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百萬口罩”計劃“翻車”記：_風聞

原標題：北美“百萬口罩”計劃“翻車”記：“了不起的年輕人”，還是“沽名釣譽的國際貿易販子”？

　　經濟觀察網 記者 劉可1月28日，一條“北美留學生募集到340萬防護服捐給武漢”的視頻迅速在網絡上躥紅。“百萬口罩”計劃的發起人劉狄青在視頻中説道：“我們在阿拉巴馬州籌集到了340萬防護服，估計是在美國能找到最大的貨量了，能供國內一個月的需求量。”

　　在全網一片讚譽之後的不到24個小時內，就有人質疑防護服根本未到武漢、學生根本沒有資金購買、防護服標準是工業用而非醫用等問題後，網絡輿論迅速轉向，“了不起的年輕人”被“沽名釣譽的國際貿易販子”所取代。

“邊跑邊裝”的車？

　　在黃勵勤看來，整個“百萬口罩”就像是一輛“邊跑邊裝的車”。“這個車跑得其實是很快的，缺什麼也可以把東西裝上，比如説我們在過程中遇到了什麼問題，馬上就可以聯繫到相應的人能幫忙。但可能邊跑邊會掉零件。”

　　1月23日上午10時，武漢“封城”，一線醫護人員醫用物資短缺，武漢向全社會求援。據黃勵勤介紹，“百萬口罩” 計劃也正是在這一天成立。黃勵勤是該計劃的主要參與者之一。

　　此計劃由部分北美留學生首先發起，主要參與的志願者也都是在大學在校生，年齡多在20歲左右。該計劃一方面號召北美留學生們在身邊商超購買符合國家捐贈標準的口罩、護目鏡、防護服等物資後，寄送到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再組織統一寄送回國；另一方面“百萬口罩”北美援助小組的成員也試圖通過聯繫美國當地的物資貨源，通過企業認捐的方式購買物資，最終將所有物資運往武漢。

　　在過去的一個星期，黃勵勤一直為此忙碌。他是團隊裏的物資負責人，備受爭議的“340萬防護服”也是由他最先發現並開始對接的。對於爭議，黃勵勤表示，截至2月3日，在340萬件工業用防護服中，援助小組在清點後只搶下了大概41萬件，其中13萬件在企業認購後已經發往國內。

　　“車跑得很快但可能會翻車。你翻了一個車之後，人家都記着你翻車的醜樣，記得你翻車的慘狀，而不是看到你翻車之後很快又站起，很快把七零八落的零件重新拼成一輛車然後繼續跑。” 黃勵勤説到，“就翻車砸的那一聲的響聲比別的聲音都大。”

　　“其實我們也沒翻車，只是被曲解了一下而已” 黃勵勤向記者強調。

發現數百萬件防護服？

　　最開始“百萬口罩”北美援助小組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打電話。在黃勵勤的描述中，那時援助小組裏並沒有明確的分工，大家就不停地撥打能找到的全世界各大物資零售商的電話，去找有口罩、護目鏡、防護服現貨的網站。這樣的模式只持續了約24個小時，因為他們發現網站的物資很快就被搶空了。

　　援助小組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的下一項工作是發官方推文，號召有物資的企業和留學生羣體捐募。推文中寫着，“我們希望所有有相關醫護物資的組織和個人，可以聯繫我們，經由我們的綠色通道將物資儘快的運輸到國內”，並列舉了可接受捐贈的醫用物資型號。對於“綠色通道”，黃勵勤表示是援助小組中的運輸組有聯繫到相關貿易公司可幫助清關。

　　“我們一開始用的標準非常嚴格，口罩只收醫用N95級別，防護服只收3M的4565型號。是後來前線不停傳來消息告訴我們，他們什麼都沒有，我們才慢慢開始慢慢放低標準。” 黃勵勤表示，在籌備推文的時候援助小組就開始有了分工，誰負責物流，誰負責物資蒐集，誰負責管理對接逐漸明晰。為確保援助小組的標準可以得到落實，援助小組建立了驗貨機制。所有公眾想要捐贈的物資必須經過組內工作根據其提供的產品信息進行核驗，期間組內工作人員會要求捐贈者自行電話核實貨品的真實庫存情況。

　　團隊規模也在這過程中迅速擴大，由最初包括黃勵勤在內只有7個人發展到超過50個人，如果將其後進採購物資審核羣負責驗貨的志願者也計算在內，援助小組的總人數應超過80人。

　　儘管準備不算充分，但這輛“車”就這樣在一聲聲加油中跑動起來。據黃勵勤介紹，他作為物資協調負責人每天微信裏都有上千條微信待回覆，這其中有武漢一線急缺物資的醫院負責人、有表示希望捐款或者認捐的企業、有分散在北美各地可提供物資的經銷商或零售商。

　　直到1月31日下午，黃勵勤無意間發現在自己的微信中躺着一條這樣的消息“阿拉巴馬的一個倉庫裏面有數百萬件防護服！”

　“翻車”

　　在那人提供的防護服倉儲表裏面，黃勵勤看到了杜邦品牌的Tychem QC120和Tychem 200這兩個型號的防護服。通過查詢，黃勵勤瞭解到這種型號的防護服是可以防血液傳播疾病（例如埃博拉病毒），並且通過了ASTM1670標準（防護織物用抗合成血液滲透材料的標準試驗方法 ）。QC120在倉庫中共有約20萬件，但經過多方溝通，黃勵勤發現這二十幾萬件並不符合當時官方公佈的國內醫藥採購標準，並且該型號已經被杜邦官方下架，能蒐集到的信息有限。

　　對於這引起爭議的，總量約在340萬防護服最大的質疑，就是這340萬件防護服只是工業用品。“lolali島嶼”（網名）的微博中寫着這樣的話：“不專業的物資送到武漢一線，不能防血污病毒，就是殺人。”

　　但黃勵勤認為，這340萬件工業用防護服經其查證均通過了ASTM1670防血液傳播疾病標準，其中30萬件Posiwear品牌的防護服通過了更高級的ASTM1671標準可以抵抗空氣傳播疾病 。“我們在對這批防護服與資方進行協調的時候有跟資方説，這個是工業品，它不是醫療用品，但可以用於二三線人員，比如説警察、清潔工，以及這種維護城市正常運輸的人員。” 黃勵勤這樣説。而對於“百萬口罩”計劃高價代購引起口罩價格上漲一説，黃勵勤則表示，這340萬件工業用防護服屬壓倉貨，單件防護服價格談到了3美元一件。

　　黃勵勤現在也還是希望能找到認捐的企業，能將這340萬防護服運往國內。對於為什麼不接受捐款，而只在中間協調採用接受企業認捐的形式。黃勵勤表示，在美國所有能接受公眾捐款的非盈利組織都應具有501（c）（3）資格。美國國內税收法中的一項條款規定向大多數501（c）（3）組織提供捐贈者可以享受對應金額的聯邦所得税減免優惠。由於這項與捐贈相關聯的減税條款的存在，是否具有501（c）（3）資格對一個非盈利組織的維持和運作而言至關重要，但此資格的審核時間較長。

　　除此之外，黃勵勤認為，如果接受捐贈就需要有審計公司介入，確保更高要求的公正透明。“你怎麼能保證你能把這些錢全部用完？如果買不到物資，錢只好堆在那裏。所以我們‘百萬口罩’其中一條原則就是，絕不碰一分錢。”

　　找企業資方出錢認捐或認購尚不算最難，但很多資方一定要求貨源能過提供“三證”，即廠家的執照、醫療器械註冊證和檢測報告。但是黃勵勤在實際對接過程中發現，因為美國採取的是公示制，一般分為廠家、經銷商、分銷商和零售商四個環節。但援助小組成員一般都是接觸到是最後的分銷商跟零售商，往往他們並不能做到“三證齊全”。

　　對此，黃勵勤自已的説法是，“在經銷商給我們的對接時限並不寬裕的情況下，我們在對接大資本的情況下出現了很多的麻煩，我們沒有成功把它完全對接出去。”

　　在黃勵勤就讀的學校中，只有他一人加入了“百萬口罩”北美援助小組。“我還是可能會跟朋友們聊起‘百萬口罩’，但我可能不會建議他們做同樣的事了。” 黃勵勤對經濟觀察網記者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