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説在家無聊,你上一堂網課試試?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0-02-17 14:09
1月29日,教育部發文《利用網絡平台“停課不停學”》,鼓勵各學校利用互聯網+教育,搭建雲課堂,讓孩子們在家也能開展學習。
消息一出,各線上教育平台就積極為各地各校學生開通免費在線課堂教育,推出了相關課程方案,助力“停課不停學”。互聯網巨頭以及各大直播平台,也爭相搶佔市場,為校方和學生提供服務。
然而,線上教育的“狂歡”很快就轉化為了師生們的“負擔”。在倡議之下,各級教育行政部門積極響應,各中小學也立馬擬定新的教學方案。但師生和家長們對於在線教學的平台和效果,提出了不少質疑和擔憂。
老師們“首當其衝”,如臨大敵,不得不重新調整教學計劃,製作各種課件,學習直播技能。學生們認為在線課堂即將迅速剝奪自己的假期,也影響了自己的學習計劃;一些提供在線課堂和打卡功能的軟件,甚至被大量學生給出了最低的1星評價。而父母們雖然普遍認可在線教學,但不免擔憂子女長時間面對電子屏幕帶來的視力損壞。
為此,教育部於2月4日再次發佈一則提醒通知《各地原計劃正式開學前不要提前開始新學期課程網上教學》。通知強調了現在正值寒假期間,不能過早提供新學期線上課程,否則將增加學生負擔;還建議安排一些疫情防護知識,心理健康輔導、寓教於樂等方面的網上學習內容,確保學生度過愉快的假期。
各學校陸續開始網絡教學後,網上的討論愈演愈烈,每天都炸開了鍋。2月11日教育部再答記者問時再次強調,“沒有必要普遍要求教師去錄播課程”,“不得強行要求學生每天上網‘打卡’”。
“停課不停學”的倡議背後,究竟效果如何?
1
線上課程初體驗
小寧老師從大年初七就開始準備線上課程了。她在浙江省一所國際學校任教,負責八年級的語文教學,也是語文組的組長。
2月6日晚上八點,距離直播課程的試課還有不到3天時間,此時小寧老師已經在電腦前連續工作了七個多小時。每天至少花七八個小時備課,這樣的狀態她已經持續了一個星期。
原本正常的假期還沒過完,就投入到了新工作中,任務量比平常更多,老師們難免有怨言,但難度更大的是:從講台上走到了直播鏡頭前。這不是所有老師都能馬上適應的。
“現在是全程直播,有可能家長就陪在學生旁邊,這更加考驗我們的課堂質量了。”
即使沒有直播課堂,老師們也要製作並上傳各種文檔和視頻學習課件,在線解答學生的問題。
某高中網絡教學實施方案
年輕老師尚能熟悉使用電腦軟件和各種掌上互聯網平台,但對於五六十歲的老師,就很費腦筋了。
研究各大平台、開關麥克風、調試攝像頭、切換界面、網上點名……好不容易開始講課了,學生可不一定乖乖坐在桌前聽講。
“基本上沒什麼用,很多學生都不聽,答個到就玩其他的去了。”小頁説。
小頁是湖北襄陽的一名高二學生,她所在的學校已經按新課表上課一段時間了。
正月十五元宵節那天,小頁終於可以休息一下。自2月3日開始實施的課表和往常課程安排幾乎一致,從週一到週日,從早上7:00到晚上21:50,學生們“一天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她比較羨慕一些重點中學的學生,能夠根據學習大綱和自身情況,自主安排學習內容,不拘束於網課形式,也不會打斷自己的學習計劃。
小頁的課表
由於學校沒有統一使用的網絡教學平台,各個老師自由選擇QQ、微信、釘釘和升學e網通等進行線上學習,同學們要在好幾個軟件之間切換。
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原來以為輕輕一點就能完成的“打卡”,成了廣大學生的噩夢。除了多平台的切換、每節課前的簽到,還有截圖、拍視頻、羣消息回覆、發彈幕、發朋友圈等各種形式的打卡,學生們都瘋魔了。
電子產品的普及,方便了學生們“在線學習”,當然也方便了“掉線逃課”。小頁這幾天使用平板電腦看課堂直播,但上課簽到後會開始玩手機。有的同學作息時間還沒調過來,早上籤到後就接着睡了。
“老師開學生(班級第一)麥讓他回答問題的時候,我甚至聽到了打王者的聲音。”
當然,為了完美“掉線”,同學們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藝。通過鏡頭前放照片、假裝網絡延遲、遮擋攝像頭等手段,躲避老師的檢查。
別以為這樣“掉線”的日子很輕鬆,晚上下課後,小頁還要完成當天的作業,“不到十二點別想寫完”。每節課後,老師都會佈置相應的作業,或者收集同學們的筆記,有時候還會發一些課件讓大家在上面做筆記。
元宵節停課放假,但作業也還是一樣不少。老師們會用QQ羣上的“羣作業”功能佈置和檢查作業。
老師們會用QQ羣上的“羣作業”功能佈置和檢查作業
小頁也理解老師備課十分辛苦,但也有不少學生直接從行動上反對網課,利用平台舉報功能讓老師“下線”。“前幾天化學老師上課上到一半賬號就被凍結了,最近很多班(的直播)都被封了。……讓認真負責的老師寒心,讓真心想上課的學生憤慨!”
小頁所説的直播賬號被凍結,只是其中一個側面。**直播間裏的學生,有瘋狂點贊送禮物的,有刷彈幕聊天的,有分屏打遊戲的,也有以各種理由舉報的。**認真上課的學生只在少數。
平日裏在黑板上的板書,縮小成了手機屏幕上的一個小方塊,想讓學生全神貫注地盯着上一天課,是個難題。
網絡不穩定,學生也調皮。老師們也知道,這樣的網課效果不好,自己吃力不討好,卻又不得不繼續做下去。
對於小頁來説,老師在無奈中的貼心舉動只能是“給我們介紹流量怎麼買更划算”,“讓我們晚上早點下課讓我們休息眼睛”。

學生在忙着應付,家長也閒不下來。
據已經開始直播授課的老師反映,總能看到鏡頭裏有學生的家人圍觀學習,叮囑子女好好聽課。也有學生表示,家人天天催促自己上課,還在一旁監視,讓自己很不自在。
有的家長蒐羅了家裏所有的電子設備,甚至購入新產品,舉全家之力保障子女上好網課。家裏條件跟不上的,只有徵用父母的手機,才能勉強看上直播課。
小學生和初中生的父母尤為操心,他們往往承擔了更多監督子女的工作。正常上學期間可能只需要幫忙檢查作業的完成情況,但現在把維持課堂秩序的責任也轉移到了家長身上,這對於他們而言也是一種額外的壓力。
家有小學生的彩雲媽媽表示,希望能停止小學生的網上課堂。部分企業陸續復工,許多家長都面臨着如何帶孩子的問題。“現在讓雙職工家庭怎麼辦?大人上班把小孩放在家裏上網課?安全責任誰承擔,學習質量誰負責?”
線上教學,對老師、學生和家長而言,都比平常更累了。
更讓師生們擔憂的是,現在受累並不代表正常開學後就能省心。
如廣東省教育廳就提出,“因延遲開學耽誤的教學時間,可通過週末(週六或週日)1天時間調課、壓縮暑期假期等方式補償,保證總課時不減少。”
廣州的江老師也表示,線上講過的內容在開學後也還是需要再講。但由於各學校間競爭激烈,線上教學不得不推進,“可能你不搞其他學校也在搞”。
內容重講,週末上課,暑期壓縮。此次針對疫情的教學工作,恐怕還有不少潛在的後遺症。
2
魔鬼,幼兒園要什麼網課
特殊形勢下的雲課堂,其實不是頭一回了。2003年非典期間,北京就開闢了“空中課堂”教學模式。
當時疫情嚴峻,最高一天新增病例達150多人。自4月24日起,北京市中小學開始停課兩週。直到5月22日,北京8萬多名高三年級學生才開始返校進行考前複習,其它年級的中小學生也陸續分期、分批、分區域復課。
期間,北京137萬中小學生雖然放假在家,卻能通過各種媒體步入“空中課堂”。由北京市教委啓動的“空中課堂”包括電視課堂、廣播教學和網上學習三部分。
當時電腦的普及率還很低,網費也特別貴,所以大多數學生都只能通過電視和廣播參與“空中課堂”。真實情況據網友們回憶,假期基本上就是在看電視劇和打遊戲。
知乎用户對2003年北京“空中課堂”的回憶
在4G普及、5G起步的2020年,線上教育已經不是新鮮事,但在疫情面前,要真正廣泛運用網絡平台開展教學,仍不是易事,其教學內容、質量和效果還有待考察。
部分人樂觀認為此次疫情加速了線上教育對傳統教育的替代,大讚線上課堂就是智慧課堂。
但這種樂觀或許為時尚早。要知道,智慧課堂教學,不是更新技術和設備就行了。基礎教學的內容和質量、師生間信息傳達的效率與互動的效果、學生的素質教育與全面發展等等問題,都不是老師換個講台講課就能做到的。
延期開學後,學生的學習環境不是丟失了,而是轉換了——從集體學習變成了獨自學習,更是從學校環境轉換成了家庭環境。
這種轉換的表象是技術手段的更新,但實質並沒有改變,也不會改變。學習的關鍵在於,怎麼激發學生的自主性,如果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線下課堂做不到的,線上課堂更做不到。
在這個當口,不同的教學環境要有不同的教學對策,不同的學生羣體,也應該有所區別地安排教學內容。即將面臨大考的高三和初三學子,固然需要在緊要關頭爭分奪秒,但其他的中小學生,也不必完全按照日常課表、起早貪黑地上網課。
學習不止課堂一途,悠長假期,不妨讓子女多參與洗衣做飯、打掃衞生等家務中,做簡單運動保持一定的身體鍛鍊,練習平常學會的藝術技能。學生和家長一起,同學習新技能,培養新愛好,也是這個假期提供的不可或缺的機會。
在大中小學生熱烈討論線上教學的時候,有幼兒園家長也參與了進來,“釘釘(移動辦公平台)已準備好”,“我家孩子才幼兒園也要看直播了”。
只能感嘆:“魔鬼,幼兒園要什麼網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