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10點｜ 失而復得的鹽系美人與明治愁緒——幻の《 築地明石町》44年後重現_風聞
看艺术不止站一天-2020-02-16 11:46
二畳茶室，名畫手卷，慢慢細賞，已是世間最高享受。何必強求美人相伴？當然，如果你也和我一樣是追星體質，坐擁屏幕或紙片當中的美人也行。
年輕貌美當然好，進入不惑之年，但容貌還在性格更好，你還愛嗎？（咦，我是在説38歲歷盡滄桑卻皮白膚嫩的橫山裕嗎？）
這次不是。而是一幅上了郵票的國民名畫，其原作竟在畫家身後44年都下落不明。
一、
幻之名作
「築地明石町」
説到近代日本畫中的美人畫，必提到兩位大神——上村松園和鏑木清方。上村松園的「序の舞」和鏑木清方的「築地明石町」都上過「切手趣味週間」（日本每年4月集郵周都會出紀念郵票，以日本名畫為主題）。但「序の舞」常見公開，但「築地明石町」竟已經44年沒有在公眾面前出現。所以被説「幻之名作」其實還有這畫可能已不存在的意思了……
終於，今年六月，國立近代美術館宣佈從個人藏家手中購得鏑木清方的「築地明石町」和同被清方稱之為「三部作」的「浜町河岸」、「新富町」，共花５億4000萬円。而後有了這次的特別公開。
為什麼要強調44年？spRachel 開始也以為只是噱頭，去到現場我才懂——44年前是怎樣的拍照和複製技術？所以之前無論在什麼渠道看到的「築地明石町」，質感和色差都很嚴重。難怪一直無感。
然而，站在真畫前，我震驚了（請允許我突然低俗）。「絹本彩色」的畫作，無論是筆法用色細節，都是撲面而來的動人心絃。剛入手了展覽會望遠鏡的我，差點忍不住就在展覽現場歡呼了。
本文圖片大多來自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還是有色差的，更不可能高清。怎麼辦？有兩個方法，請看到後面。
二、
國民美人畫
該有的樣子
「築地明石町」是三部曲中最先創作的，畫中女子穿着洋氣的黑色羽織，和更多見的可愛紋樣浴衣年輕女子不一樣，也和浮世繪中的豔麗美人也不一樣。
梳着明治年間上流社會最流行的「夜會結」，或「英國結」，一根根的髮絲被清晰描繪。最讓人在意的是對所謂額頭「產毛」的描繪——並不是真的胎毛，而是那種毛茸茸的猶如嬰兒的額髮。
薄粉敷面，一點腮紅，櫻唇清透，還有那最讓人受不了的紅耳根。
表情淡薄卻不膚淺，足輕微內八，姿勢則是日本人最愛的回望——請參考浮世繪名作「見返り美人図」。日本人曾戲稱這姿勢堅持幾十秒的話，脖子會再也動不了。其實也可以説，這是一個瞬間的姿勢。
築地明石町，1927
展覽還展出了「築地明石町」原型模特的照片，是清方夫人的好友江木ませ子女士，當時她已是不惑之年。可是這照片，連同現場展出的年輕時的照片，還是讓會場的人們驚呼：Kawaii~
我覺得，這就是鹽系顏，而且是上品的鹽啊。
三、
「桌上藝術」
的無敵細節
百年前，日本正盛行「展覽藝術」，業界都在畫巨幅的、注重構圖和色彩、適宜遠目觀看的作品。鏑木清方卻鍾情於畫卷這類「桌上藝術」，注重對細節的描繪。
新富町，1930
「新富町」繪畫的是撐着蛇目傘的美人。那在手袖和裙子稍微露出的和服花紋細節，必須是展覽望遠鏡立功了。
浜町河岸，1930
「浜町河岸」中的舞姬女子是三部曲中最年輕的，看點是精緻可愛的髮飾，以及用扇子擺出的舞蹈動作。
四、
大地震前
的東京愁緒備忘
三部曲的女子背後，都是已經消失了的明治景色。1923年關東大震災使大半個東京被夷為平地，清方以明治期間的街頭巷尾與女子風情作為畫作的主題，正是想讓大家重温這些消失的景象。
「築地明石町」是當時的外國人居留地，也是清方長大的地方。
「新富町」是歌舞伎街，背景是「新富座」——1878年6月7日開館，1923年9月1日閉館的戲院。9月1日正是震災之日。
「浜町河岸」是當時著名的藤間流三家之一的舞姬練舞后回家的必經之路，畫作背景還有已在震災中消失了的火の見櫓（火警塔）。
五、
明治因此很近
鰯，1927
除了畫美人，還畫下町生活。我不禁覺得，經歷了大震災和二戰空襲的東京，現在還能一直保留着很多百年前的民風和藝風，並呈現得如此好看，清方這樣的藝術家是功不可沒的。
明治風俗十二ヶ月，1935
かるた（一月）梅やしき（二月）けいこ（三月）花見（四月）菖蒲湯（五月）金魚屋（六月）盆燈籠（七月）氷店（八月）二百十日（九月）長夜（十月）平土間（十一月）夜の雪（十二月）
六、
文藝世家
挿絵出身
鏑木清方（1878－1972）出生在東京神田，父親是條野採菊。（別笑，我也因在意這名字，才查到大佬這麼厲害）條野採菊是劇作家、記者、實業家、作家、劇評家，而且是東京第一份日報《東京日日新聞》（《每日新聞》的前身）的創立者之一。清方自身品位高，畫風又願意走進羣眾，也多少受其父影響。清方的職業生涯開始於為報紙和雜誌繪製插畫。現在還能在古書屋中買到他的「口絵」版畫，即單行本或雜誌卷首的插畫。
『伽羅』文芸倶楽部 第十四巻五號 木版口絵 1908
清方憑「築地明石町」進入帝展，成為受歡迎的國民畫家。因二戰戰亂，他搬到鎌倉，並在那裏終老。他的故居和紀念美術館，就在離鶴崗八幡宮不遠的地方。（小嘀咕：各位不要把我心愛的鎌倉玩成網紅地那麼膚淺好嗎？雖然我的鎌倉歷女遊記還要再等等）
七、
屏風「墨田河舟遊」
我特別迷屏風，因為屏風這一形式更適合被展覽。畫卷不能擁有或從近處查看，展出密度也不能太高。「墨田河舟遊」是更早期的作品，所以近看會有一些不自然的炫技？但從簾子後精細的臉孔，到湊到眼前筆畫變粗變厚的船頭，還是讓人非常享受。而且這屏風放在另一展室，能更近地觀看，還能拍照。
墨田河舟遊，1914
八、
美人畫 伊東深水上村松園 小早川清
現場我才知道，之前很喜歡的昭和美人畫家伊東深水，是鏑木清方的直傳弟子！東京10點｜日本美術初級密碼簿
伊東深水 現代美人集の內 蚊帳 昭和4年（1929）5月
與鏑木清方齊名的上村松園，很快就有特別展了：2020年1月3日～3月1日在山種美術館，我票已經買好！
我還寫過年代也差不多，但又是另一種畫風，在新版畫領域活躍的小早川清，大家還挺喜歡。小早川清 | 藝術家都是孤獨的？但他們有換不完的繆斯呀
九、
這次錯過怎麼辦
方法一：
官方圖冊《鏑木清方原寸美術館 100％ KIYOKATA!》。沒有廣告費，不貼封面了，其實還是那張臉呀。
方法二：
展覽出口大字宣告：2022年，國立近代美術館將在東京和京都同時舉行《沒後50年 鏑木清方展》（暫定名）。到時來就可以看到。
至於第十點，其實開始我只想發幾張圖，因為找不到才寫了這麼多……這次就留下點懸念，待2022年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