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大災難前如果失去秩序，比災難更大的災難將是無序_風聞

2020年1月24日也就是我落筆這一刻是中國農曆紀年的最後一天---除夕。在傳統裏，這是一個闔家團圓，萬家燈火的熱鬧時刻，是一個家庭或者一個大家族的年終總結和開業典禮，不管在外多遠，公事多忙，作為家庭董事會一員的你，都是需要盛裝列席的。也許大家在外對於世界來説無足輕重，但回家對於家裏人來説卻舉足輕重。

然而今年的除夕有些不同，關鍵詞不再是思鄉的腳步，回家的旅途。而是各地相繼發佈的停運消息，高速公路、火車站、地鐵站、城市公交、機場、農村客運、碼頭輪渡等紛紛停運。

遊子在外不能回家，回家的人又難以團圓，一場流行病毒肺炎，讓春節變了味道。各種小道消息也是塞滿了網絡的各種空間，有説輕的有説重的，有自我隔離的，有連夜出逃的。這一次的疫情，可以説不光是對公共衞生部門的考驗，也是對社會綜合治理能力的考驗，交通管制，災害應急，信息發佈，物資儲備，人員疏通，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

武漢市在1月23日上午10點宣佈封城。短短几個小時後，武漢周邊的黃岡、鄂州、赤壁、仙桃、潛江也紛紛發佈了停運信息，並且部分城市比如黃岡還暫停了所有影劇院、網吧、室內公共文化、旅遊、娛樂場所的營業，甚至一些城市連餐飲也禁了。而且全國多個省份也相繼啓動了緊急預案。

而這一切，僅僅發生在1月下旬短短的幾天時間裏，1月的21號，22號，23號，每天或者説每幾個小時事態都在發生深刻的變化，正是這樣迅猛的變化，讓很多人猝不及防甚至驚慌失措，從而產生了各種不安全感甚至逃離武漢的行為，因為大家的心態是從一個簡單的放任心態，認為“這病沒事，與我無關”突然就轉入了焦慮心態，要考慮“緊急封城了，我該怎麼辦”。

如果再加上從官方渠道能得到的信息量有限，那麼不可避免的，由於網絡信息的發達，大家很快就會從各種渠道蒐集信息，在緊急的時候，在求生狀態下，人會不加鑑別的去獲取信息，此時真假都在其次，有無才是關鍵，萬一信息是真的呢？對於大部分人來説，再壞的信息也好過沒有任何信息，這就給了謠言天然的滋生土壤。

有了需求，自然就不會缺少各式煽風點火的人，不管他們目的是為了漲粉、排解無聊、“幫助”他人甚至是別有用心，最終都可能產生一些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情況，比如説中間最壞的一種---因恐慌原因人羣為了自保大規模的逃離疫區，從而最終造成了疫情全國性的擴散。然而，偏偏極端的信息在傳播上又有天然的優勢，一個理解現代醫學，瞭解病毒學原理，懂得現代社會治理體系的人，當然會謹言慎行，知道以官方信息為準，不光自己不會去編造謠言，也不會去隨便相信非官方渠道發佈或者他人轉發的信息，即便是想去信，也至少會遵循查根溯源，孤證不立的原則，刨根問底，多方求證以後再説。然而這類人在人羣中的比例是？

其實，就算真相被説出來，也不一定有假象容易傳播。大家可以看看下邊兩段話。

段1：2019年12月31日，武漢市組織同濟醫院、省疾控中心、中科院武漢病毒所、武漢市傳染病醫院及武漢市疾控中心等單位的臨牀醫學、流行病學、病毒學專家進行會診，專家從病情、治療轉歸、流行病學調查、實驗室初步檢測等方面情況分析認為上述病例系病毒性肺炎。到目前為止調查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目前對病原的檢測及感染原因的調查正在進行中。

長長一段，可能不敵我隨便寫幾個字，以下是我編的：

段2：我同學就在武漢醫院上班，現在情況根本不是國家説的那樣，SARS又回來了，感染了很多人，他們醫院都死好幾個了，大家千萬小心。

如果要轉發，很多人可能都會轉發第二段內容，因為簡單易懂。而且不管有事沒事，提醒大家多注意總是好的，看起來也更關心人，説人話做人事有什麼問題嗎？

然而這正是問題的所在，第一段的內容明確説明了致病原因：病毒性肺炎，並明確了當前的進展，未發現明顯人傳人和醫務人員感染，且調查正在進行。最重要的是追根溯源給出了這些結論的來源：由武漢市組織同濟醫院、省疾控中心、中科院武漢病毒所、武漢市傳染病醫院及武漢市疾控中心等單位的臨牀醫學、流行病學、病毒學專家進行會診，專家從病情、治療轉歸、流行病學調查、實驗室初步檢測等方面情況分析得出。

可惜，如此多的單位名稱，醫學專業名詞，很多人看了就格外煩躁，估計很多人都想跳着看過去。然而這就是精確表達的代價，必須面面俱到才能做到準確嚴謹，但我還是希望官方不要為了顯得更親民而放棄嚴謹，而是能精確的發佈信息，因為這就是最大的親民，就算會遭遇差評。只有商業機構才需要討好用户，他們不需要對用户負責，只需要負責哄用户開心達成下單，還記得那句“一切以實物為準，廣告圖片僅供參考嗎”？為什麼大家都知道要把廣告圖片做的比實物更好看呢，因為這樣更能調動用户的購買慾望，至於購買之後會怎麼樣，都購買了誰還在乎呢？能把廣告圖片做的和實物一樣醜的只有一家，那就是官方。

而段1正是2019年12月31日武漢市衞健委發佈的情況通報節選，此通報為公開發布。

看不清楚圖片可以看文字版：

武漢市衞健委關於當前我市肺炎疫情的情況通報

2019-12-31 13:58 |   湖北省衞生健康委

近期部分醫療機構發現接診的多例肺炎病例與華南海鮮城有關聯，市衞健委接到報告後，立即在全市醫療衞生機構開展與華南海鮮城有關聯的病例搜索和回顧性調查，目前已發現27例病例，其中7例病情嚴重，其餘病例病情穩定可控，有2例病情好轉擬於近期出院。病例臨牀表現主要為發熱，少數病人呼吸困難，胸片呈雙肺浸潤性病灶。目前，所有病例均已隔離治療，密切接觸者的追蹤調查和醫學觀察正在進行中，對華南海鮮城的衞生學調查和環境衞生處置正在進行中。

武漢市組織同濟醫院、省疾控中心、中科院武漢病毒所、武漢市傳染病醫院及武漢市疾控中心等單位的臨牀醫學、流行病學、病毒學專家進行會診，專家從病情、治療轉歸、流行病學調查、實驗室初步檢測等方面情況分析認為上述病例系病毒性肺炎。到目前為止調查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目前對病原的檢測及感染原因的調查正在進行中。

病毒性肺炎多見於冬春季，可散發或暴發流行，臨牀主要表現為發熱、渾身痠痛、少部分有呼吸困難，肺部浸潤影。病毒性肺炎與病毒的毒力、感染途徑以及宿主的年齡、免疫狀態有關。引起病毒性肺炎的病毒以流行性感冒病毒為常見，其他為副流感病毒、鉅細胞病毒、腺病毒、鼻病毒、冠狀病毒等。確診則有賴於病原學檢查，包括病毒分離、血清學檢查以及病毒抗原及核酸檢測。該病可防可控，預防上保持室內空氣流通，避免到封閉、空氣不流通的公眾場合和人多集中地方，外出可佩戴口罩。臨牀以對症治療為主，需卧牀休息。如有上述症狀，特別是持續發熱不退，要及時到醫療機構就診。（武漢市衞生健康委）

我們再來看第二段我自己編的內容，致病原因是：SARS又回來了，當前進展是：感染了很多人，都死了好幾個。結論有了，進展也有了，那這些怎麼得出來的呢，追根溯源一下發現來源是，我在武漢醫院的朋友，我的一個朋友，是這種朋友嗎？

所以，當你看完第一段以後，你準確的知道了，現在到底流行了什麼疾病，有哪些人或者單位在參與攻關，進展到了哪一步。看完第二段以後你只有一個感覺，好慌。那麼慌有什麼好處嗎？當然沒有。政府作為公共管理者，不光要維護大家的身體健康，也要負責維護大家的心理健康，這當然就包含了要避免社會產生恐慌情緒。所以我們就會看到這種很剋制甚至很彆扭的表達，“到目前為止調查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未發現醫務人員感染”。注意這個未發現明顯人傳人，也就是説可能存在隱蔽的人傳人但尚未發現，也可能不存在人傳人。

在我看來，如此彆扭的表達就是為了避免被誤解成人傳人造成社會恐慌，因為有SARS在前，我國對病毒肺炎的爆發是存在以現實為基礎的恐慌記憶的。請注意以下這兩種表達，1.未發現明顯的人傳人，2.存在潛在的人傳人可能。我們可以從邏輯上説兩者表達的意思是一致的，但是用不同的表達方式，很多人的理解可能就是會不一樣，會把1的表達看作是不會傳染，而把2的表達看作是會人傳人。

如果你是公共管理人員，面對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新型病毒，你傾盡手上所有可用的醫學資源得出了確定是新型病毒肺炎但不確定是否能人傳人，此時的你會選擇以上哪一種説法？請注意，你的説法有可能會引起恐慌，而恐慌將導致大量的人害怕被傳染從而逃離疫區，如果發生大規模逃離，意味着疫情的擴散和失控。

很多人的感受是病毒突然爆發，也就是在上文説的從這病沒事，與我無關，陡然轉變成了，緊急封城了，我該怎麼辦？陡然的轉變會產生強大的心理落差，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公共決策者，大家也都只關心自己的境遇，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回家，關心的是自己會不會被傳染了，至於其他人會不會被傳染，很多人根本不在乎，所以才有一部分人聽聞有疫情後，第一反應不是自我隔離或者去醫院隔離，而是抓緊逃離疫區，哪怕自身已經出現發熱或者其他疑似症狀。從這我們就可以清晰看出國家或者説公共管理的必要性，只有秩序才能守護大多數人，請記住，在重大災難前，如果失去秩序，比災難更大的災難，將是無序。

所以遭遇數年一見的重大公共健康問題時，社會上自然而然會產生一些都是政府的問題的言論，比如政府管控不力，政府信息披露不及時，政府反應不夠靈敏各種各樣的質疑言論。但我希望，可以質疑，但無論如何不要去詆譭政府，更不要去傳播恐慌，如果一定要相信一個信息或者説從多條互相矛盾的信息裏選一條相信，請相信溯源以後來源是政府的那一條。還記得我上邊説的嗎？誰會想不開把廣告圖片做的和實物一樣醜呢？官方。原因無它，因為政府要對自己的人民負責。

如果大家購物都知道要找大店或者比較大的牌子去買，買了放心，這樣出問題了以後可以售後，找流動商販，可能賣完你東西商販人就沒了，到時候可沒辦法售後。為什麼一個在購物的時候都懂的道理，到了關乎自己生命健康的關鍵信息時，卻要選擇相信微信羣裏不知道是誰，從哪轉來的，經過了幾手加工的信息，**也懇請大家不要對一些來源不明的信息進行轉發，不管那條信息看起來有多真實或者多有用，**因為轉發後對方很可能因為信任你而信任了這條信息，但如果你隨意轉發不實信息，反過來，對方是不是也會因為對你發的信息失去信任從而不再信任你這個人？

為什麼説要信任官方，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視野侷限，分辨能力是有限的，在信息自由的時代最寶貴的並不是信息，而是信息的分辨能力，信任官方並不是因為官方從不説謊，而是因為官方是所有可能的説謊者中間，説謊幾率最小、説謊成本最高的那一個，因為政府跑不掉，會被追責。一旦被問責，當事人的政治生涯就此終結，半生的奮鬥毀於一旦，正因如此，所以我們能看到官方公告都有非常嚴謹的措辭，面對重大事件時，哪怕簡單寫一小段話，也需要有各方面的考量，真的是多一筆少一筆都不行。而普通説謊者的代價是什麼？行政拘留15天。所以，從理性考慮我們也應該相信官方發佈的信息。或者説，我們堅信就是有一些人，能從煙波浩渺的網絡各種信息裏分析出事件真相，然而這樣的真相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可以自圓其説的假象，或者説得出了某一個特定角度，特定片段或特定時間的“真相”。

所以，如果你對自己的分辨能力不是很自信，請信任官方，因為你自己去找信息，可能會找到更不靠譜的信息。如果你對自己的分辨能力很自信，也請信任官方，因為官方是所有可能的説謊者裏，騙你幾率最小的那一個，儘管有時候官方提供的信息看起來是那麼離奇，而小道流傳的消息又看起來是那麼合理，也請也堅持信任官方，因為這就是為什麼要設立一個官方機構的原因，耗費巨資設立一個官方機構出來並不是為了哄大家開心，就是為了能有一個權威的聲音。

當然，每個人也都有不相信官方的自由，也可以自由的質疑和批評政府。但是，自己不信政府和拿出一套毫無依據的説法讓別人不要相信政府轉而相信自己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比如説，為了獲得關注度或其他原因把自己對冠狀病毒疫情的理解在網絡上大量傳播。網絡上有一種説法，把12月因造謠被詢問處理的8個人稱為英雄，以現在的疫情流行度來認定是他們首先曝光了真相，而由此推出官方一直在試圖掩蓋問題。

先不説英雄應該是那些奮戰在一線冒着生命危險治病救人的醫生護士而不是在網絡上興風作浪的鍵盤俠。從這條通報結合衞健委在12月31號發的情況通報就可以看出，這8人被抓並不是因為捅出了有病毒肺炎這件事，官方為了掩蓋疫情而抓他們封口，是因為他們傳播了不實信息並造成了不良社會影響。

在這裏也再次懇請大家注意，不要看到什麼信息都發，尤其是不要編造或者臆測一些消息去發，如果造成了社會影響會被追責，千萬不要有個誤區以為在網絡上説話自己不用負責或者説了無法被追查，法律上只要產生了事實上的結果，不管主觀意圖是什麼，都會被追責。就像這次，他們説是SARS，這是造謠，要追責，然後説大面積傳染，這是之後的事實，但在當時他們是靠蒙的，那麼蒙錯了犯法，蒙對了就不犯法嗎？顯然不能這樣，所以傳播不實消息造成社會影響，通報裏寫的清清楚楚。再強調一次，不實並不是説以後不會發生，而是説當前在事實上沒有發生。

這樣就是不讓人説話嗎？不是。如果你想分享信息，如果想讓自己的朋友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那麼請分享自己的親身經歷和親身見聞，最好寫明前因後果，比如“身邊的某某朋友公司已經有兩例確診”，這樣的表述就沒有問題。

如果發到網上的表述是，“我朋友的公司就已經有兩例確診了，武漢那麼多公司，其他公司還不知道有多少哦。整個武漢市稀爛了”。這樣的表達如果造成了惡劣影響，説不定就會被追責。而且，更不要把網絡上看來的一些消息再次加工後傳播出去，萬一信息從源頭就是假的，你可以説是別人發的我只是轉發，但是誰發不是關鍵，關鍵是影響，只要轉發並造成影響，就有可能要負責。

很多人可能覺得，不管這8個人的行為是否正確，但他們至少客觀上起到了預警的作用，把病毒説的很嚴重，卻沒有引起官方的重視並且採取行動，這是官方的重大失職，正是因為官方的不作為才導致了疫情的擴大。咋一看這個説法非常合理，可是官方是否重視及採取行動，是以輿論的強烈程度來定嗎？官方之所以是官方，就是因為它權威，所以重視和採取行動的程度肯定不是依據輿論的強度來，而是根據相關部門所掌握的事實以及基於這些事實所產生的判斷來進行。

然而當時的事實是什麼呢，從2019年12月8日起武漢市才開始有察覺，之後陸續有醫院收治了有相同臨牀症狀，肺部產生感染的病人，基於這種情況，啓動了對流行病的監測，很快，肺炎病毒就被認定是一種新型的肺炎病毒，並將源頭精確鎖定到了華南海鮮批發市場的一處攤位，並在2020年的1月1日，就對華南海鮮批發市場進行了封閉和動物清理，市場至今仍在停業狀態。以下是整治公告：

並且從現場的照片可以看到，參與清理行動的的人員也都佩戴了口罩進行防護。

如果1月1號關停，那麼做出決定肯定要早於這個時間，因為還要留時間組織人員和佈置，研究可行性方案可能就更早。所以説在一共20天左右的時間裏，完成了對新病毒的認定和溯源，並且採取了措施，也就是封停了作為感染原發地的華南海鮮批發市場，先不説政府的這些處置是否有效，至少我們可以確認一點，就是政府沒有任何掩蓋疫情的企圖，公告上也明明白白寫着肺炎疫情並關閉了一整個市場。

可是，在不能確定是否會產生人與人之間的傳染時，關閉最初期的傳染源海鮮市場，清除其中所有的野生動物就可以消滅由動物傳人引起的肺炎疫情嗎？現在的結果我們看到了，不能，因為病毒開始了人與人之間的傳播。

很多人把病毒想的很簡單，覺得研究一下馬上就可以知道全貌，然而確認病毒是否能人傳人，衞生部門必須遵循嚴格流程來嚴謹的下結論，而不能像網友一樣，根據感染的現象來推測。如果官方也能和網友一樣，蒙對了算運氣，蒙錯了不負責，當然可以選擇朝嚴重了説，然後蒙對了就是有先見之明立大功，蒙錯了就以防範於未然來推脱，擺出一副我就是好心給大家提個醒，你就聽聽，聽了做個參考，又沒壞處。那這還是官方嗎？官方意味着權威，而不是哄人開心。

而且，最關鍵的是，**病毒會變異。可能初期的病毒並不具備很強的人際傳播能力，但在變異的過程中就具備了。**所以這裏大家又會看到官方有一個很擰巴的表達，對病毒的傳播開始是説尚且沒有觀察到人傳人，之後變為可能存在人傳人，再到存在有限的人傳人，最終變成了病毒危險，必須做好防護，為防止疫情擴散，即日起緊急封城，這就代表病毒有很強的傳染性。

整個過程看起來就非常像政府在不停的捂蓋子，最後終於捂不住了，病毒過於兇險，因為疫情的擴散不得不封城。而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從更多的實際的細節來看，這像不像一個隨着對病毒研究的深入自然而然產生的過程，因為事態一直在朝向嚴重的方向發展，所以描述也跟着一直在變化。

如果回到事態之初，我們能確定事態的走向就一定是朝向嚴重的人傳人發展而不是清理完海鮮市場的野生動物沒有傳染源，疫情就被控制住了嗎？假設在2019年的12月31日衞健委發佈的公告不説未發現明顯的人傳人，而是預估未來事態會朝向嚴重的方向發展，發展為人傳人，而且武漢市可能有疫情的大面積爆發。

假設2020年1月1日，基於上述判斷，封閉的不是華南海鮮批發市場，而是整個武漢市，那麼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情況？武漢市政府將直接面對至少300萬以上武漢春運人口的洶湧民意，這可是攔着不讓回家過年，有什麼能攔住大家回家過年的迫切心情，不管是十年前一票難求時出現的高價黃牛票，還是那句一直流傳的，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的俗語，都充分説明了回家以及春運對國人的重要性，而且武漢作為九省通衢，交通樞紐，高鐵交匯中轉地，會間接影響多少春運人口就更加無法估算。

屆時會出現什麼情景，我想起我見到過的幾次航班延誤，其中有那麼兩次就有人帶頭堵在航空公司櫃枱前不依不饒的討説法，要補償，然後一堆人跟着她大呼小叫，這還是飛機因天氣延誤，也就是不可抗力造成的。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疫情沒有朝向嚴重的方向發展，這幾百萬被攔着沒能回家過年的人，對政府會作何感想，是配合、理解、支持政府嚴格管控，停運封路來預防疫情嗎？還是會出現機場櫃枱那樣甚至更為嚴重的局面。

上邊還不是事情的全部，一旦進行嚴防死守，第一時間全市進入緊急狀態並封城，疫情大概率根本就不可能朝向嚴重的方向發展，對於一個可能爆發的疫情，它既是可能的，也是不可能的。那麼這個時候如果管控得力，並沒有爆發，那麼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不會爆發，完全虛驚一場。會覺得政府水平太差，懶政，工作不細緻，搞一刀切，海鮮市場出問題不治理野生動物買賣卻封城，不調查清楚就影響全市人民生活，就是因為政府老怕問題變大，不敢擔當，怕負責任，所以犧牲老百姓的生活和工作時間搞提前防控，耽誤大家的生產和生活，年都過不安逸，只知道折騰老百姓。

出現這樣的結果依舊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就進入緊急狀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呢？就一定是城市慢慢失去警惕性，每次應急最後都以無事收場，既然如此，還那麼認真的應急幹什麼呢？做做樣子，走走過場不也是一樣的結果嗎。然而當有一天真正的疫情來臨之時，反而可能疏於防範而導致災難。

所以在是否啓動緊急狀態，是否執行一些嚴厲的防控措施時，是有一個度的把握的。那麼這個度由誰以及怎麼來把握，由廣大網民朋友根據網絡輿情的嚴重程度在意見領袖的帶領下來把握嗎？想想顏色革命是怎麼屢屢成功的，就是因為洶湧的民意總是聽風就是雨，輿論是可以引導的。所以這個度當然是官方以及職能部門的相關專家來把握。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從不犯錯，而是因為他們不能靠瞎蒙和甩鍋來達成百戰不敗，他們要對自己説的話做的事負責，是因為他們受過專業的訓練才能入職，更是因為他們敬業，為人民服務五個字現在還在牆上掛着。

這五個字的分量，很多人不清楚。網絡上成天可以看到一種説法，類似於公務員也就是一份普通職業，軍人也就是一份普通職業，花了納税人的錢就該辦事。很多人意識不到，這是很荒謬的。現在，中國還不是資本主義國家，**在中國，軍人叫人民解放軍，幹部叫人民公僕，而人民受的教育是，不要忘本。**也就是説，給老百姓辦事，是因為心繫百姓，而不是因為納税人付了錢，這是有本質區別的。解放軍醫療部隊在除夕夜緊急集合包機前往武漢，是為了什麼？

發生洪水時，解放軍冒着生命危險解救人民羣眾，是先救羣眾裏出價高的嗎？誰能出多少錢讓子弟兵願意冒着生命危險換自己生命安全。想想在美國發生山火時，明星的豪宅都配備了私人消防隊，而普通人的住宅就只能等着燒。這就是為人民服務的全部意思，重點是人民，不是服務。

我一點都不反對批評政府，但我反對在這樣的大災大難面前借批評的名義抹黑政府，製造政府和人民羣眾之間的不信任感，製造幹部和羣眾對立，製造社會恐慌情緒。自己不信政府一點事都沒有，但是跑到網絡大肆宣揚政府不可信則是另一個概念。近期已經緊急闢謠了一堆抹黑的信息，限於篇幅就不一一例舉，只想説，由於種種的原因，以後抹黑的信息也不會少，請大家不要去轉發傳播，從官方渠道去獲取準確的信息。

甚至有時候，就真的是政府自身存在問題，那怎麼辦呢？當然是向國家舉報。

國務院已經開通互聯網督查平台，點擊以下鏈接可以舉報https://tousu.www.gov.cn/dc/index.htm

也請大家愛護公共資源，反映重要的問題，不要什麼都往裏塞。

在這裏還想説一點，很多我們以為是問題的問題，其實是因為我們不在決策層信息不完備，也就是説，武漢市的市長並不向我們彙報，他做了什麼我們並不知道，我們只知道他沒做什麼，如果武漢市的領導班子真的在病毒爆發過程中工作出現了重大疏漏，事後肯定會被追責。至於追責到什麼程度，受什麼懲罰，自然也不是以網絡輿情來定，而是根據有關部門的調查和掌握的事實來裁定，不要因為武漢市的一些措施不到位，就不停攻擊的政府或者不再信任政府以及傳播政府不可信的消息。

我並不知道武漢市在這次的疫情處理過程中工作是否做到了位，因為我掌握的信息太有限。但我想説，至少有一點我們可以做到，不因個人的不滿或者不便，就在網絡上對政府發泄不滿並大量傳播。很多人會覺得，政府不就是服務人民的嗎，服務人民不就是讓人民滿意嗎，怎麼？還説不得啊，一點批評意見都不能聽啊，這是人民的公僕嗎，這是人民的老爺吧。

可是為人民服務和讓人民滿意，是一回事嗎？

比如説常見的我媽媽想讓我回家系列。

在外上學：你怎麼從來不知道回家看看。

回到家裏：別一天天悶在家裏，對身體不好。

出去逛街：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在外邊野。

你沒忍住爭辯了一句：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那我要怎麼辦才好，不是你讓我回來的嗎。

你媽：那以後你別回來了。

問題來了，你媽想讓你回家嗎？答案是想也不想，這會是想的，那會又不想了。生活中大部分人就是這樣，每時每刻想的都不一樣。你不可能做到讓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滿意，所以為人民服務和讓人民滿意完全是兩回事。

換句話説，共產黨要服務於自己的人民，這是黨的信仰，發揚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這沒有問題。但讓人民滿意代表的是一種人民公僕精神，而不是一種事實結果，就算做子女的，我們都做到讓自己的父母滿意了嗎？如果沒做到，就代表我們就是想讓父母對我們不滿意，我們要害自己的父母嗎？

國家的本質任務是將國家建設強大，這是主，其他為次，其他都是在國家強大的基礎上再談，因為在國家不強大的基礎上，追求次要目標追求的再好也都是鏡花水月，要麼緣木求魚，要麼圖一時之快。現在回頭來看，曾經幸福的人民，比如當年錢多事少福利好的希臘人民現在怎麼樣了，已經深陷經濟危機。而印度宗教盛行人民有幸福感還不焦慮，然而這是真正的幸福嗎，上文就説過，成立國家不是為了負責哄人民開心的，那是商家做的事！

所以我很不能理解有幾年我國輿論一直拿幸福指數説事，天天就是各種你幸福不幸福，還各種新聞展示全球幸福指數排名，讓我國人民直觀的感受各國人民的幸福感在世界上排到什麼位置了。這變相容易導致一種思維，其他國家的人民幸福是因為他在那個國家，自己不幸福是因為自己在這個國家，國家就是應該讓自己的人民幸福，天經地義，人民不幸福，就是國家的責任，準確無疑。

然而事實的真相是，人的幸福，應該是自己負責的，國家負責提供的不是幸福，更不可能是幸福感，而是一個奮鬥的平台，國家要的是強大，國家強大了人民才有施展才能的空間，有施展才能的空間，才可能有各自幸福的生活。國家發展了航天，你才有機會成為宇航員，國家發展了電子商務，你才有可能開淘寶店，國家制造業發達了，你才能從事製造業相關的生產和銷售。

如果這還不好懂，設想你進入一家公司，公司是負責讓你幸福的嗎？明顯不是吧，那麼進入了這家公司，就意味着就不會幸福嗎，明顯更不對吧。如果説真的有什麼不幸，那就是這家公司每況愈下，越做越小，讓你沒有發揮才能的空間，甚至發不出工資。如果你進的這家公司越做越大，越做越強，你也得到了更好的工作機會和收入增長，那麼你在這家公司幸福嗎？答案是不一定，你可能因為各種原因還是乾的很鬱悶，甚至可能很勞累，因為幸福不是公司給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你在一家越來越強盛的公司要比在一家越來越衰落的公司要幸福的多。

另外如果進了一家公司，什麼都不做，就天天批評公司領導，動輒拉攏一批人帶頭鬧事，還各種不知道公司詳細的運作情況就瞎蒙開始指導，反正蒙對了立功，蒙錯了甩鍋，有什麼好怕的呢，並由此質疑公司的領導層決斷不力，如果按你的來一切早就好了，你猜任何一家公司會怎麼對待這樣的行為。

阿里巴巴集團董事長馬雲在2011年08月29日的內部郵件裏是這麼説的：

我們永遠不會承諾你發財，升官，在阿里我們一定承諾你會很倒黴，很鬱悶，很委屈，很痛苦……很沮喪……剛來公司不到一年的人，千萬別給我寫戰略報告，千萬別瞎提阿里發展大計……誰提，誰離開!但你成了三年阿里人後，你講的話我一定洗耳恭聽。

話説的非常清楚，公司不負責你的幸福，負責讓你倒黴、鬱悶，到公司一年以下，給領導提意見的，誰提開誰，三年以後再説話，洗耳恭聽。大家一定覺得在阿里巴巴堅持三年很簡單。而事實是，馬雲自己都説在阿里巴巴熬過三年非常不容易。有多難呢，以下是來自脈脈數據研究院發佈的互聯網大公司員工平均在職時間，阿里巴巴是2.47年。

所以，有些人天天指責政府這沒做到位那沒做好，是因為政府被説從不還嘴嗎？還是因為人民政府從來不説：“生在中國是你修來的福報”？所以讓很多人看多了網絡上一些別有用心的言論就總覺得生在中國真是三生不幸，畢竟這國要完，這國要崩潰，這裏的政府太腐敗，這裏的文化太腐朽，這裏的人民沒素質，這裏的生活戾氣重。有幾年一上網天天就看這些新聞，反覆就是這些關鍵詞，要完，崩潰，腐敗，腐朽，素質，戾氣，戾氣，戾氣……我把某個新聞客户端卸載了。就是因為沒戾氣也架不住天天給你催眠，你要完了你要完了，大家戾氣重啊。而最近幾年現在成天就是喪文化，喪文化，喪文化。喪哪了？

如果認為被資本壓榨的太勞累，如果感覺生活太難人間不值得，如果感傷社會不公階層固化，如果認定國家就是應該負責人民的幸福，那也沒問題。國家發房子，發工作，發福利，那是共產主義，也是我們國家未來的目標，現在我們還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家也提出了兩個一百年的奮鬥目標，奮鬥是主旋律。

但是大家信共產主義嗎，信奮鬥嗎？現在的情況是都想要幸福，但都不要奮鬥，都想要公平，但又都捨不得自己手裏的特權和利益，都不信共產主義，但又都不想當韭菜被資本割，那怎麼辦呢，地上一躺原地打滾，這個國家太爛了！都是政府的鍋。然後移民解決問題？

所以，為人民服務並不是讓人民滿意，至少在這次疫情中，不是。因為想要疫情不擴散，首先就要阻斷人員的流動，武漢封城，至少武漢市及其周邊城市超過1000萬的人就不會滿意。他們的出行，用餐，娛樂，工作全部受到極大的影響，而且留在疫區哪怕暫時健康，染病的風險也相對較高，所以都想離開疫區，然而這樣的做法對全國人民來説顯然是最差的，因為增大了病毒流行的風險。此時大家利益不一致，怎麼辦呢，來民主協商，討論博弈嗎？病毒都在路上了，大家坐下來投票？當然是聽政府的，這就是權威的作用，能迅速的採取有效的措施。

河南省在1月20號就能做到在村一級有切實有效的措施。

當然，河南省這麼全面有效的管控措施也就突顯出了湖北省的管控不力，做的好不好是對比出來的。所以政府做的好不好，人民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

可是當一個人就因為在武漢停留過就被政府封門，被周圍所有人排斥的時候，他會覺得政府好，覺得自己幸福嗎？説不定他會覺得這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政府。所以政府是幹嘛的，讓人民滿意嗎？不，至少在我國，我們的政府應該是以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打造社會主義強國的，而不是以為人民幸福的精神讓儘可能多的人民滿意，前者是對人民負責，後者是哄人民開心，一個是長期的利國利民，一個是短期的利人利己。

網絡上有無數預防級疾病的方法，有無數針對疾病的説法，所以我寫這一篇，並不是想説這次的病毒肺炎疫情。我寫這些，是留存，是記錄，是警醒，是希望。希望之後再次遇見重大公共事件，我們能擰成一股繩，不要互相指責、內耗，爭取高效且低成本的度過難關。在新聞裏我們經常會聽到那句“共克時艱”，可能很多人並沒有去品，在我看來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很難，而且大家也都很難，但是不要緊，這個困難終究只是一時，只要上下一心，就可以共同去克服掉。

那麼最後，如果你是公共管理部門，在1月26日面對的情況是：武漢市疫情依舊嚴重，其他各地疫情雖然沒有大爆發，但也有一定程度新增，總體來看目前依然存在全國性爆發的風險。此時，應該在全國大部分地方實行嚴格的封城嗎？最佳的回答當然是該封就封，比起經濟損失，民怨沸騰，當然是整個國家的健康更重要。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是“該”呢？根據網絡輿論來定嗎？一句話，交給專業的人，我們做好自我隔離。

真心希望疫情早日消失，同時我也堅信，如果能齊心協力，疫情也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被消滅。最後向戰鬥在一線以超疲勞狀態工作的醫護人員致敬，也向那些自覺隔離的普通人致敬。不管你身處何方，此刻我們因抗擊肺炎病毒站在一起。

後記：本文動筆於除夕下午，一直寫到年初二晚上才結束，有時候寫到深夜才發現手都僵了，有感於1月23、24號兩天看了太多製造恐慌也就是類似於政府隱瞞了實情，感染了很多人，死了不少人這種言論，而且還有很多人會去信並跟着起鬨，所以不吐不快。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造成大面積的恐慌，可能會出現更大的問題。比如生活物資，比如説本來是勉強夠或者勉強不夠，還不會出現致命的緊缺，大家一恐慌，就會進行囤積式購買，這時就算供應充足也會立刻出現物資緊缺。比如説本來只是疫情開始流行，如果造謠疫情已經大面積爆發，大家一恐慌，就可以造成大規模的離開也就造成事實上的擴散。希望在這麼大的災難面前，我們不要自亂陣腳。醫學的事交給醫生，管理的事交給政府，我們管住自己的腿，不要到處跑，管住自己的嘴，戴好口罩，管住自己的手，不轉發謠言。相信病毒肺炎一定能被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