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順風車還是好生意嗎?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65482-2020-01-23 14:25
來源:公眾號 全天候科技
順風車平台越來越多,卻沒人能真正解決行業的核心問題。
作者 | 姚心璐 編輯 | 羅麗娟
春運期間,順風車又成了熱點話題。
微博上,“順風車”超話的閲讀量已經超過1.4億,每隔十幾分鍾,就有一條類似“人找車,從某地到某地”或“車找人”的微博發佈。
搶不到火車票、不方便搭乘火車的人們,把目光投向了順風車約單。
幾年前,在“滴滴順風車”約等於順風車時,在滴滴上約車返鄉是最常見的現象。早在2016年,滴滴便宣佈,有190萬人乘坐滴滴順風車跨城返鄉;2018年春節,滴滴順風車公佈數據稱,運送人數已經上升至3300萬乘客。
滴滴順風車下線後,順風車市場並未消失,無數平台覬覦着這個“春運大蛋糕”。2019年春節期間,哈囉出行和平台嘀嗒都推出了順風車業務,試圖在市場空缺期分得一塊蛋糕,但不少車主和用户反映,可能處於試運營初期,二者體驗欠佳。
只是在今年,似乎更多約車方法出現了。微信、QQ同鄉拼車羣、閒魚、58同城、微博超話等等,網絡的各個角落中,都散佈着“順風拼車”的需求。
比起出行平台,這些“野路子”更靈活、隨意,雖然缺少保障,但也省去了許多繁瑣的程序。
在順風車司機殺人事件後,無論是滴滴、還是其他平台,都加強了對順風車的各項要求和保障,例如資質審核、活體認證、甚至是對時間和性別的限制。但這仍未解決司乘雙方的核心問題——乘客依然抱怨着客服不能及時應答,而司機則感到備受侵犯。
2020年,當許多人開始在閒魚和微博上發佈順風車需求後,平台的順風車業務還是個好生意嗎?
1
需求在平台之外
剛需依然存在,但順風車平台已經不再是唯一選擇。
在閒魚上搜索“順風車”或“春節順風車”,出現了大量車主找乘客、乘客找車主的訂單信息。這些訂單多是一張從出發地到終點站的地圖路程截圖,以1元標價,內文中寫明瞭出發日期、空餘座位數量和司機的一些具體要求,“不要攜帶寵物、不要攜帶超過一個行李箱的行李”,一個訂單這樣寫道。
“註冊滴滴這些平台的司機太麻煩了,”一位在鹹魚上發單的司機解釋,“我只是春節回家拉這一趟,順風車平台現在要求太多了,沒興趣去一一滿足他們的條件。”
也有車主將閒魚視為順風車平台發單的一種補充。因為在平台發單後,遲遲沒有回應,所以繼續在閒魚和微博上發佈訂單,“確認後,可以走嘀嗒、哈囉這些順風車平台,”一位上海車主在內文中補充。
在微博上發佈順風車需求的人數也明顯增多。微博的“順風車”超話開通時間大約為2017年,不過參與者一直不多,在2019年春節期間,關於尋車尋人的需求信息達到平均每天5、6條的更新速度。今年春節前夕,超話中的需求微博明顯增多,先是大約每天增加至10餘條,臨近春節,大約每小時都有4、5條需求信息發佈。
“已經在嘀嗒、哈囉上發了兩天的訂單需求了,一直沒有人接單,所以就來微博上試試看,也是剛發,算是一個補充的方式。”一位在微博上發佈乘車需求的乘客表示。
價格,或許也是一些乘客在順風車平台之外尋找車主的原因。
常偉已經是春運順風車的老顧客了,2016年,他剛剛從老家到北京工作,正值滴滴春運順風車開通,因此在此後幾年中,一直在順風車平台預約。即使是在滴滴順風車下線後,常偉也只是將這一需求從滴滴轉向了嘀嗒、哈囉兩家平台。
不過在今年春節,當常偉再次打開順風車平台時,他發現相較往年,價格均有一定上漲,“和去年的價格相比,大概是漲了15%左右。”
最近,他與朋友閒聊時突然發現,順風車平台給出的價格,遠高於“老鄉羣”中的拼單。“以北京到山東菏澤的一個位置為例,”常偉分析説,“嘀嗒上面顯示的拼車價格是305元,哈囉更高一些,是320多元,而老鄉羣中普遍給出的價格是150元,一車帶三個人,不到一半。”
上述價格均為“拼車”情況,如果單獨乘車,哈囉和嘀嗒給出的價格則約為800-950元左右。
常偉介紹説,從北京行駛至山東菏澤,司機的郵費和高速費成本總計約為400多元,在老鄉羣中的拼車價格,總計會有三名乘客乘車,可以保障司機不虧本,“有車主説,春節回家只是順路捎人,不虧本就可以了,對順風車平台的需求不大。”
他的朋友已經決定在老鄉羣中約車,而常偉還在猶豫,“應該會兩邊都試試,不過大家一般不太擔心在老鄉羣中的拼車安全問題,一個是相對來看,這是個小羣體,而且拼車通常是2、3人一起,也不太會出現單獨乘車的不安全場景。”
而對於那些在微博拼車的乘客來説,對安全問題的顧慮相較更多。“但是平台現在約不到,只能先在微博發需求,多一個方式多一些可能吧,”前述在微博上發佈需求的乘客表示,“約到之後,應該會和司機聯繫下,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2
順風車的價值
曾經,從2016年到2018年三年的春節,都是滴滴順風車的“高光時刻”。
特別是在2018年,當滴滴對外披露當時的春運預測數據時表示,期間共運送3067萬人次回家,是去年同期的3.62倍,相當於民航在春運40天運力(6541萬)的46.9%。
需求始終存在,尤其是在春節期間。
對於亟需返鄉的乘客來説,不僅是火車票搶票困難、麻煩,而且如果攜帶寵物、樂器等非常規物品,更需要繁雜的手續,還免不了出現傷害或磕碰;而對那些計劃開車回鄉的車主來説,順風車不僅能讓拼車者分攤油費,還能與之交替開車,避免疲勞駕駛。
以常偉的情況為例,他從北京回家,高鐵票極其難搶,很多人同時開通幾天的搶票軟件,返鄉和回程工作的時間都極其被動。而且,他在北京和老家兩地居所,均距離火車站有一段路程,“其實我回家只要幾百公里,坐火車是來回折騰,特別麻煩。”
另一個使他成為順風車擁躉的原因是其往返攜帶的行李中有一把大提琴,這種非常規行李如果攜帶上高鐵、飛機等交通工具,有一定的磕碰風險,而順風車則大大消減了這種可能。
類似的情況也出現在微博的“人找車”徵集帖中,幾乎每2、3天便有一條註明“攜帶寵物”的需求發起。因為如果這些乘客攜帶寵物乘坐鐵路交通工具,他們的寵物只能通過鐵路託運,甚至不能同一天和主人一起到達目的地。
上述種種,都在印證着順風車模式的價值。這不僅體現在司乘等用户方面,也同樣體現在順風車公司層面。
在滴滴順風車下線前,根據當時的數據計算,順風車的收入和訂單數在滴滴整體運營中並不突出:公開報道顯示,當時的滴滴日訂單數超過2500萬,滴滴披露的順風車日訂單量為223萬,以此計算,順風車訂單佔比僅為整體的8%,而根據當時的順風車客單價和滴滴5%的抽成推算,其收入佔滴滴整體比例也並不算高。
然而,這卻是在滴滴先後推出了快車、專車等模式後,首個真正符合“共享經濟”定義的業務。“砍掉這條業務線,滴滴基本上就是一個出租車公司,”當時有人評論説,如果滴滴徹底取消該業務,公司估值甚至會“砍掉一半”。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滴滴在首次殺人事件發生後,並未做出下線業務的決策,只到事件再次發生才被迫下線;這也同樣可以解釋,為何在順風車業務展現出了其風險性和不確定性之後,在滴滴下線期間,其他行業參與者仍試圖在該領域發力。
2019年1月,哈囉宣佈上線順風車業務,在上海、成都等六個城市試運營,當年,哈囉順風車平均行程達到126.7公里,平均車費為122.6元;嘀嗒在春運後給出的數據顯示,跨城順風車訂單距離為283公里,訂單平均金額為203元。不過,兩家均未透露具體的訂單量。
今年,兩家順風車平台繼續在春運期間加碼推廣。哈囉順風車設立了總額為8000萬元的“春運基金”,包含1萬個乘客免單名額、1萬個車主油費獎勵等;嘀嗒也特地在App約車頁面的出租車、順風車欄右側增加了“小春運”選項,不過點擊後並非叫車頁面,而是嘀嗒春運順風車的宣傳頁和優惠內容。
當然,今年市場上的順風車平台已不止這兩家,高德和曹操出行兩家,也分別在2019年6月和11月上線順風車業務,爭先恐後地加入到春運市場的競爭當中。
3
順風車還是好生意嗎?
一方是熱情滿滿的順風車平台,一方是遊走在順風車與其他網絡平台之間的乘客與司機,供給與需求,產生了哪些錯位?
在滴滴事件之後,順風車的安全問題,成為這一商業模式的最大詬病點。無論是此後繼續運營的嘀嗒、哈囉,還是重新上線的滴滴、高德順風車,均將大量工作用於降低風險,種種操作,大多指向一個方面:增加對車主的審核和管理。
“資質審核非常嚴,不僅是限制每天接單量,而且一些車主還被莫名其妙地封禁了,”王海在2017年便註冊了順風車車主,先後使用過滴滴、嘀嗒、哈囉三個平台,他感慨説,“現在在車主接單時、出發前後都要接受至少兩次人臉識別。”
2019年底,滴滴順風車重新上線運營,截至2020年1月7日,已經陸續在全國18個城市開啓運營。不過由於重新上線的滴滴順風車目前尚未開通跨城服務、市內順風車裏程不得超過50公里,因此並未參與到此次春運市場。
在重新上線後,滴滴提高了車主的准入門檻,除了上述車主抱怨的繁瑣人臉識別程序,還增加了對車主證件的視頻動態審核、限制設置4個常用地點、降低順風車費用等等。
在很多順風車主的認知中,順風車只是共享出行,並非服務行業。近期嘀嗒出行發起的一項投票顯示,有78%參與者認為不應該叫順風車主“師傅”,因為順風車的司乘之間非服務關係。但日益嚴苛的順風車主管理機制,導致這些車主覺得備受侵犯,不由降低了接單意願。
“順風車最大的問題就是司乘衝突,乘客覺得花錢打車,應該享受服務,而車主認為只是順路捎人,不願接受額外要求,”王海分析説,“早先,滴滴鼓勵社交,其實本質上緩和了這種矛盾,卻又走偏了,最後只好取消社交性,修改一堆規則,結果現在的順風車,越來越像一個廉價的打車工具。”
在經歷過多次不愉快後,王海接單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與其耗費精力,我還不如陪陪家人。”
司機接單減少,平台不得不將一些遠程訂單也設定為“匹配度高”,以增加司乘的可選單量,在一位車主展示的訂單中,總行程為30公里,乘客的起始地與目的地累計與車主偏差也近30公里,可順風車App上卻顯示着“80%路程匹配”——這樣不合理的訂單增多後,部分車主的接單意願又降低了一些。
然而,儘管車主們紛紛表示平台過於向乘客傾斜,但在乘客看來,這些保障依然不夠。“我上次在平台上叫到順風車,上車之後,感覺司機和車子看着都很不安全,”一位乘客抱怨説,“我聯繫客服,但是客服反饋不及時,一害怕,只好找機會下車跑掉了,結果平台還是扣了我全程車費。因為只要點擊上車,平台就認定訂單生效。”
無數乘客在知乎、微博等平台上抱怨稱,順風車仍然未能提供及時的客服反饋,甚至未能解決最基本的“人車不一”問題。
但另一方面,那些希望用以保障乘客安全、無比苛刻的規則措施,也在引來各種爭議。例如滴滴順風車重新上線後,起初因為設定女性乘客的使用時間在晚上8點之前,而引起了軒然大波。最終,滴滴順風車不得不將所有乘客的使用時間,暫時均限定在晚上8點之前。
在2018年以前,在順風車市場佔最大份額的滴滴幾乎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由此,滴滴也得以設定各類規則,定義市場上的“順風車”產品——當然,這種定義也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日後的悲劇。
如今,當滴滴順風車再次迴歸時,市場上已無人能夠擁有絕對話語權,滴滴、嘀嗒、哈囉、高德、曹操……順風車平台層出不窮、百花齊放,而順風車究竟應該採用何種運營模式,也是各不相同,未有定論。
只是從目前的情況看,尚沒有哪家平台能夠真正解決順風車的司乘問題:讓乘客感到安心,讓車主受到尊重。
“現在的順風車市場,形成一個怪圈,通勤司機找順路的乘客私下約、春運車主在老鄉羣拼車,”一位車主感慨説,“平台上只留下了那種偶爾坐順風車的乘客,被偽裝成順風車的黑車司機給‘宰’了。”
出行平台曾經歷過多輪“激戰”,例如當年滴滴與快的、Uber的補貼大戰,再例如共享單車瘋狂的燒錢戰事。然而,當順風車行業再次呈現了“戰國”般的競爭狀態時,最重要的或許不是誰能更快佔領市場,而是誰能夠真正解決順風車司乘間的核心問題。
畢竟,作為真正的共享出行平台,順風車不僅要做一個“好生意”,而且也肩負了相應的社會責任。
順風車平台們也正在努力證明着這一點。近日,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出現後,滴滴、哈囉、嘀嗒三個順風車平台,先後宣佈啓動疫情相應措施,允許乘客免費取消與武漢相關的訂單;1月23日,在武漢宣佈“封城”後,嘀嗒宣佈啓動疫情一級響應,暫時關閉武漢城際順風車,未出發訂單全部取消。
在乘客、司機、社會與企業盈利之間,順風車平台需要找到一個平衡,而這仍然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