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毒共存,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們只是很少認識到這一點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6054-2020-02-07 14:02
今天來聊聊埃博拉。
之所以要在大家都很喪的時候,聊彷彿和我們八竿子打不着的另一羣人的苦難,不是為了讓大家更喪。
相信在遭遇疫情前,我們中很少有人關注埃博拉。
記得黃執中的“遠方的哭聲”嗎?
他説,人的認知是有範圍界限的,要給自己的同理心擴大邊界,使自己聽得到更遙遠的哭聲。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關注“遠方的哭聲”還有特別的意義。
它會讓我們發現,我們的苦難不是孤例。
從某種角度來説,血疫/鼠疫/新冠病毒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和病毒共存,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們只是很少認識到這一點。
而認識到這一點很重要:首先過分的恐慌對於戰勝疫情毫無幫助;其次,迷信人類在大自然中佔絕對主導地位,是一種傲慢。
本文由LinkedIn原創,作者37度2。愛坂本龍一,愛可口可樂,愛做夢。用文字開啓另一個平行世界。
放下無知
災難中學會的寶貴一課
來梳理一下埃博拉的時間線:
1976年,埃博拉在南蘇丹和剛果地區同時爆發,602人感染,431人死亡。
1979年,蘇丹再次小規模爆發,34人感染,22人死亡。
此後,埃博拉銷聲匿跡15年,直到1995年又重回人類視野,引起剛果315人感染,254死亡。
從這一年起,埃博拉就再沒長期淡出過人們的視線,1995-2012年間,共爆發17次,感染1448人,死亡900人。
然後,2014年1月至2016年3月,人類迎來了歷史上埃博拉最瘋狂的一次侵襲。
28712人感染,11372人死亡,波及11個國家,主要集中在非洲利比里亞、幾內亞和塞拉利昂,歐美國家亦有少量感染。
而最近的一次,2018年爆發於剛果,直到今天,仍在繼續……
很多人讀完《血疫》後,都嚇出一身冷汗,像極了我們今天正在經歷的一切。
同名美劇《血疫》中有一段情節更讓我有種強烈的既視感。
當美國病毒研究所發現某隻試驗用的猴子身上帶有病毒後,開會討論是否對猴子公司所有的猴子進行安樂死並消毒大樓。
埃博拉病毒,又被稱為**“人命的黑板擦”。**
它10天就能完成艾滋病花10年才能做到的事情,三兩下讓人從內部炸開解體。
埃博拉的潛伏期通常5-10天,最快2天,一旦發病,生命會迅速在1-2周內終結,致死率高達25%-90%(對應不同類型)。
而且,由於發病方式極其暴烈,病人在死亡前會經歷異常痛苦的過程:高燒,乾嘔,腹瀉,肌肉疼痛,皮疹,先是內出血,最後七竅出血而死。
一名埃博拉患者就是一顆行走的人類病毒炸彈,一旦爆炸,會導致整個醫院和地區停擺。
然而,埃博拉病毒雖可怕,但還有比它威脅更大的存在——無知。
準確地説,是一部分人的無知。
埃博拉病毒被認定為生物安全係數4級,最高級。
《血疫》一書裏,作者不厭其煩反覆細緻描寫——科學家們是如何通過四級生物防護區域,進入防護實驗室的。
進四級區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換上全新的白大褂。紫外線全身消毒後,還要把褲腳、袖口用膠帶全封死,接下來穿上防護服,兩人一組互相幫忙,四級區域禁止單獨進入。
因為防護服是全封閉的,穿上之後要在衣服背後插上輸氧管,就像潛水一樣。進入四級區域的大門,要馬上換上膠鞋。心理素質差一點的,甚至會在裏面換上幽閉恐懼症。
那些繁瑣而冗長的準備過程,連讀文字都會不耐煩,但隨着病毒的猙獰面目逐漸被揭露,我才明白這是作者刻意要強調的:
為隔離病毒所做的一切準備,再複雜都不過分。
但很不幸的是,不管是書裏,還是現實中,越是專業、越能保護自己的人會對其更加敬畏,而普通人卻把無知當無畏。
放下無知,建立理性認識,是互助,也是自助。
經歷了新冠病毒一役,我們如果能放下無知,也算是災難中學到的寶貴一課。
病毒可能會消失
卻不會被消滅
《血疫》僅記錄了1967年到1993年間的埃博拉事件:
1976年在剛果和南蘇丹幾乎同時爆發的2起(蘇丹型和扎伊爾型病毒)。
1989年由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USAMRIID)發現的雷斯頓型埃博拉病毒。
這些病毒就像分子大小的鯊魚,緊湊、冷酷、理性,只考慮自己,全心全意自我複製。
因而在美陸軍的傳染病醫學研究所(USAMRIID)裏,沒有幾個人想研究埃博拉,因為怕反被埃博拉研究。
而根據WHO公佈的疫情地圖:1993年後至今,埃博拉又捲土重來N次,每次襲擊都帶走一部分人的生命,行蹤不定。
事實上,不只是埃博拉,很多病毒都不會滅絕,頂多叫數年間未再出現。
如果找不到有效預防和治療的辦法,人類總會在它再次出現時陷入被動。
按照標準理論,阻止病毒傳染有三種方法:疫苗、藥物和生物隔離。
雖然2016年WHO宣稱由加拿大公共衞生局研發的疫苗可實現高效防護,並在1萬餘名試驗者身上進行了人體實驗,但尚未通過監管機構完全認證。
因此,埃博拉病毒仍可視作還沒有疫苗和藥物。
(圖源:WHO)
致死率高+無有效預防措施+行蹤不定,這是人類恐懼埃博拉的原因。
同樣,2003年SARS爆發,2019年肺炎病毒的又一變體新型冠狀病毒爆發,與SARS病毒結構有80%以上的相似度。
多年後,冠狀病毒會以另一種面目捲土重來嗎?
到時候,有過戰“疫”經驗的我們是否能應對得更好?這是災難給我們的第二課。
一場瘟疫蔓延
受到侵害的絕不只是被感染者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是對一場羣體性災難的最佳釋義。
前幾天,日本導演北野武有句在日本地震災害後的發言刷屏朋友圈:
“悲慟是一種非常私人的經驗。這次震災並不能籠統地概括為‘死了2萬人’一件事,而是‘死了1個人’的事情發生了兩萬件。”
瘟疫傷害到的不是數字,是數字背後一個個具體的人、一個個陷入悲痛中的家庭。
1989年11月,負責分離雷斯頓埃博拉病毒的女獸醫Nancy Jaxx,在高危套房進行試驗的過程中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
在此之前,因為試驗進入到關鍵期,她明知父親病危也沒能飛回堪薩斯見他最後一面。
Nancy對着父親的棺木哭了很久。
(Nancy和老公Jerry都參與了本次行動)
而更容易造成撕裂和創傷的,其實是各種各樣的道德倫理衝突。
在紀錄片《埃博拉之役》中,2014年的利比里亞,一叫斯坦利的男子將應被隔離卻無症狀的兒子帶回村落,導致幾十位村民染病死亡,自己也被感染,全家6口死了5個。
那個唯一活下來的治癒者是他自己。
但這卻這讓斯坦利生不如死。
他要承受失去5個至親的悲慟,還要面對全村人向他發出的死亡威脅,認為他給村落帶來了浩劫,這讓斯坦利不敢回村。
即便後來在中間人的調解下矛盾緩和,生活也回不去了。
斯坦利是委屈的,他覺得自己也是受害者;誰都不知道,他在當時是不是還有別的選擇。
村民們也是無辜的,因為親人被無端拉着陪葬了。
這樣的道德衝突,是不是很眼熟?
災難當前,所有出路如果都關閉了,在絕對的恐慌之下,人很容易失去是非理性。
如果對他人置身的苦難沒有充分了解,就不要輕易做道德判斷,是我們學到的第三課。
到底這些致命生物體是病毒
還是人類被大自然視作了病毒?
正如《大滅絕時代》中説:“在把其他物種推向滅絕的過程中,人類也在忙着鋸斷自己棲息的那根樹枝。
在《血疫》的末尾,作者提出了一個振聾發聵的議題:
從一定意義上説,地球正在啓動對人類的免疫反應。
它開始對人類這種寄生生物做出反應,人類的泛濫彷彿感染,混凝土的壞死點遍佈全球。
歐洲、日本和美國猶如癌症的爛肉,擠滿了不停複製的靈長類動物,人類羣落無限擴張和蔓延,很可能會給生物圈帶來大滅絕。
也許生物圈並不“喜歡”容納七十億人類。
……
“大自然有自我平衡的手段。雨林有自己的防護手段。地球的免疫系統察覺了人類的活動,開始發揮作用。大自然在試圖除掉人類這種寄生生物的感染。 ”
這是全書在豆瓣摘抄裏出現頻率最高的一段話,不少人都在這個並未被證實的議題中找到了共鳴。
地球先於人類而存在,而人類出現卻一把搶過主動權,試圖對其實施統治。
而每一次病毒的爆發,都是大自然在發揮自然選擇的功能。
這麼一想,我們會不會更能接受“無常”一點?這是我們學到的第四課。
寫在最後
每一場疫情都是對全人類全方位的考驗。
我們從不期待病毒的出現,卻也暫時無法阻止它的降臨。
但是,我們需要看到的是,在與埃博拉鬥爭的40多年裏,人類從未放棄過。一直到今天,科學家們也依然冒着生命危險在研發疫苗和治療藥物,希望有一天能夠徹底戰勝它。
**所以保持敬畏的同時,我們也應該也抱持信心,**因為勝利一定會到來,只是需要時間。
我們最該做的,就是在當下危機發生時做好應對更大危機的演練和準備,將此刻的壞事變成對未來的好事。
正如比爾蓋茨在2015年關於埃博拉病毒的TED演講中所説:
“事實上,要説這場埃博拉病毒的疫情帶來了什麼正面影響的話,那就是提早響起了警報,讓我們覺醒並做好準備。”
物競天擇,情感羈絆是人類的弱點,但愛與大義卻也是人類物種屢屢重生的法寶。
疫情過後你最想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