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狀病毒辯證法：危機、紅利與塞翁失馬_風聞

作者：螞蟻

出品：IT爆料匯

震動世界的野味肺炎，將古老的《道德經》思想再次展示在世人面前。

一個穩態結構，往往在其內部形成既得利益團體。當該結構趨於穩定，就意味着既得利益團體將阻礙該整體的進步發展。同時當該結構趨於崩壞，既得利益團體趨於毀滅，則代表坍塌過程為改革支付了成本，該結構有望得到實質性的發展。

小到病毒的變異如此，大到人類社會的組織興替、制度改革也如此。

病毒如果沉溺於舊宿主體內的恆温環境，就無法面對新宿主求得生存空間；古猿如果不讓雙腳試着承擔整個身體的重壓，就沒有解放前肢的偉大變革；西方如果不經歷“羊吃人”的血腥積累，就沒有縱橫世界數百年的列強史。所以觀察過物質世界規律的老子留下名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肺炎時期的眾生相，何嘗不像一面明鏡？

透過這束反射光，我們看到村官的“土味抗疫情宣傳”，看到舉國上下的強大執行力，也戳破少數尸位素餐者的洋相。同一片城市的天空下，有人頂着八旬高齡在前線與疫情鏖戰，有人無聊到撇開飯碗數米粒，有人無視疫區物資緊缺的事實，公然向外售賣口罩。孰是孰非，一目瞭然。

如果疫情對應對能力的要求，和網絡時代的輿論浪潮代表外部環境的兩股變化，則疫區少數組織作為落後的部分，站在了崩壞與坍塌的時代對立面。

肺炎疫情固然是災難，卻也可能是一段壯闊故事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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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炎與“供給短缺”

在娛樂文化市場，冠狀病毒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時期，存量文化產品供給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新產品的上市遙遙無期。包括綜藝、電影在內的往年春節重磅文娛產品被叫停。同時復工開學時間均被延長，以往娛樂平台無比珍視的“剩餘時間”像拉麪一樣被迅速拉長。像極了《西虹市首富》裏窮困潦倒的王多魚，忽然被10億現金扔了一臉。

這是視頻市場從未考慮過的特殊空白。肺炎為國民娛樂提出了全新場景，它像影院那樣完整，長時間，無干擾，但缺少院線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它像短視頻那樣在心裏預設上渴望打發時間，尋求視覺衝擊，但對內容的長度、講故事的能力有高額要求。

幸運的是，在新場景下，舉國上下的娛樂需求被放大了，長短視頻都是贏家。不幸的是，在新場景下，尚沒有一種文化產品能夠完美適配場景需求，長短視頻都是輸家。

於是春節期間出現這樣的場景：全國人民一邊用電腦或電視播放長視頻或新聞，一邊用手機刷着短視頻或信息流。七麥數據顯示，優愛騰+抖音快手的娛樂組合在春節期間長期霸榜，影音娛樂應用面對新常態取得全線勝利。

          

長期以來，以短視頻為主的網絡娛樂產品過於側重爭奪用户的碎片時間，通過短內容降低觀看門檻，提高傳播效率成為行業共識。頭部作品追求短、快、視覺衝擊力，恨不能將內容做成一道流星閃過，讓受眾邊看視頻邊許願。

結果就是當全國人民娛樂需求劇增，同時院線全面啞火的天賜良機下，網絡視頻仍然接不住球。

整個春節假期期間，“宅在家裏能無聊到什麼程度”類視頻內容得到廣泛轉發。例如武漢市民“開窗求吵架”、“開窗唱國歌”，以及全國人民的數米粒、視頻喝酒等遊戲。翻遍抖音快手的推薦內容，户外類作品幾乎全是疫情前的“存貨”，整個春節期間增量內容的亮點，除部分新聞截取內容和疫區實地探訪內容獲得了不錯熱度外，幾乎全靠“無聊”系列出彩。

       

這更像是一場短視頻行業的假性繁榮，“無聊”系列固然是廣大拍攝者創造力的體現，背後是短視頻在特殊時期的束手無策。除顏值類作者外，短視頻的生命線在於選題新穎，以“辦公室小野”等創意美食類作者為例，拍攝市面已有的創意內容，會在粉絲羣體中引發相當程度的不滿。

在肺炎時期，作者的創意幾乎被禁足、物資短缺、店鋪歇業、快遞降速等客觀條件制住了手腳。户外類、劇情互動類、街訪類等內容均是短視頻的命脈所在，在此次疫情中產量均受到打擊。但並不絕對，此次疫情湧現出一股武漢拍攝者走上街頭拍攝實際街景的浪潮，其中的高質量作品成為爆款，並得到相當一部分主流媒體的轉發傳播。

除武漢作者探訪類內容逆勢走紅外，肺炎時期的新增視頻數量、質量均呈普遍下降趨勢。這一時期的作品思路主要向對災區問候、對個人假期生活枯燥的吐槽兩個主要方向轉移。相比往年視頻選題的百花齊放，今年內容同質化的問題更加突出。

這也是短視頻的痛點所在。

就像零食辣條的優勢完全建立在四菜一湯的味覺疲勞上，作為現代社會碎片時間的產物，短視頻的優勢完全寄託在用户“擺脱高壓”的心裏預設和內容本身與長視頻的時間差上。在肺炎時期，國民對影視娛樂的需求高漲爆棚，內容之間少了以往的流量競爭和使用心理差異，內容質量轉而成為決定用户留存與否的關鍵。

辣條難作宴席菜，短視頻難以適應持久戰的弊端逐漸暴露出來。

對於快手、抖音等平台來説，短視頻無法講好一個持續吸引人的故事並不是問題。等到疫情的陰霾散去，作者們尋找選題的腳步就會踏遍昔日疫區的大街小巷，短視頻適應環境的優勢將重新凸顯。何況字節跳動在關鍵時刻簽下《囧媽》，併成功將話題運作為全民級別。儘管在影視圈內部，徐崢被視為無信無譽的叛逃者，但字節跳動的出手，無疑吃下了長內容在特殊時期的影響力紅利。

但冠狀病毒帶來一個事實，即在當前用户紅利見頂的前提下，短視頻如果不在自身內容邏輯上做出調整，就難以向上切分長視頻等產品的流量蛋糕。在失去使用場景優勢後，短視頻引以為傲的傳播能力、造梗能力是否如舊，將成為全新挑戰。

遊戲與視頻同理。

肺炎助推手遊行業走向新高，據國金證券統計，2020年春節檔是史上最好的“手遊黃金檔”，幾乎所有主流產品的DAU和用户時長都出現了顯著的環比/同比上升。其中，“老牌豪門”手遊優勢明顯：騰訊旗下的《和平精英》憑藉春節熱度挽回頹勢；《王者榮耀》峯值DAU在1.2-1.5億之間，創歷史新高，一度出現服務器卡頓。

但手遊同樣出現審美疲勞問題，無論是《王者榮耀》還是《和平精英》，其單局遊戲時間均較為短暫，新鮮感流失問題使其無法完美契合“肺炎場景”。在此基礎上，國內市場被手遊長期打壓的主機類遊戲有抬頭跡象。

以騰訊遊戲平台售賣的單機遊戲為例，在春節期間各大手遊運營商對盈利活動舉辦較為剋制的同時，該平台不乏單機作品抓住肺炎時期推出促銷策略，與手遊進行競爭。這大概是遊戲史的奇觀：流量爆棚的一方忌憚名聲不敢衝營收，人跡罕至的一方抓住時機大搞促銷，除買斷制與道具製作品的盈利模式不同外，兩者實力的巨大差異也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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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炎與“遠程商業”

在2月3日的官方回應中，交通運輸、文化旅遊、酒店餐飲、影視娛樂等消費行業被確認為受疫情影響較大的數個領域。但仍有幸運兒成為肺炎期間的實際受益者，即以網購、訂餐、網絡娛樂等為代表的數字經濟領域。

整個疫情時期戲劇般的決鬥中，線上消費場景與線下對壘，猶如槍炮對壘刀劍。整個肺炎期間，除超市、藥店提供生活必需品供應外，主要疫區的線下零售業及餐飲業幾乎集體停擺，外賣配送、網絡購物接替傳統線下消費場景成為肺炎時期的主流消費模式。

在重要防護品口罩的消費中，線上電商憑藉覆蓋廣、安全性高等特點，幾乎對線下藥店零售模式形成了絕對碾壓，這無疑讓電商打開了通往市場死角之門。無數年長者與輕度互聯網用户在搶購口罩的狂潮中慨嘆：“同行十二年，不知購物有電商”。等到肺炎疫情退散，全民消費的慾望重新湧現時，線上購物無疑將打開更多市場。

電商內部也被疫情點燃了改革之火，主要來自於物流方面。

一方面，疫情導致同城配送的需求激增，以至於出現有單無人送的局面。例如盒馬鮮生表示，因其在武漢地區的配送能力跟不上訂單速度，鼓勵消費者有條件開車去店裏購買。京東到家、淘鮮達等平台均出現運力不足。

另一方面，疫情催生出無人配送的需求，因而美團在這一時期大力推廣無接觸配送。

這也是疫情倒逼行業改革的結果——整個物流行業從未像今天這樣期盼機器人主導的無人配送。

同時，肺炎在全國範圍內導致的復工、開學延期情況，讓遠程辦公、遠程授課市場迅速呈現在公眾面前。當前主要的線上教育產品，幾乎都加入到對遠程工作或學習的支持當中，如釘釘直播、騰訊課堂、網易有道等。產品以多人直播為主，包括騰訊文檔這種可多人操作文檔類產品，也抓住機會宣傳其在遠程辦公中的作用。

作為特殊時期的支援手段，遠程協作類產品多以免費形式進入宣傳階段。第一批肺炎時期的試用者將為它們打下使用推廣的基礎。當優秀者嶄露頭角，就有可能扭轉用户的使用習慣，藉此迎接用户量的攀升。一旦在肺炎時期站穩腳跟，人們期盼已久的“線上辦公時代”也許會提前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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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炎與辯證法

用漢字的時間越久，越能體會到中國古人的偉大智慧。危機危機，危與機總是相伴相生。

疫情逼着整個網絡急切焦慮的文化產品擺開架勢投向無窮的用户時間，就像逼着博爾特跑馬拉松，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壞在看着原本屬於短跑賽道的產品因耐力不足而出現瑕疵，好在給“一切向短看”的視頻生態踩了一腳剎車——短內容不是全部，信息量充裕的長內容更值得一個時代銘記。

服務領域也如此。回憶近些年大熱的話題“供給側改革”，肺炎大概倒逼了生活服務領域的“供給側改革”。足不出户雖是非常態，但留下的思考總是常態的。在新型冠狀病毒的淫威下，將有一批習慣於線下服務生態的人們體驗全新方式。

不破不立，換個角度想想，未必不是好事。

回憶物資分配百般紕漏，阻攔探訪一夫當關的某會，無論從辦事效率、工作能力、反應速度哪個角度看，都沒有不反思整改的理由。甚至不排除在疫情事件後，該組織能自我反思，從頭梳理決策機制，將抗疫大潮中的“互聯網速度”引入其中。

如果成真，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