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聳聽!“佛系抗疫”的新加坡不會成為下一個武漢,反而應該成為榜樣_風聞
哲就-2020-02-12 14:56
來源 | 東南亞掘金(asia-gold)
撰文 | 高淨值TIMES團隊 震穀子
大疫之下,一向在城市治理上備受讚揚的新加坡,這一次被罵得“狗血淋頭”。 截至2月11日,新加坡已經有45例確診病例,大陸之外排名第三。
偏偏他們看起來都佛系得很。在總理口中,這只是一場“大號流感”。 大街上並非人人戴着口罩,政府也沒有強制要求,甚至不顧萬人請願,照常舉行了元宵萬人宴會,雖然只有一半人到場。
(萬人請願取消元宵宴會)
政府對民眾的要求,只有勤洗手、量體温、有問題找醫生。
看得我真是捉急得跳腳。 這麼無所謂的態度,跟“中國速度”的火神山醫院,和千千萬萬奮鬥在前線的醫護人員對比,簡直令人氣憤。 新加坡這是放棄抵抗了嗎?“佛系抗疫”的新加坡要變成下一個武漢了?
不過先冷靜一下,這種觀點也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新加坡不可能成為下一個武漢。恰恰相反,當地政府應對新冠疫情的態度,值得每一個武漢政府官員好好學一學。
如果你花上8分多鐘認真看完李顯龍的全國講話,就會發現,之所以稱為“大號流感”,是新型肺炎的死亡率略高於流感,但低於SARS。
而在疫情爆發全程都嚴格按照程序辦事和保持信息公開的新加坡,對外“佛系抗疫”,實則早已嚴防死守。
01
新加坡敢“佛系抗疫”,源於三點:
完整披露所有病例的詳細流行病學史;
建立了科學的疾病爆發應對系統;
全面的家庭醫生制度。
1月23日,新加坡確診首起新冠肺炎病例,是一名66歲的武漢遊客。
隨後確診數開始逐日上升,直到2月4日出現首起本地病例。這個本地患者是中國保健產品商店永泰行的員工。而這間商店的員工及其家人都被一箇中國旅行團感染了。因此,這裏成為了新加坡第一個爆發新冠疫情的本地集羣。
這些信息,我並沒有花大力氣去挖掘和整理,因為在政府的官網上,可以輕鬆地查到已經確診病例的基本身體信息和最近的行蹤。
當地媒體例如海峽時報,也可以利用公開的資料,製作出一些可視化的圖表或者應用,把這些重要信息傳播給更多的人。
(海峽時報根據公開的信息製作的傳播地圖)
另外,正因為完全公開的信息,當新加坡君悦酒店因為一場1月份的會議而成為第二個爆發點時,英國政府馬上就能確認,一起本地病例來源於此,因為該病人坦白了自己家人蔘加過這場會議。
透明的信息發佈,是新加坡人能“佛系抗疫”的第一大原因。
其次,是新加坡政府建立的“疾病爆發應對系統”(Dorscon)。我在不少文章中都看到作者提到了這個應對系統,但是似乎都對這個系統有點誤解。
拿這次新冠疫情為例,當系統信號從黃色升為橙色,意味着疫情已經在國內擴散,但仍然是可控的。很多人包括部分新加坡人,只留意前半句的國內擴散,所以連夜排隊搶購方便麪和廁紙。
那後半句的可控怎麼理解呢?我看了下新加坡政府對Dorscon系統的解釋。當預警信號升級為橙色之後,的確學校關了,部分活動也取消了,但是政府及社會機構與醫療機構的連接也必須加強,信息公佈必須更為頻繁,醫療機構的警戒程度也要提高,同時也要保證基本的商業活動等。
也就是説,你仍然可以自主選擇活動或隔離,但是一旦感覺自己有問題,一定要去看醫生。醫院會承擔起最後的診斷和治療責任。
這個過程體現了典型的系統化思維。每個人都是系統中的一個環節,根據預警信號自行調整,最終達成整個系統的常規流轉。
這才是一個預警系統應有的價值,不是製造恐慌,不是隻顧宣傳“可防可控”。身處系統之內,我才能知道預警升級後我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最後,還有不得不提的一點是,新加坡有極為全面的家庭醫生制度。
在新加坡,醫療體系是從低到高逐步上升的,不同級別的醫生或者醫療機構承擔着不同的責任。初級保健就是通過家庭全科醫生(family GP)和私人診所提供的。
根據新加坡衞生部的數據,全國大約有1700個GP診所,可以滿足80%的基本醫療需求,包括門診、母嬰、接種、體檢和製藥等。從2020年起,每個居民區還設立了社區醫院(CHC),可為難以前往綜合性醫院就診的老年人們提供及時的醫療服務。
如果一名新加坡人在當下出現發燒和咳嗽等症狀,去找家庭醫生就可以進行分流,高度懷疑是新冠肺炎的,直接轉診到綜合醫院,如果只是普通流感,直接開藥就是了。
嚴格的分診制,既提高了就診的效率,也擴大了病人獲取醫療資源的概率,還在第一步就減輕了大型綜合醫院的負擔。
而因為有家庭醫生的存在,也大大降低了居民面對身體不適的恐慌感。要不然跑去三家醫院擠一擠,就交叉感染了。
02
新加坡這種“動態防疫”,對於當下的他們來説,也許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正因為不是從最開始就是本地大爆發,觀察傳染源的動態變化,從而動態調整自己的應對措施,是減少社會成本的必要手段。
新加坡是不可能像武漢那樣“封城”的。新加坡一個城市就是一個國家,而且還是亞洲金融中心和主要的國際貿易樞紐之一。別説一個月了,新加坡只要封城兩個星期,阻斷與外來經濟體的聯繫,就足夠完蛋了。
事實上,在前些日子的大國貿易摩擦中,只是貿易受阻,還不是停擺,就已經讓新加坡2019年GDP僅增長0.7%,十年最慢。直接“封城”帶來的經濟後果,新加坡估計連一秒都不敢想。
“動態防疫”有三個重點,及時反應、提高效率,減少恐慌,缺一不可。
我以前寫泰國的時候提過,中國是在2019年最後一天向世界衞生組織上報不明原因肺炎的。隨後,海外最早發現病例的泰國在1月3日就把防疫措施鋪滿了四大機場。
實際上,新加坡行動更早。
新加坡在機場測量武漢乘客的體温,從1月2日就開始了。
1月23日,新加坡發現首例病例之後,對所有中國乘客都採取了體温檢測。疫情初期,新加坡政府給每户家庭免費發放4個口罩。直到現在,如果需要,你還是可以在政府官網申領口罩。
2月2日,新加坡則宣佈禁止所有過去14天曾到訪中國大陸的乘客入境和過境。2月4日,新加坡發現首例本地人傳人病例,立即將預警信號從黃色升級為橙色。
(2月10日中國移民管理局最新的消息)
可以看到,阻斷傳染源的努力,新加坡早就開始了,並且隨着傳染源的確診數增加,加強了隔離程度。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全國講話最後也對個人提出了防疫建議:勤洗手、每天量兩次體温、有不舒服馬上看醫生。
新加坡民眾一直對政府的應對能力是有信心的,這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大危機處置上。當年的SARS和2011年的地鐵巨大事故,都曾考驗過政府在大事件面前的應對能力。
更何況,新加坡的醫療水平之高,全球人民都有目共睹。世界衞生組織在最新的報告《World Health Report》中,對全球各國的醫療體系進行了比較,最後按照預期壽命進行了排名,新加坡排名第三,而中國位列64。
再加上我剛才提到的分診制,健康人羣在家防疫,輕症病人在家庭醫生和社區門診就已經被處理了,重症病人會被送到大型綜合醫院治療,極大地避免了醫療資源的擠兑和社會衝突的爆發。
最近,微博上有位網友陳述了他在新加坡的緊張經歷。
這位網友起初的症狀是嗓子不舒服,去家門口的診所看醫生。當醫生得知他的室友最近剛從中國回來後,立刻將他關到了小房間。
很快,是一位全副武裝身穿防護服的醫生進來詢問情況。
十分鐘之後,他就被救護車送到了NCID(國家傳染病防治中心),開始了一些列的“症狀盤問”和檢查。
信息公開、嚴格的管控措施和專業的分診手段,又恰恰最大限度上降低了恐慌的出現。雖然仍然有人在超市搶購,但從社會整體的觀察來看,還是井然有序的。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也提過一個概念叫“信息疫情”,在歷史上每一次重大疫情爆發時都會出現,就是在海量的信息面前反而不知道哪些信息能夠幫助到自己,導致矯枉過正。
恐慌來源於未知,消除恐慌辦法之一,是信息透明。
新加坡人知道每一起病例的流行病學史,知道基本的防疫措施,知道有問題時該找誰,知道每一級別預警信號下自己應該做什麼,知道政府阻斷外界傳染源的努力是什麼。
新加坡看似“佛系防疫”,實則嚴防死守。
03
距離武漢實施“封城”,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星期。除武漢外,湖北省內其他城市和省外地區的新增確診數都連續下降了,但復工潮也已經開始了,湖北省內的疫情仍然不見明顯好轉,方艙醫院也是臨時而為之,全國對口支援才剛剛開始,一個99%的排查率還能掀起滔天巨浪……
武漢“封城”當然是正確的,但是城內人的束手無策,生活失序也是誰都能看到的現實。
一場涉及到每一個人的傳染病,是要從上到下每一個環節發力的,不是單憑喊口號和“一刀切”凍結就能一夜之間擊敗病毒。
政府最應該做的,是持續發佈準確、專業、易懂的信息,動員每一個人,調動各種社會資源。剩下的,交給每一個在這場疫情風暴中的個體去決策。
這就是我們眼中的“佛系”政府,看似啥都沒幹,但每一個個體卻可以很容易地做出決策。這也是新加坡總理李顯龍敢叫健康人羣不戴口罩的底氣。
從這個意義上説,新加坡再怎麼“佛系”,也根本不可能成為下一個武漢。恰恰相反,信息透明、及時反應、提高效率,這些在過去一個月,一直是疫情風暴眼所做不好的。
往更深的地方説,這體現了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一直延續下來的政府傳統——實用主義。一切決定都是為了取得最大效益而服務的。因此,如果不恰當應對疫情,導致社會秩序混亂,政府所要付出的維穩成本將會遠遠超出應對疫情本身的成本。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為了降低政府在應對疫情時的成本,新加坡把調動社會資源整合成一個預警系統,把醫療資源配置交給嚴格的分診制,把減少恐慌的責任交給信息公開制度,把保護的責任給回每一個個體。
李顯龍在全國講話中説:
“疫情如果真的失控了,追蹤每一個病例也是徒勞的。”
“健康的人不需要戴口罩。”
“做好個人衞生,輕症看社區,把重症資源留給老人、兒童和有併發症的人。”
處處都體現着效益第一的實用主義。
大疫之後,反思的觀點肯定很多。我不希望新加坡被遺忘。新加坡不會成為下一個武漢,等着看笑話的都歇了吧。
但是,武漢卻可以選擇成為下一個新加坡。提高政府的效率,重視個體的價值,把專業的事情交回給專業的人來做,別再迷戀用“一刀切”凍結社會的神秘力量。
最後再提一下,新加坡的Dorscon預警系統,這是2003年SARS事件之後才設立的,至今只亮起了兩次橙色預警。
一次是2009年的美國H1N1流感,另一次就是新冠肺炎。
我們對這個病毒還不瞭解,一切都可能發生,紅燈亮起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所以,時刻保護好自己,同時保持獨立判斷,很重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