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式回顧抗美援朝戰爭（186）步兵120師對馬踏西里山的進攻作戰【下】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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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艱苦的反攻

28日的凌晨來到了。美軍在28日的第一個行動，是在凌晨2點35分動用了11團的4個炮兵營的105榴炮和155榴炮向志願軍的集結地帶和火力點發射了2326發炮彈。半個小時後，疲憊不堪的陸戰7團F連開始了攻擊，衝到了離山頂只有手榴彈投擲距離的地方。志願軍的一陣迫擊炮彈劾輕武器射擊把他們又打了回去。Estey連長重組部隊準備再次進攻，其間美軍的飛機大炮坦克又對志願軍的陣地進行了轟炸，而志願軍也用9連1排接替了陣地。

不屈不撓的F連於5時再次發動進攻，又再次被擊退，被迫撤到Vegas以南375碼的隱蔽地帶重組。不過這次他們的收穫是抓到了這次戰鬥中的第一個志願軍俘虜，志願軍9連的一位投彈手。

這時，美軍方面意識到如果不對Vegas高地進行空中轟炸，那就很難把高地上的志願軍趕走，而就算是把工事全部炸燬了，事後還可以再修建。於是，在23分鐘之內，28噸炸彈就落到了Vegas高地上志願軍的頭上。志願軍戰史記載，從凌晨6點10分起，美軍對馬踏裏西山陣地進行了轟炸，陣地上落彈1千多發，陣地工事大部被毀。上午9點15分，銅豌豆一般的F連又向高地衝去，這一次，他們得到的是同樣的結果 ---再次被志願軍的炮火趕了回去(志願軍戰史記載，9時至11時，志願軍以炮羣攔截手段打退美軍營連級進攻三次)。9點30分，苦戰了十幾個小時的F連終於奉命撤回MLR休整。

已經負傷的Chenoweth中尉是他的排最後一個離開Vegas高地的，這個時候，他指揮的排已經只剩8個人了，而他自己在拄着木棍撤離陣地後，被送往日本的醫院進行治療，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重新能夠站立起來。他後來被授予了海軍十字勳章。

在頭一天表現欠佳的陸戰5團2營E連接替了F連的攻擊任務。而志願軍方面則命令9連撤出陣地，以炮火控制馬踏裏西山山頂。美軍E連於12時01分開始進攻，07分攻佔Vegas高地(這一次這麼順利很可能是因為志願軍已經撤出了陣地)，緊接着就遭到了志願軍方面的炮擊，炮擊密度達到一秒一發(根據120師戰史，志願軍炮兵在美軍攻上山頭後對山頂進行了火力急襲，但是時間跟美軍方面的記載差了40分鐘)。

13時55分(這個時間是參考文獻[5])，美軍終於絕對控制了Vegas山頂(志願軍方面記載，志願軍炮兵在14時左右對攻到山頂的美軍兩個班進行火力急襲並估計殺傷10餘人)。但是他們的代價是相當慘重的，E連打得只剩下了58個人。這一段時間的炮戰非常激烈。志願軍用炮火覆蓋馬踏裏西山陣地以求大量殺傷美軍。而美軍則炮兵空軍坦克向志願軍陣地狂轟濫炸，而且對志願軍炮兵進行反壓制。志願軍358團通信連話務員，炮羣前方觀察員於成志表指揮火炮一次又一次射向衝鋒的美軍。

在最後的關頭，他向指揮部報告：“現在陣地上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就是光榮了也決不後退一步！”這是這位18歲的報務員的最後的聲音，他英勇地犧牲在馬踏裏西山陣地上了。戰鬥中，美軍俘虜了一位負傷的21歲的志願軍戰士，他的任務是負責搬運物資。

在審訊中，他告訴美軍，志願軍攻擊Nevada目標羣的一個原因是這兩個高地控制着志願軍的補給線，而另外一個原因是，120師要給剛進入陣地不久的46軍樹立一個模範戰例，因為46軍差不多65%都是新兵(不知道這位戰士是不是有意騙美軍，因為46軍顯然不可能有整整65%的新兵)。在奪回Vegas高地後的五個小時裏，美軍拼命構築工事來抵抗志願軍可能的反攻，他們把戰壕挖得更深，堆上了沙包。陸戰5團2營營長Lee少校親自來到一線進行指揮(中美雙方都有營級軍官到一線戰鬥，足見戰鬥的激烈)。

2營F連的150人奉命來到高地後方的戰壕內，隨時準備增援E連的官兵。美軍空軍也沒有閒着，在下午這段時間裏，他們又往志願軍陣地上傾瀉了23噸炸彈，發射了3100發20毫米炮彈。

夜晚到來了，18點55分，志願軍開始了反擊，猛烈的炮火覆蓋了馬踏裏西山陣地。美軍估計投入攻擊的志願軍有將近一個營的兵力，從Reno高地方向接近Vegas。陸戰隊11團的三個炮兵營和623野戰炮兵營向攻擊的志願軍發射了整整4670發炮彈以攔截攻擊中的志願軍。

19點23分，在Vegas高地右翼，雙方短兵相接，激戰了20分鐘後，陸戰隊員們打退了志願軍的這次進攻。

20點30分，Lee少校向營指揮所報告，志願軍可能會發動一輪新的攻擊。果不其然，不到一個小時內，志願軍從153高地蜂擁而下，開始了當晚對Vegas高地的第二次攻擊。

21點30分，Vegas高地上的美軍被志願軍從高地南翼包圍了。志願軍曾經一度佔領了高地頂峯，但是又被陸戰隊員們擊退。戰鬥沉寂了一個小時後，志願軍在22點再次發起第三次攻勢，Lee少校向營部報告，他們發現在山坡斜面上至少200名志願軍士兵投入攻擊。

23點45分，志願軍包圍了Vegas高地，並且奪取了部分陣地。但是陸戰11團的炮兵再次拯救了高地上的美軍，他們發射了6108發炮彈，用傾盆大雨般的炮彈打退了志願軍的進攻。

12點30分，志願軍開始撤退，然而高地北側的一片陣地仍然掌握在志願軍手裏。

29日凌晨3點50分，美軍的7團E連，5團EF連一共三個連隊，對志願軍在Vegas高地上的陣地發動了進攻，並且終於奪回了整個Vegas高地(志願軍方面記載是29日凌晨5時撤出馬踏裏西山陣地)。

然而他們的喜悦很快變成了悲傷，Lee少校和Walz上尉在凌晨4點被一枚志願軍的120毫米迫擊炮炮彈炸死(他們的報務員也同時陣亡)，而11團1營C連的炮兵觀察員Gray中尉也在接近山頂以更好地引導後方炮火時被炮彈炸死。

在這一夜的戰鬥裏，美軍方面估計志願軍投入了兩個營的兵力反攻(上面幾段文字均是根據美軍戰史)，而志願軍120師師史只是輕描淡寫地記載當晚9連的一個班在炮火掩護下奪回了馬踏裏西山的陣地。

經過五天五夜的戰鬥，志願軍方面攻克並鞏固了梅靚裏東山，一度攻克馬踏裏西山，只可惜沒有能夠守住，讓美軍奪了回去。無論如何，美軍插入志願軍陣地的兩隻眼睛被挖掉了一隻，現在變成了獨眼龍，這使志願軍陣地勢態大為改觀。

志願軍方面認為這是一次大獲全勝的戰鬥。新華社廣播以<紅旗飄揚在梅靚裏東山和馬踏裏西山上>報道了這次戰鬥，並稱這次戰鬥是“我軍最近一些日子裏給美海軍陸戰隊第一師的一次最重的打擊”。

志願軍總部，19兵團和46軍分別給120師發來了嘉獎電，在志願軍總部的嘉獎電裏，這次戰鬥被評價為“部隊打得靈活，頑強，動作迅速，以小的代價獲得了較大的勝利”。在26日攻克馬踏裏西山並在27日堅守陣地的8連被授予“攻得勇猛，守得頑強”的錦旗一面，並榮獲集體二等功。六名官兵被授予個人一等功，他們是：攻佔敵坑道的盧長友，頑強的政治指導員於佔和，聯絡炮火打退敵人進攻的王炳瑞，負傷後堅持戰鬥的李仁智，連炸三個火力點的趙樹才，和忠於職守的報務員於成志。其中三人來自八連，兩人來自一連，一人來自炮兵。美軍方面則為能夠奪回Vegas高地感到慶幸。

陸戰隊官方對這次戰鬥的評價是“打得好”(welldone)。海軍陸戰隊司令官Sheperd將軍給陸戰一師師長Pollock將軍發來了賀詞：“我關注了上個星期在陸戰一師地段上發生的激戰，並感到自豪和自信。你們在Vegas,Rebon,Carson的頑強而英勇的防守，加上在反攻中表現出的非凡的攻擊精神，讓我對你們的陸戰隊小夥子們感到寬慰和滿意。我對你們能夠以真正的陸戰隊精神完成這次任務表示忱摯的祝賀，並請您把握的祝賀帶給你屬下的每一個軍官和士兵”。

Pollock將軍也對陸戰隊航空兵的支援表示了感謝。除了奪回Vegas高地外，另外一個令陸戰隊振奮的原因則是：根據美軍的戰報，志願軍358團遭到了慘重的損失。其最為保守的估計是有2221名志願軍被殲滅，其中確定擊斃536人，估計另外擊斃654人，確定擊傷174人，估計另外擊傷853人，俘虜4人。根據這個數字，美軍方面認為志願軍358團作為一個有效的作戰單位已經被摧毀了。

文獻裏只列出了陸戰隊在整個3月份的戰績：確定擊斃1351人，另外估計擊斃1553人，估計打傷3631人，俘虜4人，一共殲滅志願軍6539人。這個數字來自陸戰一師的指揮日誌。考慮到在3月份前期雙方均無大規模戰鬥(在Nevada戰鬥前的十天裏陸戰一師估計總共打死打傷志願軍456人，而在三月上旬戰鬥更少)，所以這個統計裏，對志願軍在Nevada戰鬥中的損失數字很可能更高。陸戰隊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116人陣亡，441人負傷並疏散出戰場，360人負傷但未疏散出戰場，98人失蹤，一共損失1015人。

即便用美軍方面對志願軍傷亡最保守的估計，美軍和志願軍的損失比也是1：2，難怪文獻裏要把這次戰鬥稱為美軍的火力和中國軍隊的人力的較量。

但是，事實是美軍嚴重高估了自己的戰果，120師師史記載，志願軍在這次戰鬥中一共傷亡兩百多人。這也就是説，即便按照美軍最保守的估計來算，他們也把戰果整整誇大了十倍！而且，這個被美軍認為已經被摧毀的志願軍358團根本沒有撤出陣地(倒是陸戰5團撤出陣地進行休整)，而且還在5月份再次對Nevada目標羣發動了更為猛烈的進攻。事實證明，這不是美軍第一次嚴重高估戰果。

在1951年2月的雙聯隧道戰鬥裏，美軍第23團和法國營打退了志願軍125的進攻，他們宣稱在陣地前清點到了整整1300具志願軍的屍體，根據這個數字，美軍23團團長Freeman在日記裏記下：志願軍125師作為一個作戰單位已經被消滅了。但是幾天之後，志願軍125師又冒了出來，參加了橫城反擊戰以及對原州的進攻(在原州美軍又號稱他們的一次炮擊殺傷了3000志願軍，125師在美軍的數字統計裏幾乎被打的片甲不留)，以致於美軍戰史不得不承認雙聯隧道戰鬥的戰果是嚴重高估了。

志願軍方面的戰果統計是：在五天五夜的戰鬥中，共計殲滅美軍1495人，其中有上千人為炮兵所殲滅。這個戰果統計雖然高於美軍的實際損失，但是還算靠譜。在無法精確統計戰果的陣地戰的條件下，志願軍的戰果統計能夠達到這樣的精度，已經是難能可貴了。那麼為什麼以戰鬥力強悍著稱的美軍陸戰一師在這次戰鬥中即丟陣地又傷亡遠高於志願軍呢？

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志願軍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攻克馬踏裏西山和梅魎裏東山，大大地減少了部隊在敵軍優勢炮火下運動的傷亡；在美軍發起反擊後，志願軍在前沿陣地只擺很少的兵力，主要用炮火壓制美軍的進攻，而且前沿陣地的志願軍巧妙地運用了美軍原有的工事和坑道，避免了美軍火力準備時的傷亡。

這次戰鬥，志願軍對炮兵的集中使用也是出乎美軍的意料，根據美軍方面的統計，志願軍一共發射炮彈4萬5千多發(志願軍戰史記載120師師炮羣一共發射炮彈18172發，從上下文看，似乎這是志願軍發射炮彈的總數) ，雖然無法和美軍的火力相比(在Nevada目標羣戰鬥裏，美軍一共發射野戰炮彈10萬發，迫擊炮彈5萬4千發，坦克炮彈7000發，投下了426噸炸彈) 。

志願軍如此猛烈的火力，對於陸戰一師來説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反觀美軍方面，其防禦和進攻的戰術犯了錯誤。在防禦階段，坑道口丟失太快，被志願軍封在坑道里面後，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在進攻方面，美軍的攻勢成了添油式的打法，10點鐘投入一個連，11點鐘投入兩個連，下午兩點再投入一個連，其進攻失去了突然性，將近兩個營的攻擊部隊擠在山間的開闊地，整個進攻時間持續了一天多，為志願軍的炮兵提供了大量的靶子，死傷慘重。整個戰鬥，防禦方丟失陣地的後果，進攻方慘重的傷亡，都被陸戰一師一箭雙鵰地承受了。所以，Nevada高地被陸戰隊員們稱為“朝鮮戰場上最糟糕的灘頭陣地”。

Nevada戰鬥結束後，損失慘重的美軍陸戰五團撤下來休整，陸戰七團接替了他們的陣地。為了彌補Reno失守對整個陣地勢態的影響，美軍又在Carson高地側後構築了一個叫做Elko的陣地(這是內華達州東北的一個小城的名字)。其間還有些例如巡邏，伏擊，襲擊之類的小規模戰鬥。

5月1日，陸戰一師全面撤出陣地，接替他們的是美軍步兵25師，而Nevada目標羣的新主人則是受25師指揮的土爾其旅。志願軍方面則按兵不動，120師仍然駐守原有陣地。鄭志士師長對沒有能夠徹底奪取馬踏裏西山耿耿於懷。358團官兵也磨拳擦掌，對Nevada高地羣剩下的陣地躍躍欲試。

5月28日黃昏，激烈的戰鬥再度爆發！志願軍358團這次對土爾其旅的攻擊，比3月26日這次打得更為艱苦，過程更為曲折，遭到的抵抗也更為頑強。然而，戰鬥最後的結果是，Nevada目標羣的所有高地全部落入志願軍之手。

這次賭局終於以美軍的徹底失敗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