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衞生署凌晨記者會後的20小時丨記者手記_風聞

來源：微信公眾號“直新聞”

香港衞生防護中心為什麼深夜緊急召開記者會？

2月10日晚上接近12點，我們突然收到一則採訪通知：衞生署衞生防護中心總監黃加慶醫生、環境局副局長謝展寰和港大微生物學系講座教授袁國勇教授於零點45分召開記者會，彙報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個案的最新情況。香港的政府部門在這個時間點舉行記者會，非常少見，也讓人感覺不太尋常。於是和攝影師再三確認時間無誤後，我們決定趕往衞生防護中心瞭解情況。

到了現場，無人的街道靜悄悄，但防護中心的大樓外已經停了許多采訪車。

記者會比平時晚了10分鐘，三位專家出現的時候表情都略顯凝重。

港大微生物學系講座教授袁國勇教授表示，青衣長康邨康美樓的兩宗確診個案是有關聯的。調查發現，兩個確診病人住所相隔約10層樓，樓上單位的病人先確診、再到樓下單位的病人確診，確診時間差距不超過潛伏期。而至於傳染途徑，袁國勇教授説，病人住户廁所的排氣管連接糞便渠，但排氣管沒有密封，所以當住户在開抽氣扇時，可能令糞便渠的空氣經過排氣管進入廁所內。 簡單來説，就是不排除新冠病毒可能會通過污染的空氣傳播。在與衞生署、環境署的人員巡查後，袁國勇教授覺得有必要連夜疏散大廈裏同一方向單位（07室）的住客、並分散到四個檢疫中心進行隔離檢測。而疏散行動涉及到32家房客大約100多名居民，所以政府決定緊急召開記者會説明，以避免民眾恐慌。

值得注意的是，記者會上三個專家都不約而同強調：長康邨的案例和當年非典時期的淘大花園並不相似。

康美邨究竟會不會成為淘大花園2.0？

疫情之下，每一項涉及公共衞生安全的決策都需謹慎，那麼究竟有沒有必要連夜緊急疏散康美樓這麼多住客呢？這還是要説回2003年的淘大花園。17年前，淘大花園是SARS爆發的重災區，也給很多香港市民留下了心理陰影。2003年3月底，300多名香港淘大花園居民感染SARS，其中42人死亡，E座居民要全部隔離。

港府其後調查發現，淘大花園疫情的源頭病人是一名33歲男性帶菌者，他在淘大花園E座探望親戚時，曾因腹瀉借用廁所。而當時淘大花園每座大廈的設計是有八條直立式污水管，收集所有樓層同號數單位的污水。這條污水管連接所有的馬桶、洗手盆、浴缸和浴室的地台排水口，而各個裝置都有U形聚水器，防止污水管的臭味和昆蟲進入廁所，但前提是聚水器內要有足夠貯水，才可發揮隔氣的作用，所以如果這個U形聚水器乾涸的話，就無法發揮隔氣的作用。

如果關上浴室的門、並啓動浴室抽氣扇後，就會造成一個負氣壓的環境。空氣會從污水管經地面排水口倒流進入浴室，這些氣流就可能把污水管內的病毒帶到浴室裏。所以污水管變成了一個連通器，將病毒傳播到了各個大廈的住户。為了求證相關內容，我詢問了一位工程朋友，他特意畫了兩張圖，看起來簡潔明瞭：

淘大花園確診非典病例的死亡率高達10%以上，而香港那個時期興建的住宅大廈又都是相同的設計，因此一時間全城恐慌，到現在説起來都是心有餘悸，香港站其中一位攝影師當年駐守在淘大花園拍攝，他回憶説，後來知道一抬頭就是傳染病毒的水渠，真的被嚇到，而且“當年連出租車都不願靠近。”

説回康美樓，在衞生防護中心當夜的記者會上，三位專家就特別強調康美樓的U型聚水器本身沒有問題，“點都唔會繫好似淘大花園，因為U型去水位系做的好好”，袁國勇教授如是説。但是今天（11日）香港房屋署助理署長陸慶全表示，在確診個案的低層07單位內，這家的住户曾經裝修並將整個坐廁更改，排氣管折斷、而且並沒有密封，不排除污水系統的空氣被抽進屋子裏、從而導致感染。

此外，目前香港有三個屋邨確診新冠肺炎個案、有關大廈的渠管設計都是一柱式，因此政府下一步將會主動挨家挨户的調查各個單位的喉管是否有問題、或是曾被改裝。這樣看來，為了避免康美樓成為“疫廈”，連夜轉移這100名居民還是很有必要和負責任的。

香港迄今為止確診42宗新冠肺炎病例、其中1人死亡。在“打邊爐家族”集體感染後，香港市民擔心的就是已經證實出現的社區感染會進一步爆發。而當年的淘大花園事件就屬於典型的社區傳染，再加上新冠病毒和SARS的傳播路徑非常相似，所以未來兩週的社區抗疫防疫工作非常關鍵。

康美樓“中招”後現在情況如何？

長康村是青衣最大型的公屋羣，而當中的康美樓屬於“Y2”型公屋結構，顧名思義，這種類型的建築有三翼呈“Y”字型，整棟樓高35層，每一邊有八户人家，一層就有24户人家，居住人口可謂相當的密集。而康美樓是1986年落成、已經有34年的歷史了，整棟樓外觀看起來很老舊了，而且我們圍着樓轉了一圈發現，不止是康美樓，整個屋邨的衞生條件都相當堪憂。

而在今天凌晨政府宣佈緊急撤離居民後，我們連續兩天到現場採訪，凌晨時分，每個進出口都設置了相應的封鎖線，至少有六七架警車、多輛救護車在現場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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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整個康美樓燈火通明，相信對這裏的住户來講都是一個不眠之夜。

晚上我們第二次到訪康美樓，經過白天政府的調查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封鎖線已經全部撤下，不過仍然是有食環署的工作人員穿上全套防護服，拿着消毒工具陸續進入大廈。

我詢問了一下，他們是繼續挨家挨户做加強清潔的工作。實話説這裏的衞生環境的確是要加強，不誇張地説，我看到好幾只老鼠在地上跑來跑去。另外，我也詢問康美樓裏面的保安這個樓裏發生疫情他害不害怕，他非常自信的跟我説不害怕。不知道他是經歷了這一天，把信息消化掉了，還是膽子本來就挺大的。但實際上今天凌晨在衞生防護中心緊急記者會召開後，我們來到這裏採訪時，當時凌晨三點整棟大廈還是燈火通明的，政府連夜疏散這裏07座大約100名居民，氣氛相當緊張。而今天下午衞生署也再次強調，康美樓的疫情是完全可控的，相信這個説法能夠讓不少人安心。

小插曲是最近一段時間出去採訪，發現同行們也都全副武裝做好防護措施。就算設備不全的也會自己動腦筋想辦法，比如這位，用上了一次性雨衣。

有位平時比較熟悉的攝影師，聲音嘶啞的同我打招呼，説真的要不是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身份，真的是很難認出來，因為他戴的是裝了隔離層的“變聲”口罩。還有的同行帶上了去年示威衝突時大家用的防範催淚煙的防毒面具，不得不説也是無奈之舉下的物盡其用了。有人説，疫情之下人生百態盡顯，喜怒哀樂驚恐悲，最鮮活的情緒和生活狀態就在你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