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的醫療資源，為何如此緊張？_風聞

文 | PURPLE

幫幫我們！

全家感染，我爸爸已經去世了！

他們告訴我們要等，但是等到什麼時候？

 ——這是我在微博上看到

微博**“肺炎患者求助超話”裏，已經有1546個**帖子求助，有13億次的關注！每天都有無數人在各種渠道求助。

同時，醫院也在向民間發起醫療物資全球求援。1月23日，微博認證用户“協和醫生Do先生”，發出“武漢多家醫院請求物資支援”的緊急求援。

他稱醫護物資已快彈盡糧絕，許多醫務人員不敢吃喝、不敢換防護服，穿着雨衣，用CT片做的護目鏡，用垃圾袋作為鞋套。

**牀位不夠，**物資不夠，**醫生也不夠！**各地共有數千的醫療救援隊奔赴武漢。我們不禁要問：為何會如此？

武漢的醫療資源為何如此緊張？

直到今天，武漢多家醫院仍然物資告急

01.

為何一牀難求？

“我們只能讓那些收不進來的75名病患回家，患者沒辦法，我們也沒辦法。**”**武漢某定點醫院的科室主任説道。

儘管目前武漢各大定點醫院發熱門診的就醫人數，相比1月23日剛“封城”時有所下降，定點醫院也已開至第三批，但一牀難求的情況並沒有完全得到緩解。

根據《財經》報道，患者主要有兩條路徑可以入院：

**一是靠社區排隊：**1月24日武漢社區分流政策實施後，病人需要拿着住院單入院。病患先去社區交CT、血常規報告，社區上報街道，再根據輕重緩急對接醫院的新開牀位；

二是去有核酸試紙的定點醫院，48小時拿結果，確診後就不能被醫院拒收。

要走通這兩條路徑並不容易，每一條都可能是無盡的等待。但對於重症患者來説，每一分鐘都可能是生與死的煎熬。

事實上，就算社區和醫院都建議患者立馬住院，仍不保證有牀位可以住進去。

傳染病對隔離的要求，使得醫療資源空前緊張。以往有着上千牀位的醫院，設置隔離單間以後，牀位可能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一甚至不到。

而另一條住院路徑——病患去定點醫院排隊確診之路，也頗為漫長。 

此醫院收了600位重症病人，但無一確診。“缺試紙，但我們也搞不懂為什麼會缺。申請做核酸檢查只能讓醫生開疑似病例報告卡，只有很緊急的情況才會直接情況才會填寫這個報告卡。”

可什麼才算“很緊急情況”，並沒有一個標準答案。

02.

為何物資儲備制度沒能解決問題？

自 2003 年的 SARS 以後，中國關於醫療物資儲備的制度設計早已完成。

2004 年，重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負責儲備防治傳染病的藥品、醫療器械和其他物資，以備調用。

國家衞生健康委員會網站上顯示，應急儲備工作由全國各級疾控中心負責，主要儲備應急器械、生物製品、診斷試劑、消殺藥品、防護用具等。

那麼這些理論上已儲備好的醫療物資，為什麼在關鍵時刻沒有解決問題呢？

我無法直接從公開資料中得知這一次湖北疾控體系物資儲備的情況。但據《南方週末》報道，有論文顯示湖北省的應急物資儲備和日常管理並不樂觀。

2017年，武漢科技大學一論文對湖北省疾控中心的物資儲備做了調查。根據應急物資清單、出入庫賬目和實物儲備情況，發現**“現有符合要求應急物資儲備佔要求數量總和的49%，儲備齊全率為49%。****”**

結論為，現有的應急物資多為突發事件發生時應急狀態下采購的，**儲備數量不合理，**品質單一，且存在大量過期物資。

個人防護設備儲備是衞生應急工作中的薄弱環節，從穿戴順序、型號種類到日常維護，都沒有明確規定。

另一方面，目前供貨方式還比較混亂。

根據《南方週末》採訪到四川省一家醫院負責人，稱現在每天報 48 小時的耗材使用量，但昨天上報的物資目前還沒有收到。

比如説護目眼鏡，整個病房只有幾十個，上完這一班就完了，就只能反覆消洗來使用。醫院趕快反映，有關官員來督辦，當天就送來了1000個，第2天就送來了3000個。

“這説明，各地支援的物資已經到了，東西可能很多，**但是找誰領，不知道，這個渠道不通暢。**這種日常供應的申報，我覺得可能存在問題。”

03.

為何醫護人員如此緊缺？

我分別查詢了**《2003年武漢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和《2018年武漢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或許可以從中發現一些奧秘：

2003年武漢市的人口是781多萬，GDP是1662.4億，醫院、衞生院是1669個，醫生2.07萬人；

2018呢？人口是1400萬人，GDP是14847.29億，醫生（助理）3.82萬人，而醫院是398個，基層醫療衞生機構是5853，但這些是指什麼呢？社區診所、農村衞生所。

換一句話説，就是武漢市15年的發展，GDP是增長了十幾倍，但是在公共醫療上的投入增長非常有限。

這張圖更能説明一些問題

當年有人批評美國的公共醫療體系，在1945年大批海外士兵紛紛歸國，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嬰兒潮開始，才發現醫院不夠，到嬰兒潮這批人都步入老年，又發現醫院不夠！

一個城市的飛速發展，大量的人口湧入，而且這幫人隨着年齡的增長，面臨的醫療需求也會增加，城市管理的核心，不也應該是有所準備嗎？

不過，説句實話，這個問題不僅僅是武漢，全國各地都面臨這個問題。我們醫療衞生支出比全球排名123名，不如羅馬尼亞，比伊拉克好些。

比如深夜的兒童醫院排隊到天亮，説明是兒童疾病的高發嗎？是家長們的胡思亂想嗎？其實是這羣人到了生育年齡，兒童數量激增，而醫療體系完全沒有做好應對準備。

是我們的醫學院培訓不了那麼多醫護人員嗎？也不是！醫療期刊《柳葉刀》公佈一項數據顯示：

在2005-2018年間，國內共培養出470萬醫學生，而醫生總數只增加了75萬。

為什麼？我們來看一組數據。根據《中國醫師執業狀況白皮書》2010年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醫生平均月收入為6300元；2018年，“被平均”後的中國醫生月收入為8700元。

人均GDP和中國差不多的巴西，他們醫生收入達到了人均58000美元每年。（40萬人民幣），可以説是國內收入絕對的天花板。

從2010到2018年，中國有接近一半的註冊醫生因工資低和工作時間長而離職，95.66%的被調查醫師認為自己的付出與收入不相符。

據前衞生部及衞計委統計，2010年全國共發生醫鬧事件17243起，較2005年時多了近7000起。

2018年，醫務人員遭到謾罵和威脅發生比例已達到96 %。而醫務人員受到攻擊、造成明顯損傷事件的次數也逐年增加，由2008年的47.7%上升至63.7%！

而根據華爾街日報的統計，2018年中國平均每家醫院要被襲擊27.3次，儘管85%的大醫院都設立有警衞處，每年還是有成千上萬的中國醫生被襲擊。

**這樣的被攻擊幾率，要比大多數國家的軍事設施還要危險。**我們的醫生，獲得的待遇並不符合他們受到的最精英教育，也不符合他們現在正承擔的風險。

而在疫情爆發後居然還有傷醫的新聞出現，實在令人髮指！

我記得最近看過的一個視頻中，一名一線醫生打電話，打着打着就情緒崩潰了，大吼**“我也想回家過年啊！****”**，然後説了一大堆我在這不能寫的話。

醫生、護士也都是人，都是和我們一樣普通，有血有肉，有情感，追求者平凡生活的美好！

危急時刻，我們確實需要奉獻精神，需要英雄，但我們更需要反思，反思如何讓所有醫護工作者都能沒有恐懼、沒有擔憂的進行工作；

反思讓醫生這門需要極高學歷極多學習成本的工作，真正成為一門體面，收入高，人人都想做的工作。

**我們更要反思公共衞生的應對機制，醫療事業建設。**這種反思，不僅僅是武漢需要特別注意的，其他的城市也應該一樣！

參考資料：

1.   World health Statistics 2019

2. 《中國醫師執業狀況白皮書》

3.  《公共衞生與預防醫學》

3. 財經網：他們死於“普通肺炎”？

4. 南方週末：武漢終“緩解”，全國急求援：防護物資該如何調配

5. 南方週末：“找誰領， 不知道”：一線醫生吐槽救援物資渠道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