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諜王”蘇萊曼尼其人其事_風聞
大牧_43077-2020-01-24 00:33
中東諜王”蘇萊曼尼其人其事作者:李吉軍(四川大學現當代國際安全方向博士、長江師範學院中東南亞中亞問題研究員)
蘇萊曼尼繼任者卡尼照片
2020年1月2日,美國國防部發表公告稱,為保護美國海外人員安全,美國軍隊採取決定性防衞行動,殺死了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聖城旅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Qassem Soleimani)將軍,而聖城旅則一直是美國指認的外國恐怖組織。隨後,美國總統特朗普説,是他下令用無人機執行了此次空襲行動。由於其所從事的秘密軍事行動及其在伊拉克政壇和敍利亞政府幕後的影響力,以及其十分低調的行事風格,蘇萊曼尼被西方媒體稱為“中東諜王”,他的死在中東引發了軒然大波,導致中東局勢驟然緊張。由於伊朗誓言報復,美伊之間的軍事對峙陡然升級,以致“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時衝上了推特熱門搜索詞榜首。那麼,蘇萊曼尼究竟是何許人? 美國為何要對他實施斬首行動?他的死又為何會引發中東地區的劇烈動盪?本文綜合各方面信息資料,就蘇萊曼尼其人其事作一介紹。
在兩伊戰爭中崛起
1957年3月11日,蘇萊曼尼出生於伊朗東南部科爾曼省一個農民家庭。為貧困所迫,13歲的蘇萊曼尼開始操持家務,業餘時間參加霍梅尼的宗教佈道活動,並在克爾曼市水務局找到了一份工作。1978年1月開始的伊朗伊斯蘭革命期間,蘇萊曼尼在其中並沒有發揮什麼作用。1980年9月,兩伊戰爭爆發,還是年輕人的蘇萊曼尼開始了他在伊朗軍界的升遷,他的起始工作是確保前線士兵的供水。由於衝突消耗了伊朗大量的軍事骨幹,後來蘇萊曼尼陰差陽錯地被挪到了戰場:在與伊拉克接壤的伊朗西北部西阿塞拜疆省鎮壓庫爾德人的暴動。在戰場上,儘管缺乏正規軍事教育且只接受了6周的戰術訓練,然而蘇萊曼尼因作戰勇敢而嶄露頭角。這是蘇萊曼尼參加的第一次戰鬥,後來他又參與了兩伊戰爭中的主要戰役,領導伊朗軍隊跨越兩伊邊境作戰,並因此成為伊朗的國家英雄。兩伊戰爭結束後,身為準將的蘇萊曼尼於1998年取代艾哈邁德•瓦希迪(Ahmed Vahidi)擢升為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海外分支聖城旅指揮官(瓦希迪則升任伊朗國防部長),任務是在伊朗東部與阿富汗接壤的邊境地區鎮壓騷亂和打擊毒品走私。在蘇萊曼尼接受這項任命後不久,德黑蘭與塔利班統治下的阿富汗關係變得日益緊張。1998年8月,由於塔利班抓獲並隨後殺害了多名伊朗外交官和一名新聞記者,伊朗與阿富汗之間的戰爭差一點兒就爆發了。在這段時間裏,蘇萊曼尼一直積極與塔利班組織內部的聯絡人就被抓獲伊朗人的外交人員身份進行交涉,力圖通過協商談判使他們返回伊朗,並參與制定了所有伊朗針對阿富汗可能實施的軍事行動計劃。與此同時,蘇萊曼尼還進一步發展了聖城旅與黎巴嫩真主黨之間的關係,並在黎巴嫩和蘇丹拓展了伊朗海外軍事訓練設施。
在伊拉克擴展伊朗影響力
美國2003年3月發動的伊拉克戰爭無意中促進了聖城旅的角色轉型並提升了其重要性。在此期間,蘇萊曼尼與伊朗最高宗教領袖之間的關係大大加深,成為指導制定和執行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伊拉克政策的關鍵人物,其權威僅次於最高宗教領袖霍梅尼。2007年,蘇萊曼尼的同事聖城旅高級將領哈桑•卡澤米•寇米(HassanKazemi-Qomi)擔任了伊朗駐巴格達大使。聖城旅對伊朗伊拉克政策的主導作用日益明顯,這與伊朗外交部發揮的有限作用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過聖城旅軍官以及在伊拉克的代理人(特別是伊朗駐伊拉克大使),蘇萊曼尼全方位使用外交、安全、情報和經濟手段來影響伊朗在伊拉克的盟友和批評者,以在巴格達及其周邊省份塑造一個更加親伊朗的伊拉克政權。在伊拉克戰爭中,新一代聖城旅骨幹與阿拉伯民兵組織在伊拉克共同致力於打擊西方聯軍,他們因此都獲得了有價值的作戰經驗。聖城旅指揮官們發現,他們能夠發起針對西方聯軍的間接威脅而不用招致任何針對伊朗的直接反應。2007年,美國駐伊拉克大使扎爾梅•哈利勒扎德(ZalmayKhalilzad)指出,毫無疑問,聖城旅正在伊拉克殺害美國人並削弱該國的穩定,如果伊朗通過爆炸成型穿甲炸彈導致更多西方聯軍士兵死亡而使局勢持續升級的話,那麼美國也將同樣升級在伊拉克的行動。
鑑於美國的強硬立場,蘇萊曼尼試圖緩和與美國在伊拉克的緊張關係。薩達姆執政期間的許多伊拉克反對派人物曾與蘇萊曼尼有聯繫,包括賈拉勒•塔拉巴尼(Jalal Talabani)。2007年1月21日,時任伊拉克總統的塔拉巴尼告訴美國駐伊大使哈利勒扎德,蘇萊曼尼曾委託他傳遞信息給美方:美國和伊朗在伊拉克擁有共同利益,雙方都致力於伊拉克的安全,並且都致力於在反對恐怖分子的戰鬥中取勝。蘇萊曼尼説:“我在霍梅尼的墳前起誓,我沒有授權一顆射向美國的子彈。”他承認在伊拉克有成百上千名聽其調遣的伊朗特工,但否認曾使用他們來針對美國軍隊。蘇萊曼尼表示,他已準備好通過伊拉克政府與美國進行直接或間接的合作,希望伊朗的這一伊拉克新戰略能夠取得成功。蘇萊曼尼承認,2007年1月11日在埃爾比勒(Erbil)被捕的5名伊朗人是伊朗Pastaran組織的成員,但否認他們是聖城旅成員,而且他們針對的目標並非美國人。蘇萊曼尼説,伊朗已準備好就伊拉克安全局勢與美國展開對話。他表示,伊朗能夠協助伊拉克政府確保巴格達和伊南部的安全,並將盡一切可能阻止伊拉克民兵組織邁赫迪軍的行動並支持伊總理馬利基(Maliki)打擊他們。於是,在2007年至2008年期間,伊拉克官員作為中間人在駐伊美軍指揮官大衞•彼得雷烏斯(DavidPetraeus)將軍與蘇萊曼尼之間展開斡旋。蘇萊曼尼向對方發出了以下信息:“彼得雷烏斯將軍,你應該知道,我,蘇萊曼尼,控制着伊朗對伊拉克、黎巴嫩、加沙和阿富汗的政策。的確,我們在巴格達的大使是一名聖城旅成員,將要替換他的這個人也是一名聖城旅成員。”儘管這樣的對話會定期進行,然而蘇萊曼尼卻在彼得雷烏斯駐軍伊拉克期間避免前往伊拉克,這有可能是因為他認為這位美國指揮官會毫不猶豫地下令拘押他。
隨着伊拉克戰爭的持續,蘇萊曼尼在伊拉克的政治進程中發揮着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在蘇萊曼尼參與協調解決伊朗民兵組織與伊拉克什葉派領袖穆克塔達•薩德爾(Muqtada al-Sadr)之間的教派紛爭之後,2008年3月,伊拉克政府採取了名為“騎士衝鋒”的軍事行動,在巴士拉鎮壓了薩德爾民兵組織。在這之後,伊朗在伊拉克擁有了新一代伊拉克民兵組織盟友,他們出於自身利益向伊朗提供政治和軍事支持。德黑蘭在伊拉克什葉派重要人物中擁有了忠誠的夥伴,例如伊拉克巴德爾組織指揮官哈迪•阿梅利(Hadi al-Ameri)、伊拉克武裝組織“正義聯盟”指揮官卡伊西•哈扎利(Qaisal-Khazali)、伊拉克民兵組織“人民動員組織”指揮官穆罕迪斯(Abu Mahdial-Muhandis)、卡提卜·賽義德·舒哈達組織創始人之一阿布•穆斯塔法•謝巴尼(Abu Mustafaal-Shaibani)等。作為“贏得人心”行動的一部分,伊朗重新調整了其在伊拉克的行動,向伊拉克提供更多“軟實力”(包括經濟、宗教、教育等方面)支持和資助。2006年4月,蘇萊曼尼積極活動,使伊拉克什葉派達瓦黨成員努裏•馬利基(Nouri al-Maliki)成功當選為伊政府新總理。馬利基任伊拉克總理被德黑蘭認為完全合格,既不會挑戰伊朗在伊拉克什葉派民兵組織中的影響力,也不會反對伊朗在伊拉克的活動。同時,蘇萊曼尼與幾位重量級的伊拉克政府高官有着長期的密切聯繫,包括總統塔拉巴尼、副總統阿德爾•阿卜杜勒•邁赫迪(Adel Abdal-Mahdi,伊拉克什葉派伊斯蘭最高委員會成員)、總理馬利基、前總理賈法裏(Jaafari)、議長薩馬拉(Samarra’i)等。作為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擴大戰略”顧問委員會成員,霍梅尼、時任總統艾哈邁德·內賈德(Ahmadinejad)、議長拉里賈尼(Larijani)、前總統拉夫桑賈尼(Rafsanjani)等定期諮詢蘇萊曼尼等訪問伊拉克的伊朗政府官員,以商討如何對伊拉克政府施加影響力。
2014年6月初,由伊斯蘭國士兵指揮的遜尼派民兵在伊拉克北部地區攻城略地,佔領了摩蘇爾、提克里特和其他一些城市。伊斯蘭國恐怖分子戲劇性的成功使伊朗在伊拉克遭遇重大挑戰,也使得蘇萊曼尼在伊拉克發揮了更為重要的作用。據報道,伊拉克總理馬利基因士氣低落而對其軍隊領導人感到沮喪,轉而尋求一位伊朗高級指揮官的建議,此人正是蘇萊曼尼。2014年6月15日,馬利基在巴格達會見了身為伊朗武裝部隊精鋭聖城旅的指揮官蘇萊曼尼。據庫爾德人的消息來源説,蘇萊曼尼為伊拉克軍隊制定了一項協調戰略。果然,在第二天,因未能履行“國家職責”,伊拉克總理解除了4名伊拉克軍隊領導人的職務。蘇萊曼尼組織實施了遏制伊斯蘭國在伊拉克擴張的戰略。他在伊拉克指揮民兵組織與恐怖分子作戰,防止它們在伊朗西部邊境建立伊斯蘭國,同時扶持伊朗在伊拉克的盟友,防止它們崩潰。2014年8月30日,蘇萊曼尼本人親自指揮了解除伊斯蘭國對阿莫利鎮(Amerli)圍困的戰鬥,其部隊的前進通道由美軍空襲開闢。美國《新聞週刊》在後來的報道中説:“蘇萊曼尼將軍去年9月在阿莫利戰場允許對他本人拍照,這清晰地向西方傳遞了一個信息,即德黑蘭當時在場。”由於與伊拉克庫爾德地區接壤,伊朗迅速利用了庫爾德人對安卡拉的失望情緒以獲取民意。土耳其《國民報》政治專欄作家阿斯利•艾丁塔巴斯(Asli Aydintasbas)在2014年9月指出:“伊朗就在那兒,提供庫爾德人需要的一切幫助,他們就在戰場上。不只如此,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還現身戰場,與庫爾德人並肩作戰。他在鏡頭前高調亮相,這很能説明問題。這一插曲標誌着伊朗在伊拉克的迴歸。”伊拉克志願軍一名高級指揮官在2015年1月6日説:“伊朗已經從伊斯蘭國恐怖組織的威脅中拯救了瀕臨崩潰的伊拉克政府。”巴德爾組織秘書長哈迪•阿梅利(Hadi al-Ameri)在伊朗首都德黑蘭也説:“如果沒有與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和蘇萊曼尼將軍的合作,我們今天在巴格達就不會有海德爾•阿巴迪(Haider al-Abadi,時任伊拉克總理)領導的政府。”2015年2月底,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參加了由蘇萊曼尼指揮的一次針對提克里特伊斯蘭國恐怖分子的進攻。由於這是一次也有伊拉克軍隊參加的軍事行動,伊拉克政府和議會作出正式決定,請求蘇萊曼尼在行動中監督和指導伊拉克軍隊。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舉動清楚地表明,這位伊朗將軍正在指揮伊拉克和伊朗兩軍共同的進攻行動。這位在伊拉克什葉派民兵中擁有巨大影響力的伊朗指揮官,於2015年2月28日抵達提克里特附近地區,受到大量伊拉克軍隊領導人、士兵和平民的夾道歡迎。時任中情局局長約翰·布倫南(John Brennan)在2015年3月22日説,一旦伊斯蘭國被擊敗,蘇萊曼尼很大程度上會進一步破壞伊拉克的穩定。布倫南稱,蘇萊曼尼“非常具有侵略性且非常活躍”,並表達了一種擔憂,即蘇萊曼尼和伊朗政府可能會與伊拉克政府打造一種更密切的關係,旨在反對伊拉克遜尼派和庫爾德人。布倫南説:“我們不會讓他們發揮那種作用,我認為他們正在與伊拉克人一起致力於發揮那種作用。我們也同樣在與伊拉克人一起反制他們。”更進一步,布倫南説,他“不會馬上將伊朗視為一個在伊拉克的盟友”。2016年2月,一位喬治·布什政府時期美國駐伊拉克大使瑞安•克羅克(Ryan Crocker)説:“任何認為伊朗核協議將預示着一個更温和友好的伊朗在該地區出現這一新時代來臨的人都是混蛋。現在你在伊拉克看到的是一個伊朗於20世紀80年代就開始寫的老劇本。” 克羅克指出,有必要阻止伊朗在伊拉克的擴張角色。他説:“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正尋求獲得伊朗在20世紀80年代無法獲得的成就——通過碎片化伊拉克獲取在該國的最後勝利。”克羅克警告美國不要重複過去的政策錯誤:“如果美國從伊拉克撤軍,就會將戰場讓給伊朗及其在伊拉克中部和南部的代理人,以及在伊拉克西部的伊斯蘭國組織。”
在敍利亞力挽巴沙爾政權
自從2011年針對敍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的騷亂開始以來,伊朗源源不斷地向大馬士革提供着資金、人員和武器支持。很明顯,如果敍利亞陷落,黎巴嫩真主黨也會如此。於是伊朗向阿薩德政府傳遞出一個清晰的信號,承諾將聖城旅指揮官蘇萊曼尼派遣至敍利亞,以幫助大馬士革努力平息騷亂。2011年5月,美國政府於是出台13572號行政令,將蘇萊曼尼等人列入了制裁名單。作為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聖城旅指揮官的角色和伊朗向敍利亞情報總局提供支持的主要管道,蘇萊曼尼被該行政令指責在敍利亞侵犯人權。歐盟也於同年6月擴大了針對敍利亞的金融和旅遊制裁,並譴責敍利亞政府殘酷鎮壓反政府示威者。這一新的制裁同時也針對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的三名高官,他們被歐盟指責在阿薩德平息騷亂的3個月期間為其提供了支持,其中就包括蘇萊曼尼。另外兩人是革命衞隊穆罕默德·阿里·賈法裏(MohammadAli Jafari)准將和革命衞隊負責情報工作的副指揮官侯賽因•泰博(Hossein Taeb)。同年9月,蘇萊曼尼領導下的聖城旅兩名軍官在美國捲入了針對沙特駐美大使阿德爾•朱拜爾(AdelAl-Jubeir)的暗殺陰謀。2012年1月,美國一名高級官員説,伊朗正向敍利亞政府的鎮壓行動提供武器,這一援助由一名伊朗聖城旅指揮官牽頭。這名美國官員援引蘇萊曼尼當時對大馬士革的訪問作為具體例子,指責伊朗和敍利亞之間正在展開直接而高水平的軍事合作。
敍利亞衝突成為伊朗對外軍事學説的有力考驗。在敍利亞,蘇萊曼尼需要激勵阿薩德政府的正規軍與來自多個國家的武裝叛亂分子作戰。2011年年初,德黑蘭派遣聖城旅一個軍官小組前往敍利亞評估局勢。該小組成員包括蘇萊曼尼和大德黑蘭穆罕默德•拉蘇魯拉兵團指揮官侯賽因•哈姆丹尼(Hossein Hamadani)。作為蘇萊曼尼的親密戰友,哈姆丹妮幫助伊朗政府平息了在2009年發生的“綠色革命”。派哈姆丹妮前往,是因為德黑蘭認為大馬士革會從他的這一經歷中獲益。敍利亞的軍力狀態及其受到侵蝕的作戰能力顯而易見,但由於有伊朗的支持,敍利亞局勢漸趨穩定。2013年5月19日,伊朗加入了敍利亞軍隊奪取庫塞爾城的一次主要戰役,該城自敍利亞衝突早期以來一直處於反對派的控制之下。據報道,蘇萊曼尼在這次戰鬥中親自指揮了大量隸屬黎巴嫩真主黨、敍利亞國防軍和伊朗聖城旅的軍事人員。經過激烈戰鬥,庫塞爾城於同年6月5日重新回到阿薩德政府手中。至2013年年底,伊朗在指揮敍利亞政府軍的戰場行動方面發揮着越來越大的主導作用,並已廣為人知。敍利亞反對派開始宣稱蘇萊曼尼在敍利亞有比阿薩德總統更大的權力。2015年年初,阿富汗什葉派“法帖梅旅”部隊指揮官阿里•雷扎•塔瓦索裏(Ali RezaTavassoli)死於敍利亞德拉小鎮。聖城旅對此作出反應,發起了一次媒體反擊行動。蘇萊曼尼在媒體高調亮相,宣示敍利亞獲得了勝利,並提醒支持者保護敍利亞的什葉派聖地。2015年1月18日,以色列襲擊了敍利亞庫奈特拉地區的真主黨士兵,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高級指揮官穆罕默德•阿里•阿拉達迪(Mohammad Ali Allahdadi)准將也在襲擊中被殺。在襲擊發生後48小時,蘇萊曼尼在貝魯特與黎巴嫩真主黨秘書長納斯魯拉(Seyyed Hassan Nasrallah)和其他黎巴嫩抵抗運動官員舉行了會談,商議如何對以色列實施報復。
隨着西方支持的敍利亞反對派武裝實力日益增強,阿薩德政權岌岌可危。於是,2015年7月,蘇萊曼尼飛往莫斯科會見俄羅斯總統普京,協商雙方採取聯合軍事行動介入敍利亞衝突事宜。同年9月30日,俄羅斯議會應普京請求批准俄空天軍在敍利亞對敍反對派武裝發起空襲。俄羅斯軍事力量在敍利亞的出現及其行動的力度使敍利亞局勢很快升級。2016年6月,伊朗最高宗教領袖用蘇萊曼尼的密友伊斯蘭革命衞隊的穆罕默德•巴赫裏(Mohammad Bagheri)少將取代了哈桑•菲魯薩巴迪(HassanFirouzabadi)少將的伊朗武裝部隊總參謀長職務(菲魯薩巴迪自1989年以來一直擔任該職務)。任總參謀長後,巴赫裏迅速選定了一位傑出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軍指揮官塞耶德•阿卜杜拉希姆•穆薩維(Abdolrahim Mousavi)少將(現為伊朗陸軍總司令)為他的副手。同年7月,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吳拉姆-阿里•拉希德(Gholam Ali Rashid)少將被任命為KAA中央指揮部司令,該職位負責伊朗作戰部隊的實際指揮與控制。這些變化預示着伊朗高層更加強調伊斯蘭革命衞隊與伊斯蘭共和軍之間的海外行動協作。
“諜王”被殺引發中東動盪
蘇萊曼尼從1998年以來開始領導聖城旅,在行使指揮權以前他在阿富汗和庫爾德人事務上已經擁有豐富的經驗。蘇萊曼尼的地位因美國作出伊拉克戰爭這一重大外交決策而得以提升。事實上,在美國領導的國際聯軍入侵伊拉克以後,蘇萊曼尼在中東地區國家實施的秘密行動數量迅速增長。伊朗善於利用國際社會的裂痕採取強硬外交政策,允許聖城旅隱蔽製造事端,這的確轉移了德黑蘭的壓力。這一外交政策一直由伊朗最高宗教領袖指導,但由兩個關鍵角色主導實施:一位是外交部長扎裏夫,他重點與更廣泛的國際社會進行交流;另一位就是蘇萊曼尼,他負責直接與伊拉克、俄羅斯和敍利亞領導人接觸。作為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海外分支的領導人,因其在敍利亞和伊拉克作戰中發揮的關鍵作用,蘇萊曼尼在伊朗國內外都擁有崇高的地位。他在伊朗擴張地區影響力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而美國以及德黑蘭的宿敵沙特和以色列則一直致力於對此加以遏制。根據幾次國內外民意調查的結果,蘇萊曼尼在伊朗是最受歡迎的政治人物。由瑪麗蘭大學國際與安全研究中心開展的一次民意調查表明,蘇萊曼尼在伊朗國內外享有廣泛的影響力,80%的受訪很看好他。蘇萊曼尼與伊朗最高宗教領袖之間的關係,和扎裏夫與哈桑•魯哈尼(Hassan Rouhani)總統之間的關係一樣為人熟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蘇萊曼尼極有可能成為未來伊朗強硬派最高宗教領袖,而扎裏夫則可能會在2021年魯哈尼政府任期結束後卸任。
儘管強硬反美的蘇萊曼尼行事風格十分低調,然而他又數度現身社交媒體,發表引起廣泛報道的反美言論。蘇萊曼尼拒絕與美方進行直接聯繫,但會定期通過中間人與美方進行短暫接觸。在美國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以前,蘇萊曼尼積極在中東地區間接擴展伊朗的影響力。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並在伊拉克打壓伊朗勢力後,經授權他又願意與美方展開談判。也許正是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行事風格給蘇萊曼尼招來了殺身之禍。在過去20年中,蘇萊曼尼躲過了針對他的大量暗殺企圖,其死亡傳聞已經出現了好幾次,包括2006年在伊朗西北部的一次墜機。在這次墜機事件中,與蘇萊曼尼同行的其他幾名軍官死亡,而他卻安然無恙。隨後又有傳言説蘇萊曼尼2012年在戰火紛飛的敍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死於一次爆炸,在那次爆炸中阿薩德總統的一名高級助手死亡。2015年8月,以色列指責聖城旅策劃“終結者無人機襲擊”,並針對聖城旅在敍利亞的基地反覆展開空襲,以此向德黑蘭表明伊朗軍隊在任何地方都易遭受攻擊。同年11月,坊間傳言蘇萊曼尼在敍利亞阿勒頗指揮忠於阿薩德的軍隊作戰時遭以色列空襲死亡或受重傷。根據以色列媒體的報道,以外長卡茨(Katz)當時説,以色列正努力“剷除”蘇萊曼尼。2019年10月,伊朗政府宣佈,其情報機構挫敗了一起由以色列和阿拉伯情報機構實施的殺死蘇萊曼尼的陰謀。巴格達當地時間2019年1月3日上午,在巴格達國際機場附近的一條公路上,由於乘坐的車輛遭到美國無人機空襲,蘇萊曼尼因此而喪生。蘇萊曼尼被殺後,外界也一度懷疑其真實性。然而不久,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所屬塔斯尼姆(Tasnim)通訊社發佈了一張照片,照片內容為戴着一顆大橢圓形紅色鑽石滿是血跡的手。這顆鑽石正是蘇萊曼尼現身社交媒體時經常佩戴的那顆鑽石,蘇萊曼尼的死訊因而得以確認。
2020年1月3日,法爾達電台波斯分台主任梅赫迪•帕潘奇(Mehdi Parpanchi)在布拉格稱,蘇萊曼尼與整個中東地區的伊朗軍事代理人有着緊密的聯繫。英國伯明翰大學伊朗問題專家兼EA世界觀網站編輯斯科特•盧卡斯(Scott Lucas)也説:“蘇萊曼尼是伊朗在整個中東地區的關鍵人物,這不只體現在軍事行動上,而且體現在實施伊朗的政治戰略方面。”鑑於蘇萊曼尼在伊朗國內以及中東地區什葉派穆斯林民眾中的廣泛影響力,他的被殺勢必引發伊朗的武力回應。“對於蘇萊曼尼被暗殺,伊朗除了回擊和報復別無選擇”,位於華盛頓的阿拉伯海灣國家學院高級研究員阿里•阿爾方尼(Ali Alfoneh)説。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發言人謝里夫(Ramezan Sharif)也警告:“伊斯蘭革命衞隊、智慧的伊朗人民以及遍佈整個穆斯林社會的抵抗陣營將為烈士(蘇萊曼尼)的鮮血復仇。猶太復國主義者和美國人的狂歡將很快轉變為哀悼。”果然,2019年1月8日凌晨,伊朗從其西部的克爾曼沙導彈基地向位於伊拉克西南部安巴爾省的美軍阿薩德空軍基地和位於伊拉克東北部庫爾德地區的埃爾比勒美軍基地發射了數十枚短程彈道導彈,導致大量美軍人員受傷和設施裝備受損。俄羅斯國防部在蘇萊曼尼被殺後發表的公告中稱,作為伊朗武裝部隊精鋭力量聖城旅的指揮官,蘇萊曼尼在敍利亞與伊斯蘭國恐怖組織作戰的功績無法否認。因而,“對蘇萊曼尼將軍的暗殺是美國的短視行為,將導致中東地區的政治軍事局勢急劇升温,並對整個國際安全體系造成十分消極的影響”。由於在美軍空襲中喪生的還有伊拉克人民動員組織副指揮官穆罕迪斯(Abu Mahdi al-Muhandis)以及其他5人(據信包括黎巴嫩真主黨成員),加之蘇萊曼尼在中東什葉派穆斯林社會的威望,因此,“諜王”被殺勢必引發中東地區的動盪。美國襲殺蘇萊曼尼的初衷原本是為了阻止伊朗影響力在伊拉克等什葉派穆斯林國家的擴張,然而結果卻可能適得其反。蘇萊曼尼被殺後,伊朗最高宗教領袖霍梅尼罕見地首次親自出席了伊朗國家安全會議,並任命蘇萊曼尼的副手伊斯梅爾•卡尼(Esmail Ghaani)准將為聖城旅新領導人。正如阿爾方尼所説,“聖城旅的實力已經高度體制化,蘇萊曼尼的繼任者可能不會擁有他那樣的號召力,但鑑於聖城旅的實力,其繼任者仍有能力對伊朗的國內外政策施加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