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 《朱一旦》操盤手的終極快問快答_風聞

採訪/法蘭西膠片、林冠

撰文/法蘭西膠片

“被採訪是滿足虛榮心的一種簡單暴力的方式！”連續接受3家媒體採訪後，本以為張策不想再聊《朱一旦》了，至少不想再聊《一條勞力士的回家路》。結果我想得枯燥了，他還想聊，且亢奮。66個問題在週五發給張策，一開始全無動靜，突然兩天後的週日晚上差6分鐘就過12點的時候，他回了我一個同樣文件名（“第一導演·張策採訪提綱”）卻多出原文件6K大小的txt文檔。他一口作氣把這幾十個問題全回了一遍，僅漏一題，像又完成了一個仍有空間的劇本。我也不用再微信語音連線了，這個採訪就變成了快問快答。索性，這也成了**第一導演****（ID：****diyidy）**第一次任性地不再給內容分什麼小標題，分了會破壞節奏。一口氣讀完，5分鐘。你會在5分鐘裏看到兩件事：一是，張策從哪來；二是，張策向哪去。這兩件事弄清楚了，可能就對當下互聯網短視頻金字塔尖的創作者有一個具象的認知。他家境不差，少年也叛逆，但曾被老師強行從社會青年掰成“三好學生”，那還是因為聰明吧。他説他“熱愛生活”，也承認自己更“悲觀”，不然怎麼回籠到生活中。他的疫情大作《勞力士》觸及十幾億人，可他依然在為“全網1000萬粉絲，再用開始的模式已經逗不笑他們了”但“抖音只有400萬粉絲”而苦惱，在互聯網，你只能火，但沒有慢慢火。他反擊“你的視頻裏，中產歧視底層”，因為他覺得，“憐憫也不是道德”，反正就是不贊同所謂的爭議。他給人的感覺，是那種試圖低調勤奮地一竄而上，尤其不吝嗇對妻子的稱讚：“在我出名一個月前她依然對別人説，張策是一把利劍，用好了你能直接在互聯網掀起一番風雲！”他和大部分80、90後一樣，看港片看星爺長大，但他也果斷拒絕了電影史。那麼。張策算是一個電影導演嗎？當然算了。唯一的區別，只是周星馳不拒絕電影史。周星馳在抖音上自己出鏡的小視頻都怪難看的（當然那也不是他導的）。只是領地不同。且鼓譟。

張策，《朱一旦的枯燥生活》操盤手

**第一導演：**數沒數過《勞力士》發佈之後這幾天接受了多少家媒體採訪？

**張策：**3家。

**第一導演：**在我之後你還要接受多少採訪？

**張策：**看採訪的方向，如果單純聊聊我擅長的創作，可以聊聊！

**第一導演：**你會回看那些採訪的效果嗎？

**張策：**會，被採訪是滿足虛榮心的一種簡單暴力的方式！

**第一導演：**在你看來，這個視頻的火爆、網友評論爆棚和之前有什麼區別？

**張策：**區別在於話題涉及面廣，之前視頻都是在解讀某一類人，我這次的某一類，涉及到了10幾億人！

**第一導演：**現階段疫情爆發，你們的創作方向與題材會有持續性的發展嗎？

**張策：**首先我是這個時代的創作者，這個時代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是我經歷和閲歷的來源。創作方向只有一個，就是讓大家看着我的作品能笑出來，題材不拘一格！

**第一導演：**微博下面你的置頂回復是“此故事純屬虛構”，其實你也會為這個短片的破圈影響力而擔憂？

**張策：**沒想到會破圈，對破圈的概念也有點模糊，如今這個全民短視頻爆發的時代，圈很模糊了吧已經！

第一導演：《勞力士》已經不是喜劇了，它更多是黑色幽默，對吧？

**張策：**算是吧，自己沒去定義過，只是我擅長的一種故事語言吧。

**第一導演：**朱總一開始看《勞力士》這個劇本時，有沒有不一樣的感受？

**張策：**沒有，我們按照一個正常的本子拍的！

**第一導演：**疫情期間你有口罩不夠用的時候嗎？

**張策：**沒有，我媳婦滿世界買口罩！

**第一導演：**近期關於口罩的新聞哪個是讓你產生情緒化的？

**張策：**前線為我們抵禦外敵的戰士，沒有足夠的槍支彈藥，讓我情緒化！

**第一導演：**你説“現實有時候比電影還敢寫”，你覺得這個“敢”字具體意味着什麼？

**張策：**人心和慾望吧！

**第一導演：**你從小的成長是什麼樣？少年時代叛逆嗎？

**張策：**愛看名人傳，幻想自己能像他們一樣做一個影響很多人的人！沒吃過大苦，沒享過大福，家裏父母做生意勉強稱得上有點富裕。初中被嚴厲的班主任從一名社會小青年強扭成班級第二，高中三年因為性格和戀愛原因，被“嫉惡如仇”的班主任發配到班級右下角，大概1年半！大二因為犯錯誤，被罰掉了兩個獎學金，恰好愛上了拍攝短視頻，於是豁然開朗，棄醫（獸醫專業）從文（視頻）！

**第一導演：**是屬於看港片長大的青年嗎？

張策：《富貴列車》《奇謀妙計五福星》《周星馳》《成龍》。

**第一導演：**對於大學專業你自己興趣大嗎？

**張策：**毫無興趣。讀書時就開始做大量視頻，大概拍了60多部，進步小，主要鍛鍊了編劇和導演以及剪輯思維等能力！

**第一導演：**當時怎麼兼顧這些並沒有那麼大興趣的學業？

**張策：**不用兼顧，直接捨棄！跟喜歡點名的老師明講：我不喜歡這個專業，將來也不打算從事這個專業，即使坐在這裏，我也是在浪費時間！大部分老師都能理解！有一位讓我印象格外深刻！有一次學校教務處檢查，他讓班長打電話讓我過來坐上半節課，然後等檢查完事，老師告訴我説：張策，沒事了，你去忙吧！

大學時期的張策（右二，站立者）

**第一導演：**站在當時，你並不能確定自己做視頻就一定能保證所謂的前途，在現實與理想之間，有沒有糾結過？

**張策：**沒有糾結過，我身邊有一個女孩，在我想放棄，自卑，接受現實時，她相信我一定會在視頻領域會做出成績，她相信我，鼓勵我，看我的作品總是在笑，一步步把我的自信建立起來！她現在是我老婆！直到我做出成績前一個月，她依然能跟別人説出：張策是一把利劍，用好了你能直接在互聯網掀起一番風雲！我當時特別驚訝，我當時可謂毫無成績，只有她還能如此這般相信我，如此這般高看我。

**第一導演：**遇到朱總之前，有多少被拒絕的經歷？

**張策：**沒有印象，我要求不高，給我自由創作的土壤！

**第一導演：**當初朱總給您offer時，為什麼拒絕？

**張策：**因為我要找一家踏踏實實想做內容的公司！而當時我們聊了很少。

朱一旦《枯燥的週一》 

**第一導演：**他提過這個行為“莫名其妙”，你後來是怎麼跟他解釋的？

**張策：**初步接觸，覺得朱總有能力給我提供自由創作的土壤，沒有解釋，我又去公司把我所有的問題寫在本子上，對着朱總和王總（另一個老闆）一番交談，最終覺得兩位老闆雖然是初入視頻行業，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理念，看重未來的原創內容！

**第一導演：**過了幾天你倆再聊，具體聊了什麼？是什麼讓你堅定留在那裏？

**張策：**自由創作的土壤。

**第一導演：**朱總給你的，有什麼是別的地方給不到的？

**張策：**我回到淄博只聊了朱總一家公司，合適，我就留下了。談完之後，我就告訴自己牟足了勁頭幹！其他本地公司給什麼條件我不清楚！

**第一導演：**做第一支視頻，朱總是半個月後才把它上傳分發，那半個月裏你有跟他進行什麼交流？

**張策：**沒有交流，只是説，你把賬號的名字改一下，叫朱一旦的枯燥生活！反正你天天刷抖音，弄個幾千粉絲，在朋友間不挺有面子！

**第一導演：**需要説服他還是靜等？

**張策：**後來有一天，朱總跟我説，我發啦哈，然後我們都沒在意，他去打牌了，我回家了。晚上我看了看，漲了400多個粉絲！還挺激動！

**第一導演：**拍攝第二個視頻跟第一個視頻之間隔了多久還有印象嗎？

**張策：**一天！

**第一導演：**是什麼讓你堅定再做一期的信心？

**張策：**第一期第二期都寫出來了！第一期拍完覺得特別好玩！於是有試探性的問朱總願不願意再拍一期！他同意了，半個小時後，就拍完了！

**第一導演：**半年前初期的幾個視頻要是失敗了，您現在大概率會在做什麼？

**張策：**街頭乞討。哈哈當然不是！大概率繼續周更搞笑小短劇《C座802》，盈利跟現在差一個量級！

《C座802》

**第一導演：**勞力士是真的，老闆身份也是真的，這個“包袱”或“彩蛋”被觀眾得知，是在第一條視頻上線後多久？

**張策：**7期全爆之後，被微博B站搬運了之後，被人扒出來的！

**第一導演：**大家的反應跟您最初設想的一樣嗎？

**張策：**最初就是想讓一個有錢人因為自己有錢而煩惱，讓大家一樂！

**第一導演：**你從什麼時候會開始預估觀眾的反應？

**張策：**現在也沒預估，只要是逗笑自己這個高笑點患者就夠了！

**第一導演：**跟朱總之間年齡、閲歷、身份不一樣，你是如何帶入這種中產思維的？

**張策：**我大學的時候參加過一個青年企業家協會的春季團建，裏面全是中產思維，還有大四認識一位老闆，帶我幹了半年，他也是中產。

**第一導演：**怎麼找到跟他之間的共鳴，以及溝通的最優渠道？

**張策：**喝醉了我倆才真正的溝通！平時只是老闆和員工，演員和導演之間的溝通！

**第一導演：**怎麼觀察他的？

**張策：**用眼！

**第一導演：**覺得他身上有着有錢人哪些特質，和哪些不一樣的東西？

**張策：**從容、安逸寫在了他淡定的神情上！

**第一導演：**朱一旦這個人物是站在中產視角的，會不會覺得中產對底層的挖苦有時候在道德上不周全？

**張策：**憐憫也不是道德。

**第一導演：**有沒有想修正這種不周全？

**張策：**這個問題就是在説上個問題，其實是在説：你的視頻裏，中產歧視底層！

**第一導演：**創作的一開始會不會有“拍老闆馬屁之嫌”的顧慮？

**張策：**不會，公司沒有那風氣，片子能打，才是短視頻公司真正的馬屁！

**第一導演：**有沒有想過展現老闆“惡”的一面？

**張策：**人都有善惡，沒有刻意展現過，也許別人所認為的惡，只是他為了一己私慾開的一個小玩笑！

**第一導演：**有沒有想過設計老闆“轉錢刺激屌絲”卻失效的情節？

**張策：**沒有，世人慌慌張張，無非是圖碎銀幾兩，正是這碎銀幾兩，能解世人萬種慌張！

《141 這次，我真的只想當個好人！》

**第一導演：**當你從相對底層去創作故事時，他會在所謂高層，給您提供一些素材與視角嗎？

**張策：**偶爾吧！大部分是幻想！

**第一導演：**用模式化的“枯燥”裏實現有趣，其實很考究，這種靈感的來源是哪裏？

**張策：**剖析身邊的一切有趣的現象！

**第一導演：**哪個視頻或者哪個故事線讓自己狂有表達欲？

**張策：**沒有，所有表達都是為了讓觀眾笑出來。

**第一導演：**有沒有哪個視頻的題材是自己不喜歡的，進度極慢？

**張策：**不喜歡的就不拍，下不去手！

**第一導演：**你覺得視頻真正“火”是什麼時候？

**張策：**第7集之後！

**第一導演：**以哪個指標為判斷？

**張策：**沒有指標，看觀眾的評論上的參與度。

**第一導演：**有什麼新的負擔嗎，比方説這樣的採訪變多了，隱私變少了？

**張策：**壓力大，全網十幾個平台，將近1000萬粉絲，再用開始的模式已經逗不笑他們了！

**第一導演：**視頻火了之後大家的相處關係有變嗎？

**張策：**沒有變。

**第一導演：**自己會因此得到更多創作的特權嗎？

**張策：**本身給的特權就很多。

**第一導演：**公司的人怎麼看你的？

**張策：**沒啥變化，該叫策哥叫策哥，該叫小策叫小策。

**第一導演：**製作水平的提升和文本想象力的維持，哪個是你覺得《朱一旦》系列現在最需要做的？

**張策：**後者。

**第一導演：**什麼時候覺得寥寥幾個人物不夠故事的展開？

**張策：**這個問題問出了水平啊！一直不夠，有時候公司來個人，有鮮明特點的人，我都要迅速想出一個大綱，拉上朱總大致的拍一些人物位置關係，然後後期再寫劇本，找朱總補拍一些鏡頭！

**第一導演：**什麼時候開始決定打造一個朱一旦宇宙？

**張策：**酒肉朋友，暴發户，馬小玲，馬小浩，三癩子被人頻頻討論的時候！

**第一導演：**現在二維化的這條路是你一開始就想過的嗎？

**張策：**有些演員不可控，有些場景不可得，有些話題不能涉及的時候，想出了二維世界！

**第一導演：**至今有挫敗感嗎？

**張策：**有，抖音才不到400萬粉絲，看着別人10幾個視頻漲到1000萬的時候，會有！看到很多在其他平台反向很好的視頻，在抖音無法投Dou+的時候也會。

**第一導演：**搞笑視頻裏藏了許多悲涼，關於現實無奈、階級分化、權力的話事權、底層的嘴臉……你怎麼看這種本質？

**張策：**都是在戲謔人性的弱點，人性的劣根性。

**第一導演：**還是説你刻意不去看不去想這些東西？

**張策：**很少去刻意想。

**第一導演：**你是個容易憤世嫉俗的人嗎？

**張策：**我很熱愛生活。

**第一導演：**整體上樂觀多一些還是悲觀多一些？

**張策：**悲觀。

**第一導演：**生活中有負面情緒嗎？怎麼化解？

**張策：**有，説服自己。把情緒化作創作的靈感，帶着情緒創作，往往金句不斷。

**第一導演：**你説過想去拜師，想去跟誰拜師？

**張策：**陳可辛，喜歡《中國合夥人》。他很會講故事。康洪雷《我的團長我的團》我的最愛。寧財神、尚敬。

**第一導演：**在長片方面，你喜歡哪些導演？

張策：《少林足球》《功夫》時期的導演周星馳。

**第一導演：**除了《國產凌凌漆》還有哪些電影在你心中處於殿堂地位的？

張策：《大話西遊》，《功夫》，《活着》，《鬼子來了》，《霸王別姬》。

**第一導演：**你怎麼看《新喜劇之王》？

**張策：**沒看，不忍心看到星爺跌落到哪怕高於70%導演的水平。

**第一導演：**素人表演是不是和周星馳表演體系是一樣的？

**張策：**應該是，第一不做作的誇張，第二，真實。

**第一導演：**你怎麼看叫獸易小星和盧正雨這批人？

叫獸易小星和盧正雨

**張策：**叫獸，娛樂時代在更新中拋棄的導演，但至少輝煌過。盧正雨，我大學時很喜歡，很仰慕。

**第一導演：**你會看電影史嗎？**張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