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往事：春節為什麼掛春聯？腦洞大開的千古絕對最後怎樣了？_風聞

來源：公眾號 國家人文歷史

春節是萬家團圓的日子，是中華民族的“百節之首”。

春聯是年節之際在門户上張貼的祈福禳災的對偶文字，是中國特有的文學形式。

前兩天，國曆君給大家普及佩戴口罩的必要性時（詳情見：聽聽勸，戴口罩吧！它真的很重要！），還有網友留下了一則對聯——

上聯：60後勸90後被熬夜

下聯：90後勸60後戴口罩

橫批：誰都不聽

昨天咱們講了門神，那今天，我們就説説門神的千年搭檔——春聯。

春聯最初起源於桃符，起到辟邪驅災的作用。表達祈福禳災的美好願望，是春聯形成的直接緣起。過年時，在門前設置桃符的風俗至少起源於漢代。

桃符演變為春聯，最早能追溯到五代。《宋史·列傳·世家二》記載，後蜀主孟昶令學士辛寅遜在桃符板上題字，由於“以其非工”，所以自命筆題雲：“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

這是桃符向春聯演變的典型例證。北宋及之後，這樣的記載就屢見不鮮了。比如北宋著名改革者王安石寫作的《元日》，現在已經膾炙人口，成為流傳甚廣的經典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户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春聯作為自古延續至今的傳統習俗，承載着許多文化意義。一方面，它表現了人們驅邪敬神，祈福消災的信仰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期望。但除此以外，春聯也是歷史和時代的載體。

明末清初，一位安徽秀才陳淡然雖然沒能考取功名，在春節時卻寫了這樣一副對聯

功名事業文章今歲已無望

嬉笑悲歡怒罵明年可再來

此聯雖不乏悲憤之情，但寓悲憤於釋然與幽默之間，一時傳為美談。春聯本身也要求對仗工整，音韻和諧，富有寓意，本身就是一種集思想、書法、詩歌、造型於一身的藝術形式。我們貼在門口的春聯，不僅是親情和年味兒的載體，也是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留下的血脈傳承。

説到傳承，對對子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傳統藝能。上到文學大家，下到街頭百姓，都對這一活動十分熱衷。上文提到的春聯，就是對聯的一種。相對來説，對聯的題材以及表達的情感更多，對對子完全可以隨時隨地，大眾參與。最近，一則“有哪些號稱千古絕對的對聯被後人或者今人破解了？”的問題在知乎上刷屏。所謂千古絕對，一般理解為古人所出，無人能對的超高難度挑戰，不僅古風十足，更是有不少“古古怪怪”的條件限制。但是，巔峯就是要讓人登頂的，困難就是要讓人挑戰的，這等憑欄吟對的風雅之事，不僅是古今各位士子大家的舞台，更成了當下網友腦洞大開抖機靈的戰場。

最耳熟能詳的“千古絕對”首推——煙鎖池塘柳。這五字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以煙比霧，描繪出了一個煙霧瀰漫，綠水清波，垂柳環繞的意象，可謂絕佳。

這一絕對最早出自晚明陳子升的《中洲草堂遺集》，流傳至今已有300多年。陳氏共做了四個對句，皆以五行對五行。其中兩首為《柳波曲》（二首）：

煙鎖池塘柳，燈垂錦檻波。

回波初試舞，折柳即聞歌。

燈垂錦檻波，煙鎖池墉柳。

妄夢五湖湄，郎家大堤口。

一般地説，詩中之對仗，如果不是單獨使用，是不當作對聯看的。但陳氏在兩詩自序中説：“客有以‘煙鎖池塘柳’五字具五行以屬餘為對句，因成《柳波曲》二首，與好事者正之。”“煙鎖池塘柳”由此而成對。

《中洲草堂遺集》

陳子升自己在對出“燈垂錦檻波”後，尚覺不夠滿意，又作《續作鎖柳銷鴻之曲》：

煙鎖池塘柳，烽銷極塞鴻。

東枝罷春水，南翼怨秋風。

意境甚高，但“烽銷極塞鴻”一句，“烽”與上文“燈”“煙”還是都從“火”字，陳子升依然覺得欠工，於是又作《又續鎖柳沈燈引》：

煙鎖池塘柳，鍾沈台榭燈。

燈心紅縷密，柳眼綠波澄。

“鍾沈台榭燈”與“煙鎖池塘柳”五行無一相重，陳子升這才滿足。看來傳下這幅絕對的人，也是一位自我要求甚高的才子啊。

古往今來，興致勃勃給這幅對聯給出答案的人着實不少，不乏諸如“鏡涵火樹堤”“桃燃錦江堤”這樣意境優美的描繪。在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嵐》裏，乾隆皇帝在和珅、紀曉嵐與小月的陪伴下，到杭州遊玩。西子湖畔，才思敏捷的美女蘇卿憐受義父王亶望之託，要將名畫《清明上河圖》贈送皇上。面對乾隆皇帝的考驗，才女蘇卿憐給這幅千古絕對作出了一副下聯：“炮堆鎮海樓”，贏得乾隆的青睞。

而才高八斗的紀曉嵐技高一籌，給出了“炮鎮海城樓”的回答。得知此事的蘇卿憐敬重紀曉嵐的才華和學問，以一荷包相贈。

看來編劇也是個有才的人兒呀

要論腦洞，還看今朝。網友的下聯能讓古人的下巴驚掉一地。比如——

煙鎖池塘柳，深圳鐵板燒

直接把人看餓了有沒有！

湖邊擼串兒也是別有風情吧

還有這樣的——

有酒有肉才是真擼串

還有從電視劇裏獲得靈感的——

也是難為達康書記了

至於“火鍋涮培根”嘛……

這個可以有

被玩兒壞的也不止“煙鎖池塘柳”。相傳北宋時，蘇軾在任杭州知府時，有一天與文人學士乘船遊西湖，一歌女不慎將手提斟酒的錫壺落入湖中。同行一人以此為靈感，吟出了——

遊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

聯語中的“錫壺”“西湖”“惜乎”聲韻相同，可謂新奇絕難，蘇軾一時也沒能想出令人滿意的下聯。

直到1986年，《瀋陽羣眾文藝》以此聯廣徵下聯，智慧無窮的人民羣眾才給出了一個滿意答案：

擎酒碗，過九碗，酒碗失九碗，久惋酒碗

完美符合上聯的要求。但萬萬沒想到啊，網友們的腦洞更是突破天際。

這一聯可謂對仗工整，意境深刻，飽含着答主源自生活的強烈情感，還特別容易引起人的共鳴（物理不好的人的怨念啊），提出此聯的人，雖嘆“勿理物理”，但倘若轉戰文學，一定能大有所為（認真臉）。

這個就不用多説了，已經有畫面了，武漢人民一定深有同感。

學生黨只能扶扶眼鏡，嘆一聲“真相了”

除了千古絕對，古人在對聯上玩過的文字遊戲數不勝數。清人梁章鉅父子所編的《楹聯叢話全編》，可謂楹聯方面的集大成著作，裏面收集保存了大量的歷代楹聯與相關故事，並進行了考證、梳理和理論方面的工作。其中又有一則蘇軾的故事，傳自南宋時成書的《桯史》。

北宋元祐年間，遼與宋交好，互通使臣。一位遼使向來聽説蘇軾名聲，一心想要在朝堂上以奇困之。遼國國內有一對——

三光日月星

無能對者，遂請教於蘇軾。這幅對聯，難在“三”已經在上聯用過了，下聯自然不能用，但是字數所限，句中只能出現三樣東西。

蘇軾邊自表謙虛，“公唯唯，謂其介曰：‘我能而君不能，非所以全大國之體。’”，邊對出了下聯——

四詩風雅頌

此對一出，眾皆驚歎。“風雅頌”雖然只有三個字，但“雅”又分為大雅、小雅，不僅合《詩經》之實，更合上聯之體，已是精妙絕倫。眾人的驚歎還沒結束，蘇軾又出一對——四德元亨利

乍一聽，“元亨利”三字後面，還缺一個貞。元、亨、利、貞，是《易經》乾卦的卦辭，被稱為四德。

“遼使睢盱欲起辨”，蘇軾隨即解釋到，“兩朝兄弟邦，卿為外臣，此固仁廟之諱也。”

宋仁宗，名趙禎，“禎”與“貞”同音，所以為了避諱，“貞”這個字不能用，蘇軾的説法沒有問題。遼朝使臣又吃了一個虧，不禁大為歎服，自愧不如。想來要是沒有蘇軾，“三光日月星”這一聯，説不定也會成為千古絕對，留待後人破解吧。

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大家心儀的或者印象頗深的春聯和對聯又有什麼呢？

祝大家新的一年裏，都能像春聯裏期許的那樣，紅紅火火，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