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地切開新冠肺炎的肺_風聞

2月16日，在多方的呼籲和協調下，全國第一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病理解剖工作在武漢金銀潭醫院完成，並且有兩篇關於新冠肺炎的病理活檢文章發表。

我們終於第一次看到了被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部組織病理學的變化。

咳咳，這位同學問題提的好，首先聲明，他不是我的託哈。

病理，即疾病發生髮展的過程和原理。也就是疾病發生的原因、發病原理和疾病過程中發生的細胞、組織和器官的結構、功能和代謝方面的改變及其規律。

百度百科

嘿，你小子還上臉了，給你錢不辦事就算了，還拆我台？你給我出去！

我們不搭理這位同學哈。病理學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學科，研究的內容也非常廣泛。我們平時所説的病理呢，其實是病理學檢查的簡稱。

人體病理學檢查包括屍體剖檢、活體組織檢查、細胞學檢查。

屍體剖檢簡稱屍檢，即對遺體進行病理解剖和病理學檢查。上面提到全國第一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的病理檢查就是這一種。

一整個西瓜——屍體剖檢

活體組織檢查，簡稱活檢，是通過局部切取、粗針穿刺和搔刮的方法獲得人體組織進行病理診斷。比如，手術中切下來的肺、胃、結腸等等，然後做下病理看看是不是腫瘤。

一小塊西瓜——活體組織就檢查

細胞學檢查，顧名思義，就是獲得細胞進行病理檢查。比如看看胸腔積液裏面有沒有脱落的惡行腫瘤細胞。

西瓜籽——細胞學檢查

這次進行的第一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病理解剖就是屍體剖檢。正如第九版《病理學》所説：屍體剖檢可以發現和確診某些新的疾病、傳染病、地方病、流行病等，為衞生防疫部門採取防治措施提供依據。

活體組織檢查則是臨牀上更為常見的病理檢查方法，尤其是對於腫瘤患者而言，病理學報告就是他們最終的“審判書”。是“無罪釋放”——良性腫瘤，還是“緩刑”——原位癌，抑或是“死刑判決”——惡行腫瘤。

組織活檢需要把獲得的新鮮組織製作成可以觀察的切片，通常需要7步：

1. 固定：用固定液（類似於福爾馬林）讓組織失活並保持在目前的狀態。

“病理老師”用手榴彈固定一架飛機示意圖

2. 脱水脱脂：用乙醇或者丙酮脱去組織中的水分。

3. 包埋：把脱水好的組織埋在石蠟裏。

“病理專家們”包埋示意圖

4. 切片：用菜刀切片機把石蠟塊切成組織薄片。

一位“病理醫生”正在切片

5. 乾燥：烘箱烘乾。

6. 染色：通常採用蘇木精-伊紅（HE）染色。蘇木精是一種鹼性染料，可使組織中的嗜鹼性物質染成藍色，如細胞核中的染色質等；伊紅是一種酸性染料，可使組織中的嗜酸性物質染成紅色，如多數細胞的胞質、核仁。

HE染色下的美國切片：嗜民主黨染藍色，嗜共和黨染紅色

7. 封片：把組織封入玻片內。

正兒八經的病理切片製作與觀察

拿到切片之後，我們就可以在顯微鏡下觀察了。

武漢大學中南醫院病理科肖書淵教授發表了一篇《Pulmonary pathology of early phase SARS-COV-2 pneumonia》的文章，文章中的患者是2例肺腺癌接受手術切除的病人，同時感染了新型冠狀病毒。

我們先看一下這兩例患者的病理切片。

“這是個啥？”、“這又是個啥？”“這TM到底是個啥？”

是不是完全看不懂這個圖，這下知道醫學生考病理切片的感受了吧？

要看懂病理切片，首先要知道正常的肺組織是什麼樣子的。下圖是一張正常肺組織的切片（低倍鏡），你能看懂麼？

經典醫學生三連

我們可以看到，肺組織是很空的，大部分都是空氣。裏面一個個空的小泡泡就是肺泡，而紅色的就是小血管和血液裏的紅細胞。

肺泡是氣體交換的場所，你吸入的氣體通過肺泡和毛細血管裏的紅細胞發生氣體交換，氧氣進入體內，二氧化碳排出體外。

那麼，新型冠狀病毒感染了之後的肺變成了什麼樣子呢。

首先，可以看到，大量蛋白滲出液進入肺泡腔。這是機體的炎症反應，通過滲出有利於免疫細胞到達，抵抗病毒。但肺泡腔的蛋白性滲出液會阻礙氣體交換，所以會導致血氧含量降低，和胸悶、呼吸困難的症狀。

在病毒和炎症的作用下，肺泡壁遭到破壞，而肺泡上皮細胞又會增生修補破壞的肺泡壁，過度增生的肺泡壁並不能完全發揮氣體交換的功能，進一步加重呼吸困難。

同時，大量的炎症細胞（免疫細胞）會通過滲出液聚集在肺泡腔內，它們會形成肉芽腫，讓病毒侷限在一定範圍內。

它們還會吞噬被病毒感染的細胞，形成病毒包涵體，這是診斷病毒性肺炎的最佳證據。

對比正常的肺組織和新冠肺炎的肺組織，是否有一種滿目瘡痍的感覺。

戰爭前後的敍利亞

沒錯，你的肺臟就是病毒和免疫細胞作戰的主戰場，是病理版的“斯大林格勒保衞戰”。而你的全身都會動員起來，全身發熱就像是“遠程轟炸”，不利於病毒的複製。心跳加速，代謝加快，是為抵抗病毒提供“後勤支撐”。

醫生的作用更像是援軍，幫助你“殺滅病毒、提供能量、戰後重建”。

病理醫生們，則更像是默默無聞的“情報部門”，他們為一線的醫生提供最真實的“情報數據”。

最後，讓我們向，終日與標本、固定液、切片機、顯微鏡為伴，每天要看一兩千張切片甚至得了頸椎病，全院工資水平可能是最低，但是要學習幾萬張片子才能合格、醫院沒有他們就沒法活的病理醫生，致敬！

希望更多的人關注病理醫生，國家、社會、醫院能夠重視病理醫生的培養，提高他們的待遇。他們的缺乏，或許不會像兒科醫生那麼明顯，但他們的存在至關重要。

參考文獻：

1.《病理學》（第八版），人民衞生出版社；

2. Sufang Tian, Weidong Hu, Li Niu, Huan Liu, Haibo Xu, Shu-Yuan Xiao.Pulmonary Pathology of Early Phase SARS-COV-2 Pneumonia. (doi:10.20944/preprints202002.0220.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