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普通人的救援：3000個夜間電話和三萬步的守候_風聞

志願者阿桑在街頭貼告示

文｜風馬牛 （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一場病毒將很多人困在室內，也讓城市失去了原本的活力。但當街道變得空蕩，人們的日常生活並不能因此停滯，而這背後是很多人在堅守，在出力。

面對這場全國性的疫情，每一個人或許都想過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不過，相比一線醫護人員或者能調動很多資源的機構組織，普通人所做的可能有限，但還是有很多人通過積極探索，參與到疫情救援之中。風馬牛採訪了 90 後志願者和心理諮詢師簡裏裏，在行動的他們就像點點星光，在疫情陰影下，照亮更多人的生活。

No.1

外面有危險，他去當了志願者

90 後阿桑是疫情防控的一名志願者，他所在的九江市和湖北只有一江之隔，坐動車去武漢則只需要 1 個多小時，但直到聽聞武漢封城，這裏的居民才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在這之前，阿桑最無奈的就是居民的不在意，他見過不帶口罩大口呼氣跑步的人，也勸阻過穿着睡衣在小區內吸煙的人，但這些人往往當着面答應得好好的，第二天又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這讓阿桑很無奈。

在恐慌和謠言滿天飛的時候，阿桑也遇到過一件令他哭笑不得事情。在一家修車店裏，買不到口罩的大哥對阿桑説，「聽説吸煙可以改善肺部環境，那我就多吸幾口煙，讓那個病毒找不到我的肺。****」阿桑告訴他這是謠言，並偷偷給了他一個自己的備用口罩。「但現實是，市面上已經買不到口罩，他這一個口罩也最多隻能用兩三天。」據阿桑觀察，他們這一片大概有 25% 的人沒有口罩戴。

上門量體温時，阿桑遇到一位因沒有口罩無法進入超市買菜的老伯，就將自己的備用口罩給了他。他告訴馮侖風馬牛，由於物資緊張，防護服只有上門量體温時才能穿。

成為志願者之前，阿桑曾在武漢讀書和工作，對他來説武漢就是他的第二故鄉。他的本職工作是影視後期，因為行業不景氣，11 月就回了現居地九江。對那裏有着較深情感的他，決定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第一第二故鄉我都想守衞好，希望武漢和九江都能夠度過難關，捐款我可能捐不了幾個，那就出點力吧。****」

阿桑參與其中比社會關注來得早。1 月 15 號左右，平時經常做義工的他就在朋友圈看到志願者招募信息，1 月 20 號就正式開始培訓，隨後就正式上班。

**做志願者以來，阿桑也遇到過很多令他感動的事情，一些年紀很大的老人瞭解事實後，主動要求加入他們，網友的留言也讓他感到暖心。**但任何工作的展開都不會一帆風順，最開始時因為發傳單，即使穿着志願者服裝，阿桑也總會被當作發小廣告的，往往話還沒説，對面的人就擺手拒絕。進行電話排查時，也會被當作騙子掛斷。「十個人之中，大概只有兩三個人能聽我講完，而且我發現，大部分聽我講完的都是黨員。」

即使在九江也實行交通管制之後，還是會有人出來散步、曬太陽。「人們不會在意病毒、細菌這些看不見的東西，太遙遠了。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邊，就不會重視。」

為了引起人們的重視，阿桑就拿着宣傳喇叭，走遍了社區的各個角落，他想讓人們能隨時隨地看到自己，「我覺得我最大的作用就是讓羣眾在日常生活中看到我們，知道這個事情確實存在，如果我們態度不認真，隨便往那裏一坐，人們更會覺得沒什麼事。一點一點累積人們的危機意識吧。」一天工作下來，阿桑往往要走上三萬步左右。

每個志願者一天都要打 30 到 60 個電話，如果一時沒打通還要再打，做到無死角排查。一般情況下，對於確定了可能攜帶病毒的居民，阿桑他們首先會提醒這些人在家自我隔離 14 天，在此期間，志願者需要每天打電話詢問隔離者的狀態，定期上門量體温，一旦發現有發熱的現狀，就通知社區的診所上門確認，確定之後再轉移到定點醫院進行治療。

作為疫情防控的一線基層人員，阿桑覺得最大的難點就是在與人溝通的過程中，**「既不能引起恐慌，又要讓他們明白這個事情的重要性和危險性。****」**阿桑所在的九江一度是一小部分武漢恐慌者的逃難地，甚至有人不惜划着木盆過江。

隨着疫情的嚴重，街頭的變化被阿桑看在眼裏。大概從大年初一，路上再也不會堵車，曾經熱鬧的街道被一扇扇禁閉的大門代替，九江著名的旅遊景點廬山也早已封山，靜悄悄的荒涼年味讓他覺得沉悶。

**阿桑的母親在醫院工作，父親在小區物業工作，一家三口都因為疫情沒有休假。**大年初六那天，休息的阿桑代父母回了一趟他老家。去之前，阿桑對自己進行了嚴格的消毒程序，用 75% 乙醇消毒液噴灑車子、全身以及各種用具。

走到村頭小賣部時，看到煙花的阿桑停了下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過年的場景——白天走親訪友，和同齡人比誰得到的紅包多，夜晚則圍在燃燒的煙花旁玩鬧。「我覺得整個過年都很鼠年，在家裏縮着。我自己的童年是很幸福的，就不希望我的侄子和侄女們有這麼一個空白或者缺憾，就自作主張買了煙花帶給他們。」

這是那些小朋友今年第一次見到煙花，看到他們高興地圍看煙花，阿桑突然覺得自己的工作雖然不像媒體宣傳那麼有威力，但走在街頭第一線的他們，就像一絲一絲的點點星火，「除了我們，還有更多更一線的志願者、醫護人員在付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儘管阿桑一家很早就意識到疫情的嚴重性，他家的口罩也只夠用這個月，不過他並沒有很擔心，他相信再往後疫情就會過去。關於未來，阿桑説，「我覺得大家要對自己有信心，危機是可控的，只要按照正確的方式方法去做，我們就一定能渡過這次難關。」

No.2

3000個夜間來電

除夕之夜，透過崩潰女護士的痛哭，疫情帶來的各個方面的問題開始進入人們視線——物資短缺、醫療資源不足、被隔離、被驅逐……急轉直下的現實讓恐慌、憤怒、焦慮等情緒蔓延，很多人因此承受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創傷。

簡單心理的CEO簡裏裏是最早預見這類問題的人之一。早在 1 月 22 日，她創辦的簡單心理同名公號就推送了《肺炎恐慌下，如何保護自己和家人？| 6 個心理預防方案》。這個春節，她的團隊比以往更加忙碌，大年初一這天經過緊急討論，他們決定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做一些事情，於是就在當天晚上發佈了心理熱線志願者的招募，申請者需要具備心理諮詢執業證並從事心理諮詢 3 年以上。

招募發佈的 24 小時內，簡單心理就收到了 1400 個報名申請，**「兩天的時間，大概有 2000 多的志願者報名，無論是報名者還是諮詢師都給了我們非常多好的建議。****」大家參與的熱情讓簡裏裏印象深刻。**為了儘快給疫情下的人們提供心理幫助，簡裏裏的團隊連夜對入選的 300 名志願者進行了初次專業培訓，並在第二天加急上線了針對疫情的「免費熱線」。

簡裏裏告訴馮侖風馬牛，第一階段的「免費熱線」其實是一支 340 人的團隊，其中，300 名志願者在前線接電話，40 個相對更有經驗的諮詢師作為第二梯隊為這個 300 人服務。「要做好自我保護」是他們對志願者強調的內容，在簡裏裏看來，作為聆聽者的接線員就好像要上前線的醫生，「醫生必須要照顧好自己，否則病人也會遭殃。」相應的，簡裏裏所在的團隊也通過分組、限制上線的頻率和時間來保護志願者。

自 1 月 26 號上線以來，「免費熱線」平均每天為 300 名來電者提供情緒疏導，累計服務人數已達 3000 人次，其中 10% 則是直面肺炎傷害的被隔離者、患者家屬等。

在上線的這些天裏，簡單心理的志願者們遇到過很多因為疫情，心理創傷被激活的人。他們有的遭遇了親屬因為疾病突然去世，有的則在小時候被孤立，這些天鋪天蓋地的新聞不經意間就將這些創傷重新揭開。除此之外，因生活失序的產生抑鬱、買不到口罩的焦慮以及和原生家庭的矛盾也都在這次疫情中顯示出來。「整個心理援助將是一個漫長而複雜的過程，」簡裏裏説道。

簡單心理創始人簡裏裏

隨着疫情的持續，著名的餐飲連鎖西貝莜麪村的創始人賈國龍表示現金流只夠發三個月的工資。作為創業者的簡裏裏也坦誠疫情對中小企業的衝擊還蠻大的，「大家不能在一起辦公，房租、工資等各項成本並沒有減少，年前所有的規劃和要推進的項目也都打亂了。」

決定做「免費熱線」這件事時，簡單心理是不計成本的，「你也算不來這個成本嘛。」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疫情會持續多久。簡裏裏覺得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個熱線會一直在。「即使你不一定去使用它，但如果你的情緒有問題，你知道有這麼一個熱線，那邊有人可以聽你説話，熱線的作用就體現在這個層面，它不只是一個一個的電話，它是在不穩定的情況下給人以穩定感。****」

每天晚上 6 點開始，簡單心理的志願者們已經守候在電話的一端，對來電的人説上一句温和有力的「你好」。而電話的另一頭則可能是一個個需要被安撫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