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這是一個程序員的創業故事_風聞
卢松松-2020-02-10 11:16
你好,我是一個程序員,亦是一個創業者。
我想我應該算是一個優質的程序員,我可以舉幾個例子證明:
2012年我的 Afinal 獲得了開源中國的 ”最受歡迎的中國開源軟件“ 稱號。
2016年我的 JPress 同樣獲得了這個稱號。
多個軟件獲得了 Gitee 的 GVP (最有價值的開源項目)。
我是 Seata、Consul、JFinal 等多個知名框架的 Contributor。
在我的職業生涯裏,我在多個上億用户量的產品團隊裏做過核心研發、架構師 和 CTO(技術總監)。
但是,在過去的創業裏,卻是蠻失敗的,或許其中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是:我是一個優秀的程序員。

(一)
2014年,我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創業。
創業的方向是傢俱這個行業。
選擇這個行業是因為我發現,消費者在市場上買到的幾乎所有知名品牌的傢俱,大都是代工廠生產出來的。2014年的時候,北京的大興和通州,遍地都是這樣的工廠。
工廠生產出來的傢俱,被傢俱品牌各種壓榨和限制,從工廠出來幾百塊的傢俱,被品牌貼牌後可以賣到幾千塊,很多傢俱可能會翻 10 倍。工廠很辛苦,同時消費者卻又買不到物美價廉的傢俱產品,這個裏面產生了一個巨大的利潤差。
我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機會。
我離職了,那一年,O2O 很火,於是我還創新了一個新的詞叫 F2C(工廠到客户),我想通過我們的平台,我們可以直接把廠家的貨賣給消費者,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同時我們和廠家商定:傢俱價格廠家自己定,每賣出一單給我們 10% 的返利。
2014年,由於 O2O 太火了,如果沒有和 O2O 沾邊,創業者的項目很少被投資人看上。為了 O2O,我們在北京通州租了 2000+ 平米店面,用於傢俱體驗和展示。同時做了一個在線傢俱商城,客户可以店面體驗完畢後,直接在線下單購買。
看起來很美好,不是嗎?
很快,2000+ 平米的店面和在線傢俱商城,一個在互聯網行業一直打拼的我,我花費了50w 左右費用,其實已經很省了。
商城要上線,我們其實經歷了很多的事情。
首先得一個廠家一個廠家的去約談、確定方案簽訂合同之後,由於廠家生產的傢俱沒有照片,之後我們需要自己去廠家拍照、拍照之後還需要做成商城的產品着陸頁,這個過程需要用到攝影師、設計師、網站編輯…不同人員的配合。
這些其實不算什麼,最大的問題是,我們談的不只是一個廠商,每個廠家都有自己諸多不同的產品,產品從拍照到上線,是一個巨大的工作量。過程經歷了2個月左右的時間,5個人的團隊,網站雖然勉強上線了,但我們累的精疲力盡。
不過此時,痛苦才剛剛開始,網站沒有流量啊,產品賣不出去。
此時,我們已經花費了 5 個月的時間和 60+ 萬的資金。
在2014年底,北京進入了最冷的季節,我們經歷了SEO、站羣、郵件羣發、百度競價、百度知道等了N種推廣方式,終於迎來了收單:一個2000元的布藝沙發、地址就在北京通州、家住6層。
雖然是第一單,但是我們異常高興。和客户簡單溝通之後,我們把傢俱拉到客户家的小區,進入小區、準備搬沙發上樓時,我們才發現,電梯特別小,沙發無法通過電梯門進到電梯裏。
我們想把傢俱拆成更細的零件,送到樓上後再組裝,但當時天快黑了,怕拆分下來的細小零件落下不好找。同時是大冬天啊,北京的風嗖嗖的…
我們就想,乾脆走樓梯好了,4大老爺們搬一節布藝沙發,從重量的角度來説還是很輕鬆的,説幹就幹。
進入樓梯開始上樓後,我們才發現,樓梯也特別小呀,每到一個拐歪的地方,都特別的不受力,幾次差點把沙發搞掉在樓梯裏…
經過了約1個小時候的奮戰,終於把4節布藝沙發全部搬到客户家裏了。
此時才發現,我的兩隻手多處,已經被沙發和樓梯裏的水泥扶手磨出了好多的血…大概因為是冬天的太冷的原因,被凍僵的手根本無法感知在什麼時候被磨破的。
於是,趕緊把血擦在衣服上,怕弄髒了客户的新傢俱,客户買的是布藝沙發,髒了真不好洗。
這樣,經過了1個多小時的奮戰,休息2分鐘後,準備幫客户簡單組裝,然後收錢走人…
2000塊錢的傢俱,可以賺200塊。這夠我們幾個人吃一頓晚飯了,畢竟這是我們5個月來的第一單,我們開始計劃應該去哪裏吃晚飯比較享受又划算。
此時,客户過來跟我們説,布藝沙發破了一個大口子…我趕緊檢查了一下,沙發確實劃破了,還不止一處,我想應該是剛才搬沙發的時候,樓道太窄給劃破了。
於是,我們馬上商量解決方案…
此時,客户走過來説:這沙發我不要了。
我們4個人相互看了對方,傻掉了。
我腦子中第一反應是:這個沙發,絕對不能退!
先不説我們如何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了把沙發送到客户家裏,雖然手磨破了皮、流了血這些都不是算什麼,這可是我們5個月以來第一單啊!我們創新的F2C模式剛剛被驗證啊!如果退貨,我們如何給廠家信心啊…
不能退!
和客户協商半天后,辛虧這個顧客是為女顧客、同時又是大晚上的、我們4個大老爺們在客户家裏,客户也怕呀…怕我們在極端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麼事來。
軟磨硬泡下,客户最後同意1500元要了這沙發…
嗯,也就是説我們開創的創新的F2C模式,從廠家1800元拿的布藝沙發,1500賣掉了。同時還伴隨着大冬天裏風嗖嗖的刮、手上多處被沙發磨出了血、各種和客户軟磨硬泡….就為了虧這300塊錢!
要知道、在離職之前,我可以坐在温暖的辦公室裏,一天可以輕鬆的賺2000元。
於是,我對自己説:馬雲剛剛開始的時候不是自己在跑客户嘛;劉強東自己不是也都是當過快遞員嘛…我算個毛啊。
(二)
經歷近兩年的時間以及全身家100w+的損失後,最終放棄了所謂創新的F2C傢俱行業,找了幾個同學合夥,他們負責出資金、我出技術,我們又成立了新的公司。
2015年的時候,新媒體很火啊。
風口。
因此,我們商量,決定做 toB 的新媒體管理工具。同學對我很信任,他們説:海哥,聽你的,你是技術大神,我們相信你。
有了初創資金、還有同學的認可和支持、同時又是做我非常熟悉互聯網軟件這個行業,我信心大增。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產品研發,互聯網行業是我最熟悉的領域了。
我開始策劃了一堆的實用的功能。
1、對接微信公眾號
2、管理員通過手機可以直接和公眾號的粉絲互動
3、自動化營銷
4、微信各種裂變功能:微信投票系統、做任務…
5、對接今日頭條(沒有接口通過瀏覽器模擬用户自動登錄)
6、同步一點資訊
7、內部切入論壇功能、方便粉絲交流。
8、…
同時開始註冊新的公司、開始招人。
1個月後,公司註冊下來了、辦公地址也搞定了。以海哥在這個開源圈子的小有的名氣、也迅速組建了近20人的團隊。
產品 + 設計 + 開發 + 運維 + 測試,五臟俱全、perfect!
這是一個 SaaS 平台、我希望給客户的東西絕對是簡單的、好用的、完美的、安全的。
三個月過去後,由於功能規劃過多,第一個版本還沒出來了,兩個合夥人開始着急了,找我説:哥,能不能先出來第一個簡單的版本。
我回他們説:現在的這個版本,功能太少,還有缺陷,用户肯定不買單。
不過在合夥人的“壓力”下,我也開始給團隊施壓。第四個月後,第一個版本出來了,但是之前規劃的功能太多,從而導致第一個版本變得有點4不像了…每個功能都做了一點。
這個絕對是我不能容忍的。
於是,我説服了我合夥人(同學兼投資人),我們再需要 1 個月的時間,重新規劃和整理。
就這樣,每個月 20w 的開支(人員工資 + 辦公地址租金等),在接下來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團隊最終還是解散了,儘管到解散的時候,產品還是沒有達到預想的功能。
我自認為經驗豐富、十拿九穩的第二次創業,不僅狠狠的打了我的左臉、還扇了我一個大嘴巴子。
(三)
經歷了這兩次創業,我幾乎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以及身體。
因為無法對團隊、客户、同學、家人的種種承諾,這讓我時刻處在極度的焦慮和巨大的壓力之中,我感覺特別的痛苦和煎熬。
在那一段時間裏,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覺。
我感覺老天不公、我感覺時運不濟。是的,在那種自認為拼命掙扎而又無能為力的困境裏,我的認為所有的失敗都是來至於外界而非自己…
在2016年,在朋友的介紹下,我加入了一家上市公司,擔任 CTO。
反思
越是沉痛的經歷,帶來的越是深刻的反思。在我擔任 CTO 的時間裏,終於可以緩一緩,稍微有點時間來回顧我的創業經歷、來學習和反思。
感謝公司,在此期間我學習瞭如何做團隊管理、讀了很多管理方面的書,最後回顧下
發現,我過去所有的失敗,其實都是必然的。
直到今天,我還看到有源源不斷的的創業者,像我一樣,在走着我所走過的路,我決定把我所犯過的錯誤寫出來,也許能給正在創業的同學帶來一點點的反思。
追求風口
之前曾經聽過雷軍大佬的演講,雷總説:我們創業者,很多時候除了努力、聰明等這些因素以外,我們所做事情(創業)還必須順勢而為,當風口來的時候,豬都會飛起來。
雷總舉例了很多的成功例子,到目前確實有非常多的企業藉助風口的力量,成為了偉大的企業。雷總同時還創辦了順為資本,代表做事情要順勢而為的意思。
我深信不疑啊,所以,當 O2O 很火爆的時候,我以 O2O 為基礎而衍生創辦了傢俱行業的公司,失敗後,新媒體很火,於是我又去創辦了新媒體工具的公司。
我在追風啊,可是,這些產品解決的都不是自身問題的,不是自己的需求。最終導致的結果是:自己開發出來的產品自己也不用。
反思學習後我才發現,很多大佬講的很多真理,其實不一定是對的,或者不一定符合每個創業者。
大量的成功案例證明:創業,就應該以自身需求為出發點,做自己需要的產品,才是成功率最高的創業方式。我們不要去盲目追求風口,去追求變數。每個創業者應該考慮的,不應該是風口,而是:
在未來10年的時間裏,什麼是不變的。
認知盲區
在我創業經歷裏,我只看到了某一個無法被證實的機會,不知道團隊與管理、不知道財務與人力、不知道市場與品牌、不知道用户與運營,拍腦袋憑藉 ”肉身填坑大法“ 勇敢往前衝。
夾雜着對市場、行業的無知,缺少了對企業和商業的敬畏。
前哈佛大學校長德里克説:”如果你認為學習成本太高,那你就試試看無知的代價“。經過這兩次創業,我付出了三年的時間、100w+的資金和掏空身體的代價。
最近也比較流行一段話:
你所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你對這個世界認知的變現;你所虧的每一分錢,都是你對這個世界認知的缺陷;這個世界最大的公平在於:當一個人的財務大於自己認知的時候,這個社會有100種方法來收割你,直到你的認知和財務相匹配為止。
然而,最大的錯誤反而不是無知,而是一知半解。
在第一次創業之前,我自己創辦過門户網站,後來以近10w的價格出售,那時對一個還在讀大學的學生來説絕對是一筆巨資,是一次成功的創業。
做這個網站的時候,我每天所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每天更新網站內容,每天堅持互換網站鏈接。隨着搜索引擎的收錄,網站 IP 自然也隨着時間水漲船高。
但是,我錯誤認為了:我有過成功的經驗。
無知只會讓我們做出錯誤的決策,一知半解會讓我們做出錯誤決策的同時,還堅信那是正確的。
能力陷阱
當一個人擁有某個能力(技能)的時候,就會把這個能力無限的放大,這個能力反而會成為你的陷阱。
由於我是一個“出色”的程序員,在第二次創業裏,我輕易的就能看到程序和產品的各種問題,同時這些問題都是我有能力去解決的事情,因此我必須要去解決,這花費了我巨大的時間。也是因為我在編程上”過於出色“,因此,在公司裏我看到的幾乎所有問題都是研發和產品相關的問題。
當你的某項能力過於出色(相對自己的其他技能而言),這項技能就越容易讓你發現對應事情的細節問題。
企業的經營,本是一個綜合能力、多種複雜進程協同進行和處理的事情。當你對單一事情越是關注,你對其他事情關注的時間和精力就越少。這樣,這項出色的技能會像一堵牆一樣,屏蔽了所有其他本應該注意的問題,讓你不會再對這些問題有所關注。
我很少去見投資人、很少擔心產品能否賣出去、很少關注團隊的培養和管理。
同時,我會認為所有的成功都是基於自身能力前提假設。
我會認為只要我們的產品有某某功能、只要我們的產品足夠安全,就會有投資人青睞、就會有用户購買。
很多的時候,過於出色的能力不僅僅在我們創業時得不到幫助,反而像一堵牆一樣擋住了前進的道路。
人性弱點
虛榮:在第一次創業中,在商業模式都未被驗證的情況下,為了 O2O 的概念和風口,我就投入了巨資在體驗店上,把本來該做的事情沒有時間和金錢去做。
自我:在第二次創業中,在能力陷阱的驅使下,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一路走到黑。
精益創業
在這兩次創業中,我幾乎都是 ”憑感覺“ 進行創業的,我認為只要我有情懷、有人脈、有經驗就能成功。
於是在把所有的努力都放在產品上,放在自認為的用户體驗裏,同時參加各種社羣積累人脈。
真正實踐之後我才發現,創業本身可以是一件非常科學的事情,而不僅僅只是有情懷、有人脈、有經驗。精益創業以不確定性為前提,不會以確定性為前提;以科學試錯為前提,不會以經驗預測為前提;
在這兩次創業中,我都無意中做出了很多確定性的假設,比如,我認為只要產品功能多,投資人就青睞、用户就會買單。
以我的經驗…我認為只要有 A 就會有 B,但這些都沒有任何科學數據作為基礎。
精益創業還要求我們必須對產品做 價值驗證 和 增長驗證。如果價值得不到驗證、如果增長模式得不到驗證,就應該快速失敗。
精益創業要求我們必須:fail cheap, fail fast.
但是,在這兩次創業中,我全是憑感覺、矇眼狂奔。
我並沒有對產品價值去驗證、增長方法沒有去驗證就開始着手去做。這個失敗不僅僅花費我了資金,更重要的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和身體的健康。
讓我付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創業,本身是一件非常科學的事情,產品和企業的價值與增長是可以被驗證的。
再次起航
2019年,我又再次創業了。
這一次,我做了一個解決自身需求的產品,它不是風口,但它是未來10年依然會有需求的產品。也因為它解決了自身的問題,所以我一直會是它的忠實粉絲和用户。
不管怎樣,期待遇見更好的你… 和我。
作者:楊福海 公眾號:JPress作者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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