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中醫的現代化_風聞

也談中醫的現代化

作為一個醫學界的基層從業人員，我也是秉承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從幾個維度簡單比較一下中西醫體系，特別是哲學發端的不同，以此來思考中醫現代化的問題。

首先，從對西方哲學史發展的學習，大家就會有比較清晰的脈絡，文藝復興之前的西哲和文藝復興之後的西哲有着巨大的不同。西方經典哲學派系喜歡把這叫做人性的解放，或者叫做從神性到人性的迴歸。也正是在文藝復興之後，資本主義的萌芽、發展、壯大，使得西方文明500多年的發展，處於人類歷史物力發展的巔峯。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説：“資產階級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那麼我們回顧一下，文藝復興解放的人性，究竟是什麼？聖經在記載失樂園的故事中就提到，亞當和夏娃吃了“辨識善惡樹”的禁果，公然反抗上帝的命令，從此人世間就有了善惡之事。而這恰恰是所謂的資本主義釋放出的人性。由此人類釋放出對大自然索取的巨大動力，從而催生出層出不窮的現代科技。而現代科技帶給我們的副產品就是人性的過度貪婪。

其次，從西方發達國家現代化的進程可以看出來，在國家結構中，能夠推動現代科技的最大源動力就是戰爭。換句話説，戰爭是科學技術的催化劑。著名的化學炸藥專家阿爾弗雷德*諾貝爾就是黃色炸藥的關鍵發明人，也因此成為了鉅富。這就是我們很多網友斥責的，中國人發明火藥只用來做鞭炮，而西方人卻用來做槍炮的由來。我們翻開西方專利發明的工業品體系研究來看，幾乎所有的發明最早都是用於戰爭，因為只有戰爭是不計代價的，是最暴利的，俗話説，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就是這個道理。而戰爭結束後，很多用於戰場的發明沒有了用武之地，所以就開始轉化為民用，就產生了後續的發明。

最後，我們回到西醫發展史。現在人喜歡把二戰後的西醫叫做現代醫學。那麼現代醫學的標誌性事件是什麼呢？是青黴素的大規模應用。注意，我説的是應用而不是發現。因為亞力山大*弗萊明發現青黴素時是1928年，那時候並沒有引起大家足夠的重視，為什麼？因為沒有用武之地。最終將青黴素的大規模應用推上歷史舞台的是1941年霍華德·沃爾特·弗洛裏的功勞。而支持弗洛裏的就是二戰時的美軍。由於有了青黴素的重要支撐，美軍能夠在戰場上迅速恢復受損的戰鬥力，也最終贏得了二戰的勝利。此時西醫的發展史也主要着眼於產生戰爭創傷的外科領域，之後才逐步擴展到今天這個狀態。

綜上所述，大家就會理解，為什麼中醫在農耕文明的中國能夠得到大眾的青睞，而在快速動盪的現代戰爭中卻鮮有亮眼的表現。是時代的變遷，也是人性的變遷。

從上述行文大家可以看出來，什麼是現代化，以及現代化帶來人性的變遷。中醫要適應此一現代化，有什麼必須要克服的障礙嗎？

第一，環境的巨大變遷。此一環境説的不僅僅是自然環境，更指的是語言環境、哲學體系、生活工作狀態等等。中醫誕生髮展的農耕文明不提倡對自然的過度索取。所以沒有發展出超人一等的生產力，也就造成晚清整個國家競爭的失敗。資本主義解放出巨大生產力，很偉大，但是也更無恥。所以馬克思説,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滴着血和骯髒的東西。資本主義在釋放巨大生產力的同時，也同時在反噬我們的人性。貪婪於口腹之慾，就促發了本來不存在於我們人類之間的疾病。而我們現代生活環境的變遷，已經使得我們跟理解古人的生活越來越遠，距離理解老外的生活方式反倒越來越近。今天很多人已經將陰陽五行視作為學術異端了。

第二，西醫西藥賴以成功的原則就是資本主義原則，剩餘價值的最大化。一句話，就是大規模快速複製擴張。這裏面有幾個關鍵詞：模型標準化、快速、大規模複製。這是資本主義打遍天下的法寶，也是西醫打遍天下的法寶。這一法寶誕生於戰爭服務於戰爭，利於快速集中集約化服務。但是對於非戰爭時期的長期化服務卻是問題多多。別的不説，以醫藥王國美國為例，其醫療服務的高昂服務成本就使得國家不堪重負。畢竟打雞血可以贏得一時之利，可是天天打雞血，先不論被打雞血的受不受得了，雞首先就受不了了。中醫在模型標準化、快速、大規模複製上面有着先天的弱勢。不要説中醫，中國人對學醫的人的道德情操都有着不同其他國家的神聖的要求。如果哪一天中醫真的可以標準化可以大規模複製大發其財的話，恐怕第一個跳出來罵孃的就是各位患者了。

第三，中醫人才培養體系的建立迷思。由於大家對於中醫的哲學定位不清晰，使得很多學習中醫的在校生處於不西不中的尷尬境地。説是學中醫的，滿腦子裝的都是西醫的解剖知識，對於陰陽五行一知半解。説是學中西醫結合的，西醫又沒有西醫院校懂得多。而且最尷尬的就是畢業後的去向前途。如果單純以收入為學業導向的話，那真的不是一項合算的投資。反過來從病人需求端則更尷尬，由於正經八百的中醫研究者的稀缺，現在的看中醫有逐漸貴族化的趨向，這是供需不平衡的必然結果。找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培養足球運動員一樣。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如果能像培養乒乓球運動員一樣，從基礎抓起，不要老是着眼於培養高端人才。那麼假以時日，高端人才必然會起於累土。

所以綜上所述，中醫的現代化，一言以蔽之，就是中醫如何適應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人民不斷增長的醫療需求的問題。怎麼現代化？三個關鍵詞：人，錢，體制。

人，包括學生、老師。師生體系，要從中專職校開始系統性的中醫中藥傳統知識培養，逐步過渡到中高級人才。建立健全完全不同於西醫的職業中醫師職業中藥師的培訓評價體系。一句話，堅決摒棄發文章式的職稱評定體制，要一切以病人為中心，以從業年資和病患低投訴率為重要衡量指標。

錢，堅決摒棄以營業額增長率為KPI的醫療模式。採取全醫保獨立科目全覆蓋的模式，培養一批甘願做冷板凳的大醫良師。

體制，中醫必須建立健全完全獨立的師徒制的培養體系，可以從農村開始做起，可以吸取和消化過去赤腳醫生的好經驗，建立健全社會主義中醫中藥師體制。這樣有了正規軍，有了正規途徑的大規模供給，假醫假藥問題，特別是在最缺醫少藥的農村地區就能夠真正得到緩解。因為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最好辦法。

文章最後跟大家嘮一嘮關於科學、真理、事實的關係。我發現很多網友不但中醫不瞭解，西方哲學也不瞭解，他們心目中的科學是被異化了的，是一尊神！不好意思，你們的概念從源頭開始就理解錯了，拜託你們回去重新讀一讀西方哲學史，看看從古希臘到古羅馬，一直到費爾巴哈、黑格爾直到卡爾馬克思，是如何定義這些概念的！

What’s science? Science (from the Latin word scientia, meaning “knowledge”) is a systematic enterprise that builds and organizes knowledge in the form of testable explanations and predictions about the universe. 

What’s truth? Truth is most often used to mean being in accord with fact or reality, or fidelity to an original or standard.

What’s reality? Reality is the sum or aggregate of all that is real or existent within a system, as opposed to that which is only imaginary. 

So that means the truth is mostly closet to the reality. And the science is included in the truth, but not to equal to the truth itself.

看懂了沒有？科學（science）從來就不是個客觀存在，它是人們從客觀現象中做出的主觀總結！科學的唯一特性就是可解釋可預測（可重複）！當然在西方哲學史的語境下，指的是用西方哲學方法來預測解釋，而不是採取東方式的。

就算是真理（或者叫做真相），也是主觀的，是由人總結出來的。換句話説，猴子如果能總結真理的話，一定跟人的真理會有所不同。而科學只是真理的一個組成部分。東方人沒有科學（science）的理念，就無從談起懂不懂科學。但是這不代表東方人不追求真理，不實踐真理。我們用自己的哲學和邏輯思維來追求真理實踐真理，一樣可以解釋可以預測，一樣可以治病救人。不要再動不動把科學等同於真理的全部，這就如同把英語等同於語言的全部一樣愚蠢。

誠然，西方人發明了科學，用他們發明的科學，野蠻而血腥地稱霸了地球，看着怎麼都有着一股子勝利者書寫歷史的架勢。但是偉大而古老的中華文明並沒有消失啊！我們同樣可以兼收幷蓄，發展我們自己的文明啊！難道我們為了勝利也要學習西方人再次野蠻一次嗎？再説科學科技對人類自身的異化，也是我們未來發展需要重視的課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