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完了雙黃連，下次搶什麼？_風聞

 

1

昨晚突然看到一則消息，説雙黃連對新冠病毒有抑制作用，還幾個官媒大號都發了，這一下就引發了雙黃連搶購熱潮，淘寶可以用秒空來形容——線下藥店就不要去了，搶不到還會損失一個口罩。

其實我剛開始看到時是有點懵的，覺得這事兒有點魔幻，不像是真的，再看官媒們下面清一色的評論“不要搶，留給有需要的人”，我有一瞬間彷彿穿越了，好像進入的不是21世紀。

從非典到現在，從潔爾陰到雙黃連，人們還是沒有搞清楚該信什麼，不該信什麼，這跟學歷、年齡、所生活的區域既有關也無關——從大數據來看是有關的，但從個體來看是無關的。

我去年初買了一份丁香醫生的日曆（非廣告）送給父母，顯而易見，裏面有很多跟父母原本認知相沖突的信息，這當然是我送日曆的初衷——每天改變一點點，家庭和睦又團圓。可父母看了，覺得衝突點如此之多，就懷疑這個丁香醫生説的是不是真的，這就好像一個聽慣了説書先生講野史的人，你説正史有一兩個地方的出入，他可能斟酌斟酌，你説都是出入，他就不願意信，甚至懷疑你這個正史是有問題的。

那麼問題來了，丁香醫生憑什麼是“正史”？

我又不是它的股東，我幹嘛説它是“正史”，所以你要自己去查證，人家講的東西有沒有道理，如果你查了很多次都發現沒錯，那麼它的可信度就是比較高的，有時候為了節省時間，自然就直接把它的結論拿來用了——信任度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

相比之下，我們父母要相信一個東西就簡單多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們才是“天真無邪的孩子”，電視上説什麼、報紙上説什麼、公眾號上説什麼、親戚朋友説什麼，只要是形象成他們能理解的樣子的，全都信。但是唯有一點，不能跟他們現有的知識點相沖突，你要打亂了他們的知識結構，那你就輸入不進去了，所以科普工作不是做得不夠，是不夠早，佔據同一位置的信息被人捷足先登了。

很多人還是處於只解決“信息填充”的階段，並不關心信息替換的問題。

2

看到這裏，可能敏感的人就會覺得我要開始準備説中醫西醫了，他們準備好了噴我，對不起，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我就不説。

我跟中醫沒有仇，你跟我也沒有仇，對吧？

我只想説明一下我理解的科學精神，這或許能讓一些人解決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該信什麼的問題。

科學，在我看來是一種方法論和態度，它跟玄學、神學、宗教、中醫之類的都不相互矛盾和對立。信科學的人當然不是什麼都能解釋、什麼都懂，他們僅僅會用這個工具去篩選信息的真偽，篩過了就信，篩不過也不一定就是假，不一定不能信，只是沒過，就説明或許是眾多可能性中的一種，無法確認，這個能理解吧？

所以有人説“萬事信科學何嘗不是一種迷信”？我是不認同的，因為任何事只要有了科學結論還不信，在我看來就跟你已經驗出了跟你父親DNA99%相似卻還是認為他不是你的父親一樣，這就變成了自欺欺人。

你也可以説DNA這種東西，沒準1000年後被推翻了呢？當然當然，但至少它在今天更可信，對吧，比你提出的其他工具總要可信吧？你有更可信的我馬上改換門庭信你的，我對此沒有信仰。

科學從來沒有説過傳統醫學不對，也沒有説過世界上不存在上帝，更沒有説過辦公室門往哪兒開不會影響你發財，它只是説“我不知道”、“我沒有證據證明這麼説有道理”，科學兼容所有人、所有物、所有事，對它來説，沒有偏見的事物，也沒有與它相矛盾、相對立的東西。

證明有道理，永遠是自己的事兒，你得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而不是“你不證明我沒道理，我就有道理”，別人為什麼要拿出道理證明你沒道理呢？你説自己看到過鬼，並形容了出來，這讓我怎麼證明你沒説謊？就因為你是我親戚，所以不會騙我？還是你是大師，所以大師都不騙人？

如果這樣可以，這個世界就一定會被謊言所填滿。

3

科學精神，指的是刨根問底、最大限度去證明一件事的精神。

科學也會用到經驗，但經驗只能起到一個“啓發研究方向”的作用，卻不能直接得出什麼結論，就像你根據經驗覺得這個人是兇手，你也不能直接就判了它，經驗只是給你提供了一個查案的方向，這要直接拿去斷案，那冤假錯案也太多了。

我們就還是以治病為例，我就是一個沒有接觸過傳統醫學、現代醫學、中醫、西醫的普通人，你讓我相信這個藥能治病，那麼你需要怎麼説服我才是對的？

你別跟我扯任何醫學理論，我聽不懂，也不想學，也不知道你説的真的假的，你就給我看例子就行了。

那你首先得給我看治好的例子對吧，你不能説這個藥第一次用在我身上，那我肯定慌啊，所以你得告訴我這個藥治好過人，且持續正在治好人，案例擺我前面，不能是聽説，也不能是很久以前治好過。

然後我就疑問，那沒治好的呢？你不能光説治好了的，所以你得給我一個數據，我能大概知道我康復的概率是多少，否則你治死10個好了1個，那我哪敢用？

好的，你的藥既一直在治好人，治癒率又高，那我對藥的信任度又提高了。接着我還得問，那這些人裏有沒有跟我一樣的？萬一你這在別人那裏有用，在我這兒沒用呢？你説我們這兒形形色色的人全包含了，有個我能信任的數字，例如100個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不同職業的人，都好了。那我又信了一些，我“如此特殊”的概率總更小了吧。

接着我還有問題，那有沒有可能，不吃你這個藥也會好呢？

你得告訴我，你看隔壁吳老二，不吃這個藥，掛了；再隔壁的嶽老三，不吃這個藥，也掛了，你這種情況，堅持不吃的都掛了。這麼一對比，那就果然要吃了啊。

可對不起醫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會不會你看吳老二和嶽老三都快掛了所以你就不給他們吃這個藥了？你看那些本來就沒啥事兒的，你就給他們吃這個藥？其實他們不吃也掛不了對不對？

你説“好吧，把我給換了，你自己替換一個醫生，也不告訴他我們在幹什麼，你就讓他照常行醫，再不行你就多替換幾個，這我總不能控制了吧”？

就這樣，我就服了這個藥。

4

注意啊注意，這裏沒有用到任何的醫學知識，也不是任何門派的，純粹以我一個醫學白痴的視角，去選擇我該怎麼相信一個人和一種藥，然後你用實際案例來證明你是對的，沒錯吧？

這個就是科學精神，它不屬於任何門派，也不偏向任何理論。

我們要信的，就是刨根問底以後的信息，並不是任何派系的言論。

如果你已然接受了這個，當然你還可以説，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判斷誰真的做過了這些測試啊，而我自己由於缺乏相關知識，我又不可能真的去做，成本也太大，等我搞清楚這都多久了，所以還是不知道市面上那麼多信息，哪些信息才值得相信。

對的，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所以我們才要相信那些無法作假，一定會做上述嚴謹實驗的個人或團體，只要他們敲了一個章，那我們就可以信有這個章的東西，這就是所謂的更可靠的信息來源。

我們會鼓勵所有我們有懷疑的東西，都去那裏過一下，過了的，直接信；沒過的，不能説“哈哈，你是假的”，而是“我不知道真假”，至於不知道真假的東西你要不要採用，那就看你自己，並沒有人説沒過就一定會怎麼樣。

所以你説在我山窮水盡的時候，我會不會去信山裏的土方或者拜拜神明？或許也會，因為我是按信任度來排序我該信什麼、做什麼的，這裏肯定有個優先級，而不是我本身排斥什麼東西。

5

胡説八道總是很容易的，科學不能證明的東西太多了，多到我隨便胡謅一個它都無法證明，所以科學能證明的東西才如此可貴。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真真假假，至於你活得艱不艱難，敵人狡不狡猾不是藉口，自身進化得夠不夠才是重點。

--------------------------------------------

蔡壘磊：暢銷書《認知突圍》、《愛情的邏輯》作者，亞馬遜2017年度新鋭作家，社羣讀書APP【螞蟻私塾】創始人。

公眾號：請辯

微博：@蔡壘磊

在螞蟻私塾APP：

1.一年幫你領讀52本好書

2.1元加入我的蟻窩【上行通道】，跟你分享那些關於“上行”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