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疫情日記【一】:凌晨4點多,發燒的我撐不住了_風聞
日月光-需要锻炼身体的小编2020-02-11 15:18
大家好,我是日月光,今天開始會做一個武漢疫情日記的連載,由我的武漢朋友阿可授權發佈,記錄了她從1月初到現在的詳細心路歷程。
全文如下:
我在武漢,這段時間腦子平靜了很多,想把自己這段日子與疫情有關的記憶記錄下來,畢竟這也算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身處漩渦之中吧。
【1月初】
具體是哪天不記得了,聽説華南海鮮市場出現冠狀病毒感染,但武漢官方説不會出現人傳人,所以家裏也就比較放心了。唯一有點點擔心的是,爸爸在新聞發佈前的幾天,剛剛去過華南水果市場買東西(離海鮮市場不遠),但觀察幾日後沒什麼問題我們也放下心,只是説這段時間都不去那裏了。
【1月7日】
因工作原因我和組長當日往返長沙,長沙的客户還問我們病毒那事怎麼樣,組長把新聞裏的情況以及不大可能人傳人的診斷説了,一切感覺挺平靜。
【1月10日】
我感覺頭暈乏力,而且9日開始嗓子疼的狀況有點加重,但考慮到辦公室內感冒的人很多,我以為又是一次流感。
晚上還有部門的小聚餐,小聚餐定在了金銀湖附近的酒店,那天我胃口不太好,頭也越來越暈。
吃完以後我就覺得自己很不舒服,強撐着下地鐵前給爸爸打電話,麻煩他到地鐵口用車接下我,我走不回去了。
回家後量體温低燒,爸爸有點緊張,他是家裏對任何生病情況最容易緊張的人,怕我被傳染了病毒,猶豫着要不要送我去醫院,但我説先睡一覺看能不能退燒。
【1月11日】
凌晨四點多,燒了一晚上越來越不舒服的我實在撐不住了,也沒有力氣叫醒另一個房間的爸爸,摸了手機打電話給他們説我熬不住了想去醫院。本來當天約了朋友,以及晚上和親戚吃年飯,在我打完電話歇了一下以後,就和朋友留了言説不去了。
當天去醫院的時候雖然人恍惚着,但仍然記得醫院的氣氛和之前有點不一樣。
醫院車位一向難找,爸爸去停車讓我先去掛號(媽媽留在家中,她去年才化療身子弱),我找到分診台説我在發燒,導診員讓我馬上在門口量體温,看到38度後他們更是嚴肅,問了我所有信息和去過華南海鮮市場沒,然後把我引到急診內科。
二醫院(即武漢市中心醫院)的急診內科以往人不多,大家有病喜歡去專科看。但那天不一樣,很多人咳嗽着在那裏排隊,還有很多發燒的,還有躺在移動牀架上的。
爸爸那天特別警覺,把我放在角落地方,儘量遠離咳嗽的人。我記得那天看病的醫生戴着雙層口罩,很負責很細心,一直提醒來就診的人戴口罩。當天我做了血檢、胸透和基本的甲流檢測,醫生説估計是細菌性感染,讓我之後有不適隨診。因為爸爸怕我交叉感染讓醫生開了退燒藥和消炎藥回家靜養。
但下午三點還是五點的時候,本來降了一點的燒又燒上去,退燒藥不管用,整個人在抽。我和爸爸又去了一次醫院,這次換了藥還吊了水。晚上急診室值班的是個小哥,對待我爸很耐心,不停地詢問情況,強調只有燒到38.5以後才可以吃一顆新開的退燒藥。後來慢慢開始退燒,晚上快12點到家後終於睡着了。
【1月12日-13日】
燒退了以後人就好很多,但遵循醫囑去醫院打了三天消炎針。打針的時候很多人咳嗽,還有位女士狀況很不對,她打到一半心慌、噁心、喘不上氣,她的主治醫生穿着一次性防護服來了,另一個醫生沒有防護服但戴着護目鏡,之前急診內科測體温的也都是穿隔離服(其實我分不太清這些衣服,只知道和平時見到的醫生穿着不一樣),直到看到這幾位穿防護服(或者説是隔離服)的醫生,我才有點疫情的感覺,但那時口徑是“有限人傳人”。爸爸也是從這一天開始買了好多口罩放在家裏,希望我和媽媽出門在外開始用口罩。
【1月14日-18日】
之前吊了三天水和一直吃的抗生素讓我逐漸好轉,除了身體有點虛和咳嗽,一切都還好,所以之前安排的工作出差照常,出差的時候還和那邊分公司同事開玩笑説“病毒來了我們也要工作”,現在回想起來,只有苦笑。
【1月18日】
出門調研,一起出行的同事對衞生防疫很重視,我們在公共場合全程戴口罩,隨時用免洗消毒液。18日回武漢的時候我也一直戴着口罩,那時同程到武漢的很多是大包小包準備回家過年的返鄉人,車站瀰漫的是回家團聚過春節的喜悦,整個車廂裏戴口罩的只有我一個。
【1月19日】
回武漢後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演出,那個時候隨着感染人數的上升,我心裏還是有點擔心的,但基於對人傳人概率較低的信任以及這場演出真的非常重要,我決定還是參加。但同時和爸爸叮囑別帶媽媽去,她抵抗力弱。但最後媽媽還是去了。然後發現在我出差的幾天裏她也開始咳嗽。雖然在我生病的那幾天裏,已經避免與她接觸,但還是傳染了給她。媽媽一直強調沒關係,説已經吃了藥快好了。除了發現媽媽咳嗽,那天印象最深的是在台上演出時往下看觀眾,很多人戴着口罩。估計因為那幾天感染人數上升,大家多多少少開始警覺了。

19日當晚的演出照常舉行
【1月20日】
正常上班的週一,上午鍾南山院士採訪説此次病毒有人傳人的風險,已經有醫護人員感染,大家開始有點慌。我叫爸媽在外面多注意,有時間去買點口罩,下午組長趁着活不忙的時候,下去找藥店買口罩順便給大家帶了幾包。但我們一直相信不會太嚴重,大家小心防護沒問題。不過以防萬一,算了下年假還剩幾天,我和組長打報告説到春節之前我想休假。組長讓我把電腦拿回去,能隨時聯繫上就好。
下班的時候我避開公交,走回了家,爸爸去接媽媽下班,家裏所有人都避開公交系統。
到了晚上快睡覺的時候公司緊急通知,所有武漢員工從21日開始不上班,要好的同事連夜回到公司拿了電腦就打定不再出門。
那天開始疫情勢頭越來越不對了。
【1月21日】
父母公司和單位還要繼續上班,但他們都開始緊張。爸爸在20號白天看到鍾南山的話後就覺得情況很不對,立馬上報他公司的集團總部取消原定於21日晚上的武漢分公司年會。後來證明這個決定太正確了。
媽媽單位這邊也開始各種工作部署,她年後到崗值班安排了挺多。晚上他們各自拿回來一些口罩,是各自公司和單位採購給員工的。雖然不是特別多,但這時候能買到口罩的公司也是夠行的了。
本來爸爸是定在年初二回老家看爺爺奶奶,那天已經輿論開始倡議大家不要隨意離開武漢去外地,我們把票退了,飛豬退票不收任何費用還挺快的。
【1月22日】
父母繼續上班,我就打掃打掃房間,想着要過新年了家裏乾乾淨淨的好。爸爸今天去情況最嚴重的江漢區那邊開會,一早上我就叮囑他工作結束了儘早回家。
那天是我生日,猶豫了半天還是戴好口罩和帽子,走路去家附近的仟吉買了個小蛋糕。街上沒什麼人,店裏更是沒人。

晚上媽媽下了碗長壽麪給我。今年我的願望很簡單,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但是那天的時候,疫情已經越來越嚴重,有那麼一瞬間父母和我討論要不要出去避一避,但後來他倆各自算了一下需要值班的日期,還是決定留在武漢。
當時我還説“即使生病了,武漢的醫療條件也是好於周邊縣市的,咱們不慌張”。
後來證明,這個千萬人口的城市即使有着不錯的醫療條件,還是差一點被擊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