安排到呼吸科,住在嶺南樓12樓病房。
當天晚上,醫院才確定周作芬的“怪病”,是一種特殊的肺炎。
2月1日,也就是大年初一,根據廣東省衞生部門安排,周作芬從中山二院轉到中山三院。
在中山三院傳染科病房,周作芬因為缺氧而全身發紫,一場驚心動魄的搶救也立即展開。
搶救過程中,周作芬猛烈咳嗽,一口帶血的濃痰從插管裏,一下噴到了天花板上。
隨後,肺內分泌物也被噴出來。
(非典診室裏的醫生和病人)
醫護人員的口罩、衣服、鞋子都被噴濕,病牀的牀單、枕頭也被打濕。
雖然知道極其危險,但醫生們絲毫不敢鬆手,立馬又開始搶救,並花了2個多小時吸取周作芬喉嚨裏的痰。
而在整個過程中,周作芬身邊的人,都被籠罩上非典的陰影。
在中山三院,周作芬傳染了20多名醫務人員,醫院的傳染病區幾乎癱瘓。
用後來醫生的話説,他“毒”倒了兩批50多名醫務人員,20多名親朋好友。
經過2個多月的治療,2003年3月3日,周作芬康復出院。
而他的岳父、岳母,則因搶救無效死亡。
**3.**香港非典的源頭?
不過,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我們再回到周作芬第一次住院的中山二院。
2月3日,也就是周作芬轉院差不多2天后,收治過他的中山二院嶺南樓12樓,陸續有醫護人員出現發熱症狀:持續高熱、咳嗽、血絲痰、氣促、肺部病變,X光片顯示肺部大片陰影……
到了2月8日,年初八,先前在嶺南樓12樓工作的大多數醫生、護士都已經病倒了。
周作芬在中山二院總共停留20來個小時。
但就是這20來個小時,接觸過他的30多個醫務人員全部被感染。
其中,就有放射科主任、副主任,呼吸科醫生、護士、實習醫生、護理員、配餐員,擔架工人、救護車司機。病情最重的是救護車司機,在20多天後,因搶救無效身亡。
在中山二院嶺南樓12樓,除了呼吸內科,還有一個科室:腎內科。
而當時64歲已經退休的教授劉劍倫,因為被返聘,仍然在中山二院腎內科工作,而且他醫術很高,一天常常要接診上百人。
但身處在12樓,劉劍倫也不幸“中招”。
2月中旬,劉劍倫開始發低燒、咳嗽。但他憑着醫生的判斷,認為自己只是普通感冒,所以,自己開了點抗生素,照了肺部X光片,也沒什麼大問題。
於是,在2月21日,他和家人一起到香港,準備出席妹妹孩子的婚禮。
**4.**香港大爆發
2月21日下午5點左右,他入住了位於九龍何文田窩打老道75號的四星級酒店京華國際(就是現在的“九龍維景酒店”)。
他的911號房間,到電梯要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
當晚,劉劍倫連續高燒、咳嗽、噴嚏,並在9樓走廊上吐了。第二天早上10點,他們夫婦就退了房,直接去了距離酒店只有5個路口的廣華醫院。
也許是因為酒店工作人員用真空吸塵機打掃嘔吐物,把病毒散播到空氣中去,也許僅僅是劉劍倫呼吸的空氣,或者按過電梯9層的按鈕。
(京華國際酒店9樓病毒傳播情況)
最終,京華國際9樓成為一個超級傳染源。
904房間是一個78歲的加拿大老太太,也是2月21日入住。23日,她坐上了飛往多倫多的班機。一週後,老太太和他兒子去世。非典還開始在兩人接受過治療的醫院傳播。
一名在那兒工作的菲律賓護工,也染上了非典病毒。
這位護工又坐飛機回家過節,把非典帶到了菲律賓。
938房間是兩個來香港旅遊的新加坡女孩。幾天後,其中一個叫Mok的女孩開始發燒,但她們並沒有在意,並且回到了新加坡。
回到新加坡,兩個女孩先後住院。
Mok的父母、與她接觸過的牧師、奶奶、舅舅也進了醫院,然後是4位護理過她的護士染病。
後來,Mok的父母、牧師、舅舅被非典奪取性命。
一位美國商人當時也在酒店,他後來又到越南河內,把非典也帶到了那裏。
(一張關於新加坡非典“超級傳播者”的示意圖)
有分析認為,劉劍倫在京華國際酒店的17個小時,導致16個酒店住客和訪客受到感染。
他還傳染了妻子、女兒、妹夫和廣華醫院的1名醫生、5名護士。
後來,一個到過京華酒店的26歲香港機場工作人員住進了新界沙田圓洲角的威爾斯親王醫院。一星期後,醫院50名醫護人員受感染。
而一個從北京到威爾斯親王醫院探望兄長的北京人李某,不幸在醫院被感染,在回北京的飛機上他又傳染了16人,並引發了北京又一條傳染鏈。
一名33歲的腎病患者,在威爾士親王醫院住了一晚。隨後到了位於九龍觀塘區佐敦谷的淘大花園探望親人。他身上的病毒,導致淘大花園超過300名居民被感染。
最終,病毒傳到遙遠的多倫多、温哥華、河內、新加坡、菲律賓、英國、美國等地,又返回到北京。
不知道,大家看到這裏,會不會覺得很可怕?
但我覺得恰恰相反。
瞭解了“超級傳播者”,我們需要的不是恐慌。
研究表明,老人、長期患病或者有慢性病的人(比如,腎病、糖尿病等),往往容易成為超級傳播者。所以,如果有家人是這樣,一定要為他採取更好的保護措施,儘可能避免被感染。
在高流動的社會環境中,每個人都有被感染或者傳播病毒的可能性。所以,我們更要積極配合政府部門包括隔離在內的一系列管理措施。
當然,從上面的案例也能看出,面對“超級傳播者”,風險最大的恰恰是醫生。
《中國新聞週刊》的消息説,北京非典期間,醫務人員病例共407人,醫務人員發病率為282.80/10萬,是北京平均發病率的15.2倍。
醫務人員死亡10人, 死亡率6.94/10萬, 是全市平均死亡率的4.9倍。
而在全國,共確診非典5327例,死亡349例。其中,戰鬥在一線的醫護人員是中國戰勝非典的最大犧牲者,佔死亡人數的1/3。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在災難面前,我們向醫務工作者致敬。
(武漢醫生的一條朋友圈)
參考資料:
1.《出院時長跪地上感謝醫生救命之恩“毒王”周作芬》,《南方都市報》,2003年05月21日。
2.伍衞:《難忘那日日夜夜 一位醫生的抗非典手記》,《北京日報》。
3.危驛:《香港“非典”尋根》,《財經》2003年5月。
4.謝淑雲、曾光、雷傑等:《一起傳染性非典型肺炎爆發的“超級傳播者”和傳播鏈分析》,《中華流行病學雜誌》200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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