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監督和話語奪權_風聞
Snorri-2020-02-01 11:36
作為經歷了非典時期輿論場的人,看到如今某些媒體的姿態,不僅要感慨:太陽底下無新事,歷史總在以自己的方式重複着。
很多媒體現在開始咬着“早期疫情控制不力”這一點不放了。這本身沒什麼問題。畢竟作為輿論監督,有問題就要一查到底。但不同的媒體,在引導方向上也是有不同側重的。當然,現在的媒體,沒有人會傻到直接硬塞私貨,基本都是引導性的,隱蔽地把你往某些結論上引。
非典之後我就常思考一個問題:什麼叫政府公信力?我一開始真的認為有這麼一個概念,一個變量,就好像物理世界的速度、位移一樣,真實存在的。後來我發現,政府公信力其實是一個偽概念,或者説是多個概念的某一側面表現。我在歐洲問過很多人,他們對政府信任有多少。很多人説我不相信這屆政府,我不相信現在台上的某某人。但他們對多黨議會制的選舉制度是絕對的信任。即便這個體制源源不斷地催生撒謊騙票的政客,源源不斷地催生腐敗、無能、空頭支票,他們也不認為當前體制有根本性的問題,只是覺得需要重新選一個“好人”上台。
選舉制度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它很好地把人治改頭換面地融到了法治裏面。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不僅是發生在政務官層面,也發生在立法、司法體系裏面。比如説法官委任制、判例法、陪審團、法官自由裁量權等明明是人治的因素,可以被包裝在“程序正義”裏面,變成依法治國的好榜樣。這些都是引導的後果。如果家庭里社會上人人都這麼説,學校老師、專家學者都這麼説,有些東西就變成真理了。
到了中國這裏,很多東西都反過來了。一個官員不好,一羣官員不好,某件事情某屆政府處理不好,為什麼?體制問題。不是換個官員,修改具體某個制度就能解決的,還有“根子上的問題”。什麼問題呢?你懂的,不能説,説了就***。但你換官改制度肯定是敷衍了事,必須***,不***就是不行。這放在阿拉伯之春以前是絕招,無人能破。但阿拉伯之春之後,真的捅破了,捅爛了,大家也就發現了。即便你***了,好了,連根拔起了,最後又能怎麼樣呢?變成利比亞?埃及?烏克蘭?説白了不就是大破大立嘛。20世紀大破大立玩得最成功的,我怎麼覺得還是1976年呢?
想深一層,這裏面很有意思。這説明所謂的一人一票、上街自由,其實只是虛幻的選擇權,讓大眾有當家作主做決定的快感。這種“作主快感”其實是消解無能焦慮的一種藥。適量用一用可以緩解社會矛盾,但並不解決根本問題。用藥過量還會導致強烈副作用,比如脱歐,比如法國的情況。但到了國內,媒體絕對不會認為換個官員就能解決什麼問題。這時候大家反而是很清醒的,都盯着根子看,絕不允許糊弄。
國內不準用藥,帶來是什麼後果呢?就是社會矛盾不斷累積,裂痕不斷加深,戾氣不斷加重,最後來個總爆發。警察瀆職,警察被處理了,不行,還要深挖。貪官被查,坐牢了,不行,還要深挖。都拿個小本本記着,都記在***頭上。記賬為了什麼?就是刻骨仇恨不能忘啊。蘋果日報、三立自由這些造多少謠,沒人拿小本本記着。南方系、在野黨撒了多少謊?過去就過去了。而執政的出了事就是刻在恥辱柱上了,這還不是一個人的恥辱柱,一項法條的恥辱柱,都得刻在***的恥辱柱上。
媒體做輿論監督,為什麼變成了積累社會仇恨?這個很有意思。把這事情換到單個的政客頭上,説白了就是馬克吐温《競選州長》裏面的內容而已。所以,説到底,所謂的公信力,其實就是某個對象的政治形象。所謂的公信力喪失,就是抹黑政治形象而已。我以前認為,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要逼人下台,拿錢做事而已。然而台灣這十幾年來發生的事情,讓我認識到我錯了。蔡英文上台四年,蘋果日報、三立自由等媒體好像並沒有玩這一套啊?原來大家都是喉舌而已。關鍵是:在台灣,即便都是喉舌,攻擊的對象都是政客,沒有人攻擊選出這些爛蘋果的制度。事情荒謬就在於此。多黨體制讓台灣政治空轉20年,腐敗變本加厲,經濟停滯。但多黨制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換到對岸這邊來,抹黑的就不是某屆政府或某個法條了,而是“根子”。所以歸根結底都是一個私貨:多黨選舉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就是壞,就是壞啊就是壞。
香港去年的事情,則把這個事情推到了荒謬的地步了。沒事硬找事,“黑警”這種層次的東西都來了。積累對警察的仇恨,已經毫無建設性可言了。警察只是工具而已。多黨制國家就不需要警察了嗎?多黨制國家警察和你的有什麼本質區別嗎?你把警察廢了,對誰有好處呢?連不少“自己人”的媒體都開始質疑了。再説了,警察抓了人,法庭上馬上就輕判了。這叫什麼事呢?人大釋法是豈有此理,法律是什麼都是由“本地”法官來解釋。而法官卻不是民選出來的,行政長官都無可奈何。這叫什麼事呢?
回到公信力這件事情,公信力真的是政府的嗎?我感覺不是。甚至説,大陸這個環境下,政府公信力裏面這個“公”字,其實是個偽概念。特朗普蔡英文之流佔着公職撒謊撈錢,損害了什麼政府公信力呢?和我們説的是同一個嗎?不是。我覺得,應該叫“社信力”。打擊社信力,推崇資信力,這才是真的。鄧公説了,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現在這句話好像也沒用了。“寧要A的草,不要B的苗”倒是比較切合。50年前和現在,只是A和B互換了,這不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捲土重來嗎?
所以,媒體作為所謂的“第四權”,到底是誰賦的權,乾的又是什麼事,這個需要大討論。到底是乾的事是輿論監督,還是話語奪權?是老四長大了幫忙看家,還是老四翅膀硬了要爭家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