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時真亦假——新型肺炎疫情輿情分析_風聞
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武大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2020-02-05 11:27
【文/王旭清 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博士生】
最近圍繞疫情的新聞熱點很多,每天都有新驚喜。新話題很快覆蓋舊話題,舊話題又不斷被扒出來聊出新滋味兒,新舊話題交錯同時進行,頗有點協奏曲的味道。最近大家都聊了些什麼呢?以我自己刷微博的經歷來整理一下,引起廣泛關注討論的有:真造謠的小丑、被誣陷舉報攻擊的“假造謠”者、F4、隔離、論文、黃岡衞健委、救援物資、紅十、雙黃連;稍微小點的有:惡意逃離者、醫患關係、二手口罩等。國難當頭,所有熱點都圍繞疫情固然可以理解,但是當所有熱點都規律性的出現,大家的反應出奇的一致並且指向同樣的方向時,就有趣了。
我主要想了兩個問題,一,為什麼恐慌之後大家並沒有吸取教訓變得更理性?二,誰在主導我們的情緒?按道理,管好自己不給國家添麻煩已經成為全民共識,此時大家最理性的選擇應該是不管閒事,也就是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不去操心不屬於自己能力和職責範圍的事。可人就是這麼有意思,最理性的未必是對個人來説最優的。人不僅僅需要理性,還需要休息,需要刺激,需要許多雜七雜八的信息。閒在家裏,總要乾點什麼吧,那就刷手機唄。其實大部分人拿起手機沒什麼特別目的,就是看看。誰能想到越看越迷惑,越看越混亂?昨天微博還有一張圖:“年紀輕輕刷什麼微博,看,氣死了吧”。我很好奇,既然大家是浸泡在網絡信息裏慢慢變得憤怒、哀怨、攻擊,那麼究竟是誰在表達這類情緒?又是什麼在主導他們的情緒?
我有一個猜想,現在看上去非常不理性的人,很可能和當時恐慌的是同一批人。現在指望和這批人擺事實講道理,就跟當時試圖讓他們冷靜別慌一樣不可能。畢竟我們的理性不是他們的理性,而且他可能真的覺得自己非常理性。所以,這種在網上蔓延的情緒其實只是一部分人的狀態,並不代表絕大多數。但這種狀態鋪天蓋地後會產生一個難以避免的客觀影響:大多數看客以為別人都這樣想,以為這就是普遍狀況。其實這只是個充了氣的假想敵。經過一番糾纏鬥爭後,講道理做實事的人累的半死,看客們繼續吃瓜看戲,少數人早就去追逐熱點釋放新的情緒了。結果,本來屬於少數、有虛假誇大成分的東西,竟然真的變成了共同記憶,印在了腦子裏。無中生有,以假亂真,渾水摸魚,堪稱魔幻。事實上,輿論場不是現實中的疫情戰場,不經篩選的過分膨脹對解決問題毫無益處,反而會增加麻煩。
圍繞上述想法,這篇隨記將以我和我身邊人的網絡生活體驗為切口談三點,一,當疫情成為熱點會發生什麼;二,疫情中的羣體反應、分化與影響;三,生活在互聯網時代的感悟和思考。
一、當疫情變成熱點
事到如今,大家都多少意識到了輿論的“力量”。那麼,互聯網提供的信息平台,比如微博,錯了嗎?為什麼網友們的關心和關注會變成麻煩,甚至輿情災難呢?簡單來説,當疫情這種公共衞生事件突然爆發,而現實的治理場提供的消息傳達,包括求救、反饋、追問、監督、問責等等渠道又有限的情況下,大量需要行動和治理來回應的信息就會瘋狂湧入微博這類平台,試圖調動社會性資源來解決問題。然而,只要信息進入這類平台,必然會變成熱點,按照輿論場自己的邏輯去運作。情況越緊急,熱點越多,反而越影響行動。所以,輿情變成災難,其實是因為做了自己不擅長做或許也不該做的事。那麼,微博這類平台運作的秩序和規律是什麼?疫情變成熱點後又會發生什麼?
首先,微博這類平台本質上是信息生產和傳播平台,是技術創造的一個虛擬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整個秩序按熱點的邏輯建立:信息為觀眾而生,用來打發時間,目的是被看到和被傳播。對受眾來説,打發時間這種消遣式需求決定了平台上傳播的一定是不費腦的信息。什麼信息不費腦?簡單直接,事實、觀點、結論。至於中間的因果邏輯關係和嚴密論證鏈條,沒多少人有耐心去看。那麼,又要不費腦,又要讓大家想看、想傳播的會是哪種信息?新鮮、刺激、反常識、戳心窩。排除現實幹擾因素和社會影響,從理想狀態下的規律來看,在這個能夠低成本的提供消息和談資的世界裏,關注和傳播就是目的,誰能成為熱點,誰就贏了。至於消息與事實之間的距離,是另一個問題。
舉個例子。前段時間瘋傳的基層幹部用木板將某住户家房門釘死,強制其隔離的視頻。消息一出,全網震動,微博上幾乎一邊倒的指責基層幹部,什麼難聽的話都出來了。沒過多久,有網友開始出面澄清説,該視頻拍攝於一個三四線小城市,基層幹部多次勸説這家人隔離,這家人不僅不聽,反而變本加厲往外跑,當地又沒有集中強制隔離的政策和場所,無奈之下基層幹部只好採取了封門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但這些澄清無法改變視頻已經被瘋狂傳播的事實,也無法阻止陌生網友無盡的猜測和腦洞。
的確,真實的故事往往比截取出來的消息複雜千倍萬倍,但在輿論場裏大家要的是消遣,沒人會真的對事實感興趣。如果事情都是合情合理可以理解的,還怎麼成為熱點?所以,這段封門視頻無論真假,不得不説是一個合格甚至成功的熱點。它抓住了看客的心理,拍攝了最容易讓人聯想到暴力執法、濫用職權、欺負百姓的片段。這直接展示了什麼叫“比事實更有力的是聲勢”。贏得關注,創造流量和數據,讓觀眾記住,就有意義。比方説這個視頻,大家第一眼看到時產生的震驚和憤怒是不可替代的,就算最後真相大白也無可改變,而澄清最大的意義其實是延續了一個熱點的生命。站在現實中進行防疫工作的角度來看,這種操作實在是百害而無一益,但這就是它在網絡上的真實規律。
其次,當疫情被投入輿論場變成熱點會怎樣?從這次的經驗來看,是場災難。疫情是什麼?是一場公共衞生事件,需要長期籌劃安排,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去解決實際問題。熱點是什麼?是茶餘飯後大家沒事幹説一説的消遣,最好短平快,不費時不耗力,三分鐘就過去。當疫情變成熱點,幾乎必然要面對動嘴和動手的矛盾,尤其是當輿論平台變成了呼救、組織、問責平台的時候。
以最近瘋傳的各大醫院求援信息為例。當醫院直接在微博上發佈求援信息時,網友們的注意力會迅速從消遣娛樂信息上轉移過來。通過轉發、點贊、轉載,很快就可以把社會力量組織動員起來。但這只是剛剛開始。畢竟是輿論場,魚龍混雜、七嘴八舌是常態,總有人惦記着做過的事情,也遲早會有人發現大家都已經捐錢捐物怎麼各大醫院還在鬧饑荒。於是,物資到哪裏了,有沒有發下去,遇到了什麼問題等等順理成章就成了新話題。從解決問題的角度來看,網友們的歷史任務早就完成了。但從輿論的角度看,熱點並不會因此淡去。事情做完了,大家就要説一説看一看。結果沒成想,越看事情越多。各種熱點驚喜都出來了,什麼醫院和紅會的矛盾啦、紅會內部的八卦啦、給領導搬口罩啦等等等等。
再以個人在網上發佈求救信息為例。當個人在網上求救時,熱心的網友們同樣會迅速圍繞過來。和醫院的待遇不同,很多個人的呼救信號都“被娛樂”了。一部分網友哭嚶嚶的幫忙呼救轉載,還有不少網友質疑真假,在評論區留下“用生命蹭熱點”、“造謠該抓”、“拿出證據”之類的話,不少還説得很難聽。有的大V也帶頭質疑,言語裏免不了帶些刺人情緒。直到這個人的各種朋友親戚出面證明,甚至直接公佈個人真實信息之後,網友們才停止懷疑和攻擊,大V也趕忙出來道歉。而這個時候,即使個人在現實中得到了幫助,也已經徹底寒了心。所以後來只要是個人想在微博上發佈類似消息,必須先進行一番很複雜的自我證明,才能擺脱造謠的嫌疑,避免讓自己在輿論場上受到二次傷害。
網友們錯了嗎?從解決問題的角度來看,簡直太愚蠢了。從道德感情的角度看,簡直太沒人性了。但換個角度想,網友本來就不是解決問題的人,輿論場也不是解決問題的地方。用動嘴的方式去回應一個需要動手解決的問題,想想就是災難。好好的疫情戰,硬是變成了一場網友圍觀監工的找茬大會。
綜上,輿論場裏動嘴是本業,它不會因為加入了疫情消息而改變自己追逐熱點的性質和基本規律。在這裏,每個人從事實中截取出來的信息都只是一個片段,半真半假,半虛半實。誰有時間和耐心去了解全貌然後再回來跟大家講來龍去脈?就算有,又有誰願意聽?所以,輿論場中最真的不是事實,而是網友們的心態和情緒,以及不斷被點燃和延長的熱點的生命。當疫情變成了熱點,關注和傳播就是意義,理性真的很難。
二、以假亂真
以我的瞭解,不是每個人都活躍在網絡平台上,很多人都只是看客。那麼問題來了,既然都在看,誰在製造輿情?
還是以微博為例。從微博發佈的用户行為分析報告上看,2018年上半年,微博用户規模為3.37億,在整體網民數量中佔比42.1%。2018年第四季度財報顯示,微博月活躍用户4.62億。所有用户中,16-17歲(00後)佔6%;18-22歲(96-00年)佔35%;23-30歲(88-95年)佔40%;31-40歲(78-87年)佔14%;41歲以上佔5%。其中,88年-00年這批羣體佔總數的75%,是絕對主體。追逐熱點、掀起輿情的也是這批人。姑且統稱為90後吧。
90後怎麼玩微博?微博不像微信那樣都是認識的人,普通個人發微博其實很少有人回應,所以大部分都是看客。從我的觀察來看,大致可分成兩種,一種看得更多,偶爾點贊轉發;另一種參與更多,不僅自己發微博,點贊、轉發、發表觀點看法也更頻繁。在我認識的人中,前者比較多,大概佔7-8成,他們主要是無聊時才刷刷微博打發時間,而且一般都直接看發現和熱搜,沒有固定關注什麼。那些參與更多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特定的關注點,一部分人是將微博當成自己的知識庫,轉載保留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原創比較少,貢獻的是點贊和轉發量;另一部分是將其作為個人表達空間,會自己記錄心得,也常常轉載轉發東西,順帶發表一些個人觀點,是真正活躍的主體。如果我身邊的這個比例正常,那麼,真正決定什麼成為熱點的人其實是少數。
這些少數活躍分子在這次疫情中表現如何?事實上,這批人很快分化成兩種,求實黨和關懷黨。其中,求實黨主要點贊和轉發的都是疫情相關知識,包括病理、發展趨勢、羣體反應分析等等。這些人對客觀事實更感興趣,對於自己無法確證且無力改變的事實,一般會保持距離,看看就過去,情緒起伏不大。關懷黨主要點贊和轉發的都是熱點話題,他們更關心口罩到底還有沒有,物資怎麼還沒有發下去,一開始説是造謠的8個人是什麼情況,紅十字會到底在幹什麼等等。關懷黨的主要情緒有三種:早已看穿一切的悲觀、指點江山的憤怒、哭天喊地的痛苦。
什麼人容易產生這些情緒呢?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很可能是一批自我意識有問題的人。人有同情、憐憫、感同身受等感情很正常,在災難面前感到恐懼、悲觀等也很正常,但如果容易過分對與己無關之人之事的負面情緒共情並且難以從中走出,就不是正常的共情。相反,這很有可能是將自我內心的負面思緒投射在了對方身上。比如,在心理學家眼中,那些因為聽信貓狗容易攜帶病毒而將自家寵物殘忍拋棄殺害的人,實際上是將自己的死亡焦慮投射在了動物身上,以此得到自我舒緩。從這個角度看,雖然這類人看上去都在關心疫情,但其實他們關心的不是疫情,而是自己。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關心方式,恰恰反映了這類羣體自我的虛弱和薄弱,他們內心自卑空虛,頭腦中不自覺地有着受害者思維,在外界環境面前傾向於自居弱者,因而也更容易陷入恐懼、焦慮、憤怒、悲傷等情緒中。
我從身邊瞭解到三個比較典型的人,一個消極負面(A)、一個憤世嫉俗(B)、一個悲傷憤怒(C)。消極負面的是某985工科博士,93年人,香港留學後回來找工作,現在已經是副教授。憤世嫉俗的是92年人,普通大學本科畢業後參加工作。悲傷憤怒的是94年人,985工科研究生畢業,剛工作1年。同樣關於紅會,他們三人的反應完全不同。A認為紅會背後有人,最後處理的肯定是沒有背景的小人物,那些大人物肯定都是安全的。B認為現在搞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國家現在的制度太落後,太集權,沒有給老百姓充分的權利。C更像個小監工,在微博上一直跟蹤熱點,一邊表示同情悲傷,一邊和眾網友一起要求紅會給個説法。
據瞭解,這三人在他們自己現實生活的圈子中,都是少數。A是別人公認的“憤青”,對權力,尤其是幕後的權力有着難以控制的想象,喜歡用幕後有人、權力至上解釋一切。在他眼裏,小人物命如草芥,無人在意,替人背鍋,大人物總是躲在暗處,手法高明,高枕無憂。他是寢室、師門中的異類,有沒有紅會的事情他的説法都差不多。一般他發表看法的時候,周圍的人也就是聽聽,並不走心。B是畢業後換過幾份工作的普通青年,很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有點傲氣,不自覺的就會開始指點江山。他喜歡談制度,談中國和西方,不管什麼事情都能歸因到制度問題上,總覺得要是中國像西方那樣自由民主就好了。他表達這些想法的時候,朋友們知道拉不住,一般也不去理他。C剛參加工作,曾經是同班同門中唯一的女生,身邊很少有人像她一樣熱心時事。她不怎麼談制度,也不會妄加揣測,對事實應該怎樣不太敏感,大部分都是跟着時事熱點走,表達的也大都是情緒,比如出離了憤怒、心態崩了、太難受了之類的。
這三人看上去都在關心,包括對問題的追問、後續發展、應該怎麼辦等等,但只是過過嘴癮。如果真的關心紅會和疫情,就不會在事實尚未明朗的情況下立下結論、妄加揣測、咄咄逼人。他們的反應,無法説明事實是什麼,只能證明自己內心的狀態。其實,A在任何事件裏看到的都是自己作為一個小人物有可能遭遇的悲劇。B在任何場合發表的見解都是急於證明自己,渴望得到認可和關注。C的飽滿熱情其實是在表達自己缺少關懷的內在焦慮。相由心生。他們在疫情中看到的,都是他們內在認可的某種秩序。而他們多多少少都是現實生活中,不那麼如意的人。
如果説關懷黨只是網友中的一部分,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少數,那麼輿情上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其實就是少部分人進行集體表達的後果。一般來説,在大災大難時,人都容易用情緒和生存恐懼替代理性思考,進入生物本能的應激狀態。但每個人的靈敏度不同,自我薄弱虛弱的人遇事更容易應激反應,很容易喪失理智。所以,當疫情變成網上的熱點,看客中最先對此產生應激反應的一定是有特定特徵的人。他們也許人不多,但釋放的情緒極強,非常有感染力。如果熱點消息又和求救相關,而且當事人情真意切句句戳心,情緒的爆發力就更強,能夠感染的人也就更多。當少數的聲音變成熱點後就成了公共話題,其他看客或者有了興趣主動去關注,或者不得不看到。一個個轉發點贊轉載快速匯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勢,從微博到微信,從公眾號到朋友圈到私人羣,從線上到線下。原本只是少數人的集體應激反應,通過無阻礙的關注和傳播就變成了足夠裹挾大多數的潮流。在事實不明的情況下,情緒成了最真實的東西。
但情緒畢竟只是暫時的,求實黨隨後就會通過平台發出理性客觀的聲音,和之前的勢形成對沖,將大多數普通人從混亂迷惑中再拉回來。比方説各地基層的隔離措施。一開始爆出的熱點上的隔離總是顯得簡單粗暴,不尊重人權。直到後來有大量實地調查出來,大家才會意識到各地基層的舉措不一,地方政府採取一些手段並非惡意,而是有着在那個情境下的合理性。再比如之前關於偏見、排斥的討論。不少和武漢、湖北有關的人都多少感受到了被排斥的不自在,但實際上並非所有地方的人都那麼不近人情。但是當社會排斥這種話題出來時,很快就能變成熱點,非常吸引人,原本並沒有排斥別人的人反而意識到了還有這種情況。風聲起來後,央視等官媒迅速呼籲大家“隔離病毒不隔離愛”“病毒才是共同的敵人”等等。當容易勾起人們應激反應的消息成為熱點,大家集體情緒上頭幾乎是必然。而凡事用理智的求實黨一般都會反應慢半拍,即使始終保持清醒,他的聲音也不可能在前期成為熱點,不會佔據輿論優勢。不僅如此,現實往往比這樣的簡單分析更復雜。俗話説:渾水好摸魚。不排除此時有趁亂投機、作惡之人,故意找茬,煽動輿情,利用大家的不理性,不斷挑動集體應激反應,瘋狂收割情緒價值。
也就是説,這次來勢洶洶的輿情,很可能是一場以假亂真的戲。在輿論場上,只要抓住熱點的規律,很快就可以讓少數變成多數,無中生有。而看客中最容易被篩選出來造勢的,恰恰是少數容易應激的羣體。面對重大公共衞生事件,人人心中都難免不安。但是當隱藏在心底的不安進入了輿論場就難免會被當做熱點來運作,被顯化並且無限放大,進而刺激成集體恐慌、憤怒。
疫情還在繼續,熱點每天都在更新。很多霸過屏的消息龍捲風一樣席捲過去,又消失不見。今天我再看微博時,前幾天關於紅會的許多消息已經被微博官方刪掉,只留下大家轉發時説的幾句情緒上頭的話。不管紅會的事情到底如何,看客們是否真的關心,最後的結果是大家共同完成了一個熱點,讓紅會變成了集體記憶的一部分。不同羣體在被熱點浪潮裹挾時的捲入程度不同,形成的記憶也會不同。比方説,關懷黨真誠的投入其中,真實的感受過無能為力和憤怒,覺得這個世界不會再好了,國家和政府欠大家一個交代;求實黨最深的印象應該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不理智,缺乏基本常識,只會添亂;還有一直遠觀的看客們,或者抱着事不關己的態度,或者更多的是困惑,還在尋找隊伍。雖然熱點不斷變化,但這三類人羣一直比較穩定,輿論場按熱點運作的規律也相對穩定。幾乎可以想象,如果還有下一個熱點,被篩選出來霸屏造勢的仍然會是少數關懷黨,只不過換身衣服罷了。
因此,輿情的大幕之下其實有着明顯的羣體分化,關懷黨和求實黨都是少數,大多數人仍然只是隨波逐流的看客。每種人存在都有他的意義,所以關鍵不在人,而在人與人互動形成的生態。同理,輿論能否起勢,起什麼樣的勢,不取決於少數,而取決於少數對大多數看客的引導和動員。如果能掌握平衡,善加引導,洪水也可以發電。
三、感悟與思考
經歷了這次輿情風暴,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認識一下到底什麼是輿情,它有什麼規律,是怎麼產生的,對社會可能造成怎樣的影響。這樣才能按照我們對微博這類平台的美好設想去善加利用它。有的時候,事實不重要,你以為事實是什麼更重要。比方説,如果在疫情期間鋪天蓋地的都是責難、聲討、悲憤、哀怨,不論事實是否果真讓人悲觀,這些情緒都會無意識地強化公眾的消極觀念,讓大家以為國家和政府真的不行。在原本就已經艱難的時刻,強化消極負面的認知,其實是在掃蕩大家的心靈和精神。擊垮了信念,還怎麼共克時艱?雖然説客觀環境決定人的行動,但主觀意念同樣可以強有力的改變人的行動。人最寶貴的是希望,不放棄、有信心的信念很重要,黑暗和光明之間其實也就是一步之遙。
我們不可能倒退回沒有互聯網的時代,與其責備不如順勢為之,去積極認識和適應。就以這次事件來説,既然輿情場不適合處理公共安全危機,那麼是不是可以完善其他機制,讓需要公共機構回應和解決的問題不必一窩蜂湧入輿論場,讓新聞就是新聞,熱點就是熱點,避免以後的類似災難?既然網上總有些管不住自己的人,又不能讓人家不上網,那是不是有什麼其他辦法可以平衡互聯網生態,約束網友行為?作為平台提供方,是不是應該檢查一下自己的管理職責,有沒有抱着對公眾負責的態度建設平台?等等等等。問題很多很複雜,我們正在摸索。這次疫情的確暴露出來許多問題,但或許是好事。盛極而衰,物極必反,只要我們萬眾一心積極面對努力克服,祖國一定會變得更美好、更強大。
對涉世未深的我來説,眼前的世界的確很複雜。互聯網時代,有的人無論線上線下都如魚得水乘風破浪,也有人在被現實碾壓的同時還被網絡收割着情緒和精神價值。這些都是事實。我生活其中的力量不來自於其他地方,而是來自去認知它的勇氣和能力。90後是新的一代人,有着獨特的集體狀態。我是其中一員,在跟着時代經歷的過程中,我想我也會慢慢了解我自己以及我們這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