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副教授疫控影響的倫理思考——文化嬗變篇_風聞

2020年突如其來、揪心裂肺的疫情防控，是14億中國人整齊劃一的集中思考時間。幾千年的歲月輪迴、幾百年的滄桑鉅變、幾十年的一路狂奔，恰在此刻我們都宅在家裏面對、體悟“歲月靜好”，縱觀歷朝歷代，橫觀世界各國，亙古未有，不管是面對戰爭或者瘟疫，都沒有如此的行動行為統一。很多專家學者聚焦的是外觀上、物質上的經濟影響，但筆者覺得影響之大、之廣、之深，當屬社會文化，應該説這次疫情絕對是中國乃至世界思想史上的一個大事件。

一、戛然而“至”的慎獨時刻。

《禮記·大學》載，“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在時代的滾滾紅塵中，在浮躁的社會現實中，在千頭萬緒的日常事務中，慎獨要麼成為附庸風雅的矯情，要麼成為物慾橫流的奢侈，要麼成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者的專利——幾十年一路狂奔，我們確實需要一個剛性的停下來思考人生的理由。

聽説一個故事，一個老闆不到50歲過勞死，臨死前回憶起自己一生最美好的事情，是一次在上班的路上車拋錨了，他走着去公司，一路上發現這個城市變化真大真美，這是他一生感受最深的風景，也是被動的關照了一次自己的心靈。

不是我們不想貼心的感受生活、深度的思考人生，而是已經刻在骨子裏的思維方式、行為方式，在滾滾紅塵的裹挾下馬不停蹄。

猶太，可能是世界上最勤勞、最有創新性、最能掙錢的民族之一，安息日卻是猶太教重要的律規之一，“所謂安息，就是歇了自己一切的工，就好象上帝歇了他的工一樣”（注1）。中國人的節日，哪怕是春節，也在誇張的喧囂中度過，即使身體停下來，心還在狂躁的折騰。

電視劇《天道》韓楚風説，“北京這麼大個地方，還真找不到一個犄角旮旯清淨清淨”，其實，“太鬧”的是不是物慾橫流，而是人的內心。亞里士多德多次強調，沉思的生活就是最幸福的生活，是人生活的最高境界。

王陽明沒有被貶居蠻荒之地，沒有深沉的思考，就沒有龍場悟道，也就沒有陽明心學的橫空出世。喧囂的夜場安息不住躁動的心靈，浮躁的心靈支撐不起理性的生活。聖人們的慎獨尚且需要一處幽靜的場所，那是他們能夠做到的選擇；凡夫俗子的慎獨必然需要外力的介入，才能成為現實。

此時此刻，14億中國人在疫情防控中獲得了慎獨的時間保障和物理空間，所有的市場、所有的客户、所有的債權債務、所有的人情世故一股腦的都被摁下“暫停鍵”，想去管、去看也被時空所限，被迫的放下，只好體會那歲月靜好。一通電話打完，內心也就釋然，慎獨居然在這個時空中得以實現。人生或許如此，歲月如此靜好，耐下心煩體會慎獨，不問西東心靈清零。

“慎獨則心泰，主敬則身強，求仁則人悦，思誠則神欽”，這段或長或短的隔離時間、或多或少的慎獨感受、或強或弱的心靈體悟，必然成為這一代中國人寶貴的心靈體驗和精神財富，也必然會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中國人的生活方式。

這段經歷告訴我們：被動此心不動，主動或非理性；靜如處子，動如脱兔；出則潛龍騰淵，入則無聲無息；滾滾紅塵時不我待，找點空閒撫慰靈魂。

二、喧囂過後的初心獨白。

聽説有一個原始的古老部落，他們長期遷徙，居無定所，卻有一個堅持不懈的習慣，每走兩天就停下來休息一天，世代不變。這些年，幾乎所有人都發出悲鳴式的矯情——“走得太快，靈魂跟不上行走的腳步 ”。

不是不想停下來關照一下自己的心靈，自己好似就是家庭、社會或者單位運轉中的一個部件，自從踏上傳送帶的那一天，腳步就隨着這魔鬼式的節奏跳舞——我們忘記了當初為什麼出發，忘記了大學畢業時的狂妄，忘記了少年時期的理想，忘記了童年時期的夢想。

王陽明臨去世的時候，當隨行的弟子問他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情，他説“此心光明，亦復何言”。是的，不管是聖人還是凡人，好似人的一生就在劃一個很大的圓圈，闖蕩江湖、遊歷四方、攻城略地，其實都在尋找自己的初心。

我們發現，幾乎所有的慢性病都是心有關，幾乎所有的抑鬱症患者都與心靈的不滋潤相關。“人之初，性本善”，心靈蒙上了灰塵甚至良心被矇蔽，就丟失了初心喪失了良心。初心和良心，今天缺個角明天少個稜，今天粘點灰明天塗點色，就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了。

物慾橫流讓努力失去了價值和意義，人們發出“我為什麼奮鬥”的人生詰問，更談不上幸福的好生活。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所有人不得不停下腳步，那就是靈魂快步跟進的時刻。人們常説，六根不淨輸得乾乾淨淨，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在疫情防控時刻，不管你是高官還是庶民，不管你是老闆還是員工，也不管你是CEO還是CFO，所有身份所有榮譽所有光環，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時此刻徹底“歸零”，還原了一個人的本質存在。

一個真切的聲音告訴我們每一個人：你就是一個人，而不是神。這很重要的啊同志們，還原人之本性，摸摸自己的良心，找找自己的初心，反觀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擦拭擦拭自己的心靈，讓良心從此正大光明，讓自己的初心永葆青春，讓今後自己的所作所為煥發出人性的光芒——做事不虧心，才活得踏實；做人憑良心，才永葆快樂；工作不忘初心，幸福才有根基、才能持久、才更豐滿。

三、文化自覺的理性迴歸。

在這次疫情防控中，網民的情緒可謂跌宕起伏、波瀾壯闊，“一些羣眾注重身體防護卻忽略了心理健康，任由負面信息充斥腦海，體驗着情緒‘過山車’‘高台跳’。負面情緒容易滋生過激行為。有人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疑似染病，患上‘疑病症’；有人風聲鶴唳，盲信各種未經證實的消息，甚至加以轉發擴散；有小區以加強外來人員管理為由，拒絕返程的居民回家”（注2）。

這幾年啊，網絡熱點總在挑逗人們敏感而脆弱的心靈，就像錢塘潮，來勢洶湧，波浪滔天，一覺醒來卻是峯迴路轉別有洞天。經驗告訴我們，過兩天再看網絡熱點，就能體會到“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淡然。

經此一“疫”，人們的感性情緒能否得到適當的理性的抑制？長期以來，很多人好似都成為感性“動物”，凡事不習慣“動腦子”或者自我標榜為“獨立特行”實則受別人思想控制，把腦子長在了別人的身上，讓別人左右着自己的生活。

“跟着感覺走，緊抓住夢的手”，夢想不是隨波逐流的慾望，而是讓人的慾望插上了理性的翅膀。靜心一想，很多時候夢想比現實更真切，就在於理性的力量，就是把自己的慾望目標進行了理性的分析、歸納、規劃。

懶得動腦、懶得思考、懶得論證，是很多人的生活、工作狀態，凡事墨守成規還標榜新鋭，凡事不動腦子還自以為是，凡事不經論證還煒疾忌醫，都是浮躁人生的體現。

批評和自我批評本來是我們的三大優良傳統之一，但現在變成了表揚與自我表揚，很多人一聽到批評就即刻啓動了反駁的自動程序，説理由講困難，總之一句話就是自己沒有錯，彷彿一承認錯誤就像被刨了祖墳一樣。沒有找出問題、承認不足、改正錯誤的勇氣和心胸，只會故步自封，那就拒絕了成長，永遠“長不大”，就是“巨嬰”麼。

當然，我們不能一味的褒揚理性擯棄感性，沒有了感性的支撐，理性就不近人之常情，就沒有激情創業的“心氣”；沒有了理性，感性氾濫，人就成為行屍走肉、盲人瞎馬。

理性是人區別於其他生物的典型特點，就像新型冠狀病毒，人類沒有其他生物那樣生命力頑強，但人類有理性，不管是所謂的上帝給予的還是在人類實踐中形成的，理性都是客觀的存在。但給予人類的僅僅是理性的種子，能否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就看個人的修為，這種修為就是實踐，就是“事上磨”，這是人類社會生存發展的“武林秘籍”。

理性是種子，理智就是標註理性生長的狀態，或是參天大樹或是灌木或者小草或是奄奄一息的秕子——“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就是把理性昇華為理智了。“大江東去浪淘盡”可以讓我們感性充盈，但“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卻需要理智的絕對支撐。

14億人集中思考，經此一“疫”，有了慎獨的切身體驗，有了初心的人生思考，有了對感性生活的反思，應然的分析，所有人的理性種子必然會在“主人”的呵護下重新迴歸純真的本我，重新迴歸我們現實的生活，重新擔負起指導我們精神實踐的本然重任。

站在今天的角度，我們評點既往的歷史、指點過去的江山，我們有着當然的優越感，我們可以盡情的嘲笑祖輩的愚昧與無知；幾十年幾百年後，我們的後輩是否也會以同樣的心態來嘲笑我們這一代人的愚昧和無知——經此一“疫”，我們要養成靜下心來思考的習慣，過上理性的別讓後輩指指戳戳的生活！（作者：郭素森於2020年2月15日）

參考資料：

注1：猶太安息日是什麼日子https://mip.d1xz.net/wenhua/zongjiao/art116917.aspx

注2：紫金e評：凝聚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的強大精神力量http://www.taiwan.cn/xwzx/PoliticsNews/202002/t20200208_12240343_4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