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説一遍，我們的敵人是病毒，不是他們_風聞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科學大院”，作者：劉鈺婧 周媛

湖北貨車司機肖紅兵春節前往外省送貨，想回家過年時卻回不去了：因為湖北車牌，服務區不讓進，高速路不讓下，在高速上“流浪”的他又困又累，甚至要靠打自己的臉保持清醒……被發現時，他已經把車停在應急車道上睡着了。在交警的幫助下，肖師傅將車開進服務區，在服務區裏，他在車上一住就是11天。

（圖片來源：微博@央視新聞視頻截圖）

肖師傅的遭遇並不是個例，隨着“武漢封城”的公告發布，武漢人甚至湖北人成為了人們眼中避之不及的“瘟神”，無數滯留在外的湖北籍遊客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社會排斥，**甚至連鄂A車牌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本來都是受害者，為什麼倒被社會拋棄了？特別是昨夜，連夜高速，又是傾盆大雨。帶着孩子趕路，還不知道收不收容我們這羣人。這種絕望真是前所未有。”一位滯留在外的武漢媽媽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的話[1]，真切地反映出了被排斥後感到的不安、失落與絕望。

(圖片來源：veer圖庫)

成為“不受歡迎的人” 真的很難受

人是羣居動物，如飢餓時渴望食物一樣，對社交的需求亦是人類在上億年進化中形成的本能之一[2] 。心理學家Eisenberger發現, **當遭遇社交拒絕時，我們大腦中那些被生理疼痛激活的區域同樣會被激活[3]，社會排斥引起的心理痛苦在某種程度上和摔斷腿或胳膊引起的生理痛苦沒有多大區別。**經歷了社會排斥的人睡眠質量和免疫系統會更差，處理複雜智力任務時的表現也更糟糕[4]，比如，被排斥的孩子可能出現學業下降和衝動控制能力變差等問題[5]。

社會排斥還會成為一種創傷性經歷，只要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經歷，或者僅僅是遇到相關的刺激，被排斥時的痛苦就會再經歷一遍。長期遭受社會排斥會使人喪失重新獲得歸屬感的能力，變得抑鬱、無助，找不到自我價值感，從而誘發多種精神心理疾病。

(圖片來源：veer圖庫)

六個建議 送給在外的湖北人

那麼，在外地的湖北人應該如何應對這種被排斥經歷，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維護好自己的心理健康呢？

**1.****首先應該認識到，被排斥這件事有很大隨機性，不一定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正如《烏合之眾》[6]所描述的，羣體是很盲目的，被排斥有可能因為各種非理性的因素。比如在這一次疫情爆發中，大多數湖北人都是無辜的，而他們卻僅僅因為自己出生於湖北或者居住於武漢就被其他人另眼相待。明白這一點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被排斥者對自我的質疑和苛責，減少對未來人際關係的恐懼與逃避。

**2.尋找有效的社會支持[7]。**經歷過社會排斥的人往往會因為羞恥和窘迫而不願意和他人交流，傾向於更加封閉自己的內心，從而導致人際關係的進一步惡化。事實上，被排斥的痛苦應該被嚴肅對待，個體應主動尋求幫助。有效的社會支持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心理彈性，稀釋社會排斥造成的心理創傷。另外，擁有相似經歷的人往往更容易理解彼此，在這個時期被排斥的湖北人不在少數，抱團取暖、互相開解也是一個好辦法。

(圖片來源：veer圖庫)

**3.相信一切很快就會過去。**如鍾南山所説，“武漢本來就是一個英雄的城市 ”。相信隨着公眾對疫情的關注和認識，人們很快會意識到病毒才是人類共同的敵人，而大多數湖北人都是無辜的，他們是疫情發展過程中最大的受害者。

**4.培養對生活的合理預期，明確自己未來的目標。**漫漫人生路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你也無法永遠獲得所有人的善待。對於被排斥的湖北人，無論身處何處，在這樣一個孤獨的時期如果能明確自己未來的目標，想想當下能做些什麼，自然會更容易看到人生的希望，生活也變得充實許多。

**5.必要時尋求專業的心理支援。**隨着疫情的加重和國家的重視，各種心理援助小組和社會服務平台都已經開放，為在疫情籠罩下煎熬的人們提供心理上的支持。如果感覺到情緒狀態比較糟糕無法自己調節，應該及時向專業人員求助。

**6.配合當地政府的隔離防疫措施。**當前全國各地防疫形勢都很嚴峻，地方政府出台了各自的隔離防疫措施。“換個角度看問題，生命會展現出另一種美”。做好個人防護的同時，理解、配合當地政府，可以使自己保持更平和的心態，也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支持和幫助。就像滯留在武當山的田女士一樣，雖被“困”在異鄉二十餘天，也感受到了家鄉的温暖[8]。

攜手戰疫 共克時艱

在這裏，我們也要呼籲全社會理性看待在外地的湖北人，少一些偏見，少一些歧視。

《自私的基因》[9]告訴我們人性本私，生存與繁衍是所有生命最原始的本能。身處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面對這種危及生命的災害，人們內心產生恐懼甚至過激情緒，而選擇保護自己、排斥有可能攜帶病毒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是病毒，而不是人類。**不能因為恐懼而歧視，而應該要呼籲人們抵制因疫情而發生的歧視行為。希望發生在意大利弗羅倫薩街頭擁抱中國留學生的暖心一幕，能夠在全國、全世界不斷上演。

《論人性》[10]中一針見血地指出：“發生在一個無辜人身上的苦難，也有可能發生在所有人身上。”在這樣艱難的時刻，我們每個人的命運是緊緊相連的，唯有攜手戰疫，共克時艱。

幸運的是，隨着越來越多人的關注，對滯留在外湖北人的妥善安置正在不斷開展。開始出現武大校友企業提供酒店，多省市為湖北籍遊客安排定點酒店甚至包吃包住的現象。本文開頭提及的肖師傅最近也入住了服務區給他提供的單間。許多在成長過程中經歷過被排斥的人都會記得那麼一兩個人，或是一點點善意，在世界一片黑暗的時候給了他繼續前行的力量。

讓我們共同努力，翹首期盼戰勝疫情的那一刻！

參考資料:

[1] 親歷者|武漢姑娘的回家路：“封城”期間，我僥倖買到回武漢的車票.猛獁新聞.

[2] Claude S. Phillips (2001). Culture, social minds, and governance in evolution. Association for Politics and the Life Sciences 20(2), 189-202. doi:10.1017/s0730938400005475

[3] Eisenberger NI, Lieberman MD & Williams KD (2003). Does rejection hurt? An FMRI study of social exclusion. Science 302(5643), 290-292. doi:10.1126/science.1089134

[4] Chester, David S., DeWall & C.Nathan (2014). Prefrontal recruitment during social rejection predicts greater subsequent self-regulatory imbalance and impairment: neural and longitudinal evidence. Neuroimage 101, 485-493. doi:10.1016/j.neuroimage.2014.07.054

[5] Stenseng F, Belsky J, Skalicka V & Wichstrøm L (2015). Social exclusion predicts impaired self-regulation: a 2-year longitudinal panel study including the transition from preschool to school. Journal of personality 83(2), 212-220. doi:10.1111/jopy.12096

[6] [法]古斯塔夫·勒龐(1895):烏合之眾:羣體心理研究.段鑫星（譯）.人民郵電出版社/2016-01

[7] Morese R, Lamm C,. & Silani G, a. (2019). Social support modulates the neural correlates underlying social exclusion. Social cognitive affective neuroscience 14(6), 633-643. doi:10.1093/scan/nsz033

[8] 武漢女子被“困”武當山24天 她朋友圈的一段話讓人感動. 來源：秦楚網 作者：羅毅 郭軍 何貞貞

[9] [英]理查德·道金斯（1976）:自私的基因.盧允中，張岱雲, 陳復加 & 羅小舟（譯）.中信出版社/2012-09

[10] [美]愛德華·奧斯本·威爾森（2001）:論人性.方展畫，周丹（譯）.浙江教育出版社

作者單位：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