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日記:我在武漢,見證一個悲壯“歷史”的發生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20-01-28 21:51
大家好,我叫珊珊,目前在武漢蔡甸。近幾日正在搶修的“火神山”醫院,就在我們蔡甸區,離我家14公里。
説實話,第一時間聽到醫院在我們這裏修建的時候,還是有點慌的,因為醫院附近還有不少居民區,包括旁邊還靠近水源。
武漢版“小湯山”——火神山醫院正在建造
17年前,為了對抗疫情,北京在8天內修建了自己的小湯山,彼時,那裏聚集了全北京最嚴重的Sars患者、最無畏的醫生和調查記者。
而武漢為了對抗此次疫情,修建了兩個“小湯山”,一個叫“火神山”,另一個叫“雷神山”。
在未來這幾個月裏,17年的那場遭遇,將會在我的家鄉上演。這場疫情何時會結束,作為普通市民我們無法預料,只希望它儘早結束,身邊的家人朋友健健康康地活着。
“雷神山”醫院開建,位於江夏區
1000多萬人口的城市,一夜之間猶如空城一樣,大家各自封閉在房間裏,忍受着這場疫情給大家帶來的恐懼、孤獨和傷害……
2020年這一年,必將載入史冊。我想,我處在疫情的中心,也許正在見證着一個悲壯“歷史”的發生,我要用文字記錄點什麼。
直到2019年12月25號,我還在上海,還在精英説靜安寺東海廣場的辦公室裏工作、寫稿,如果那時早點知道疫情,也許此刻我不會身處疫區。
昔日熱鬧的江漢路空無一人
一切從“封城”那個晚上説起。
23號凌晨2點,我刷手機,突然收到“武漢全市離漢通道暫時關閉”的消息,當時就睡不着了。我下意識打開河馬、淘寶小時達,添置了一些食物準備第二天下單,結果證明這是一個不太明智的決定,第二天醒來,發現所有食物下架。
也許是自己每天都在關注疫情的動態,又或許是出於女生的直覺,還好,我在21號下午去了趟超市,提前囤積了一些食物。
攝於1月21號武漢蔡甸某超市
戴口罩的人不到二分之一
這是至今為止,我最後一次出門,我和我姐各自戴好口罩,默契地以最快的速度選購食材,結賬離開。
那天,馬路上、超市裏戴口罩的還是少部分人,大家沉浸在過節的氛圍裏,一片和氣。不能怪他們愚鈍,只能説上面消息閉塞,新聞報道不夠,基層宣傳幾乎空白。
更早兩天,我跟朋友約在街道口玩,路上戴口罩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1月19號,攝於五里墩地鐵站
我不停地刷微博,看到來自網友的一個個壞消息,晚上回自己家的時候,選擇了打車,我姐當時還説我過於神經兮兮。
我有兩個姐姐,原本打算大年三十晚上一家5口回老家和我奶奶過年。封城後,長輩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我們一家再次默契地不提這個事。
大年三十那天,我二姐説家裏的米只夠吃幾天,她必須再出門一趟,我叮囑她在家附近的藥店買酒精和消毒水,快去快回。
她回來抱了一袋大米和一箱泡麪,説去了三個藥店,酒精都被賣完了。
晚上,我和我姐吃得特別簡單,一個火鍋,家裏有什麼就往裏面加什麼,不敢有一點浪費。至於春節晚會,哪裏有心思看,武漢整個城市都在哭。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家裏最熱鬧的時候,今年第一次一家5口明明都在武漢市,卻被自我隔離在3個不同的地方。(父母在老家鄉下,大姐已成家)
所以事實上,網上那些所謂“逃跑”的人很多都不是武漢户籍,或者他們只在這裏工作,家根本不在這裏,對於我們來説,武漢就是我們的家,我們能逃到哪裏?
我們聽到消息後,都是第一時間就把自己關在家裏。
大年初三,我大姐説他們家裏的食物吃完了,由於私家車也禁行了,她早上起很早徒步去附近的超市,她説她每天聽到小區附近有救護車嗚嗚的鳴笛聲,出門都要給自己加油打氣。
我姐“全副武裝”出門買菜
攝於1月27號
她説超市人很多,大家都在搶菜,幸好自己去得早,晚一點可能就買不到了。
原本打算吃完家裏的食物,就和二姐去老家鄉下避一陣,想的是那邊人少、空氣好,也不愁吃的,但下午聽醫生朋友説,那裏也有人感染了,而且路也封了。
她還叮囑我們,一定不要出門,目前有一些感染的人到處跑,因為醫院收不了。
我們的“小心思”落空。
家裏的冰箱
攝於1月27號
湖北省長接受記者採訪説,湖北物資充足,希望真的如此。我們足不出户,可以接受“封城”、交通停擺,甚至可以忍受外界對我們不懷好意的攻擊,但是,也懇請保證這個城市居民正常的物資供應和生活需求。
沒有了交通工具,是否會給那些住得離超市很遠的居民造成了困擾及更大的暴露風險,而那些部分還提供外賣、配送服務的商家,他們的快遞配送員是否得到了相應的防護,他們的生命安全又有誰能保護?
每天,都在羣裏、朋友圈裏收到各種讓人心碎的消息。
前兩天,高中最好的朋友發朋友圈,説自己的姑媽感染了,已經確診,姑伯也疑似被感染,但沒有醫院收。我不知道怎麼安慰,發私信告訴她微信開通了舉報功能。
我奶奶之前生病住院,23號出院,家裏人那天去接她回家,我叮囑我爸和伯父一定戴好口罩,接好人後趕緊撤離,第二天那家醫院便人滿為患。
我是一個很容易情緒緊張的人,這個病毒最高潛伏期是14天,我時刻計算着我及家人最後一次出門的時間,希望14天后,不會出現那些令人擔憂的症狀。
不安、憤怒乃至絕望,纏繞着這個城市。
有家屬大鬧醫院的,有確診的患者故意對着醫生咳嗽的,人類情緒裏最為不堪、醜陋的一面,在疫情面前暴露無遺。
我能理解這些患者及家屬的憤怒和不安,但請千萬別去為難這些醫生了。醫者仁心,如果能救,他們怎能見死不救?他們也是沒有辦法了。
我知道,在過去幾天裏,很多醫生已經超負荷工作了;
我知道,由於防護服短缺,在過去幾天,很多二線醫生戴着口罩就上,他們靠着一腔熱血,把自己暴露在病毒中,成為最大的潛在感染人羣;
我還知道,在前幾天,武漢三甲醫院的醫生冒着醫生執照被吊銷的風險,直接越過相關部門,向外界求助。
他們為了守護這個城市,以及這個城市的市民已經竭盡全力了。
圖片來源《三聯生活週刊》
市長在昨日接受央視採訪説,“我們把門關了,有可能把疾病關在城內,在歷史上我們都會留下罵名,但只要是有利於疾病的控制、有利於人民生命安全…我們願意革職以謝天下。"
多麼感人肺腑的一段話啊。
但事實上,對於我們普通老百姓來講,我們哪裏害怕關門,我們在慚愧、在懊惱的是,為何遲遲那麼晚關門?為何讓500萬人走出武漢後才封城?(這500萬人絕大部分是在武漢工作或在武漢求學的外省人)
現在,很多城市的人看到湖北的車都如臨大敵,車不讓走,酒店不讓住,他們無助的把自己的遭遇發佈在網絡,讓人心疼。
我能理解外省人的恐懼和謹慎,但同時也希望那些因為春運、因為外出旅遊而“流落”在異地的湖北人能被善待。
他們也想回湖北,他們説,那裏不是疫區,那裏是自己的家。
我看到有深圳當地政府為湖北籍遊客專門提供了一家隔離酒店,這樣的暖心之舉讓人感動,希望其它城市也儘量能讓湖北人在寒冷的冬天有個落腳歇息的地方。
我們這次的敵人是疫情,而不是湖北人。
我們“留守”在城內的人,在近幾日也不斷在呼籲那些已經出去的人,要主動做好隔離,不要給其他省市的人添麻煩。
此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專家組成員王廣發説武漢疫情“可防可控”而遭到大家的網絡暴力,被感染治癒後,他接受記者採訪依舊認為此次疫情“可防可控”,對此我也深信不疑。
封城是為了秩序的重建。
全國各地的醫療團隊、解放軍、民間組織都在奔赴武漢,各個實驗室的工作人員也在夜以繼日地研究病毒和疫苗,他們讓我們看到,武漢人、湖北人並沒有被拋棄。
海軍醫療隊除夕飛赴武漢
昨日晚上,在城市的燈火裏,“武漢加油”的聲音響徹夜空,人們聲嘶力竭的吶喊,為自己祈福,這樣的聲音讓人淚崩。
不過,協和醫院的醫生叫停這種行為
説它有傳播肺炎可能
混亂是暫時的,我相信在未來,好消息會越來越多。我們要撐下去,等開城後,我們要一起去光谷步行街逛街、一起去户部巷過早,一起去江漢路喝酒。
作者: 珊珊,精英説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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