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榮談台灣：我們爭取對國家利益最好的結果，但是一定要為最壞做打算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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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整理自2019年4月金燦榮教授在太平洋證券一帶一路論壇上的發言。

文字內容：

謝謝鄭總，謝謝咱們太平洋證券！謝謝我的老朋友倪峯書記和洪源教授。今天挺高興，還見到儲賀軍，我們是同學，畢業之後一直就沒見面。這傢伙以前帥極了，現在我看還是很帥，他身上體現了改革開放的成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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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現場

我分兩部分講，跟大家分享一下，拋磚引玉，一個是談談中美關係，一個是談談兩岸問題。是這樣，我感覺去年咱們的外部環境確實是變差了一些，變差主要還是中美關係有所惡化。那麼中美關係的惡化，我覺得有三個點來證明，一個就是美國給我們的定位變了，這主要體現在軍方的三份文件裏面，一個是17年12月18號的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就是《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然後是18年1月19號的《國防戰略報告》，然後2月4號的《核態勢評估報告》，這三份報告的邏輯是一模一樣的，就是説我們美國現在遇到的安全威脅是大國競爭，然後是流氓國家，然後才是恐怖主義。這個應該講是“911”以後頭一次。所以它（美國）以前一直是把反恐放第一的，因為反恐，所以它（美國）要請我們大國來合作。但是現在它覺得恐怖分子差不多了，主要是大國競爭，所以這個是很大的一個變化。整個思路，包括軍事發展。現在軍方就覺得以前打反恐，主要是治安戰，所以它有一些技藝都荒廢了，所以它要重新改裝備、改訓練，目標就是大國競爭。

另外我注意到三份報告裏面，其實最後結論差不多，就是目前它説大國競爭是中國、俄國兩家，但是未來，基本上都有一個結論，就是説俄羅斯未來沒什麼前途，因為這個國家經濟上已經掉到資源陷阱裏面去了。政治上他們認為普京之後，這個國家政治肯定是有問題的，對吧？因為國家目前是靠一個強人在團結，而這個強人下面又沒有一個偉大的黨，是吧？下面是一個叫“統一俄羅斯黨”的，是很鬆散的，就跟我們很多西方國家的黨差不多的，是吧？它不是一個很有組織能力的一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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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一俄羅斯黨（簡稱統俄黨）

所以基於這兩個理由，政治上有風險，經濟上沒有前途，所以他們在談未來大國競爭的時候，基本上認定未來競爭者就一個，就是中國。所以定位變了，我覺得這個麻煩。這是中美關係40年來真正的變化。以前美國給我們的定位是“有缺點的夥伴”，它説我們有很多缺點，七不滿八不滿，但是它認為我們是夥伴。戰略問題、國際問題，非傳統安全什麼，反恐什麼，當然經濟上更是夥伴，所以大問題也都是夥伴，但小問題、缺點很多，原來是這樣，老批評我們，一開會就批評，但是吃飯還請我們上桌的。現在的根本問題就是把我們定位變了，定位成了戰略對手，而且長期看是唯一對手，我覺得這是中美關係變化的主要問題。

第二個就是去年麻煩來了，因為美國這個國家行動能力很強的，是吧？它跟歐洲還不太一樣，歐洲是一幫老貴族，説半天不動手，美國上來就動手，對吧？歐洲是“上海人”，説你過來，你過來，那我回去了，對不對？，我最近到蘇州説，説我打你一巴掌，行不行？還徵求意見，它（歐洲）不動手的。美國佬不一樣，美國人是“湖南人”，上來就動手了。我們中國最能打的，其實還不是東北人，最能打的是四川人，特別會打，廣西人也會打。美國它上來就動手了，去年我覺得它是打了一套組合拳。它是以貿易問題為切入點，對吧？就是3月22號，特朗普總統籤總統令，對中國發起貿易摩擦，他其實直接就説貿易戰。

咱們這邊因為是想控制矛盾，所以我們現在不許説貿易戰，我們到今天還是貿易摩擦。其實我們這邊看得出來，很想息事寧人，對吧？到今天也是這樣，我們是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用詞都很謹慎，他（川普）是不管了，而且他那個時候，3·22發表總統令，對華貿易戰總統令。他推特里面講，easy to win，説這個貿易戰很容易贏，OK這是他們切入點，3·22，以貿易為切入點，但是很快就延伸到高科技戰略，打中興、打華為，打海康威視、打福建晉華，就是打你這個行業龍頭，對吧？這應該屬於科技上，它已經有點超越貿易摩擦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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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到科技範圍的貿易戰

另外在美國人要求之下，是不是渣打銀行、滙豐銀行徹底切斷了與華為的金融聯繫，我覺得這是屬於金融戰，這一塊。另外《華爾街日報》，具體時間我忘了，有一天搞了一個假新聞，是吧？在《華爾街日報》的中文網站，説中國政府免了喀麥隆政府52億美元的債務，然後有些人去查英文（網）沒有這個消息，它自己英文網沒有這個消息，後來再一查是那樣，喀麥隆政府的總外債52億美元，其中有6000多萬美元的中國債務到期了，他們想跟中國商量延期，然後它整個就給你改了，這弄得中國輿論場就比較被動。我記得那天網民是一片罵聲，説西部人民還吃草，對不對？你怎麼把52億錢給免了，這個其實就是有意的，我認為這屬於輿論戰，是吧？另外還有一些人權牌，新疆。其實美國跟我們鬥，它一向是組合（拳），它不是單一的，但是它會有重點，每個時期有重點。去年我覺得是以貿易摩擦為重點的一個組合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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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街日報》假新聞截圖

中美關係變差，第一證據是定位，第二證據是動手了，組合拳。第三個呢，美國有一批身居高位，人數不多，但身居高位的人，西方媒體朋友把它叫deep state，叫深層國家，也叫幕後政府，就看你怎麼翻譯了，我覺得翻譯“幕後政府”可能更符合原意一點，deep state是字面翻譯，幕後政府可能（更合適）。就這些人，人不多的，但是身居高位，能量很大，它的代表人物應該是副總統，Michael Pence，這幫老兄想把中美關係引向全面新冷戰，是吧？它的標誌就是當地時間10月3號在哈德遜研究所的講話。我們時間是10月4號，所以我看最近好多人，寫東西不一樣，有人説10月4號，有人説10月3號，應該加一個當地時間10月3號，這個就比較準確。那麼，另外就是開始搞delink（脱鈎），就這幫傢伙想把中美關係整個推向新冷戰，具體做法就是delink，脱鈎。

脱鈎現在看起來，全面經濟脱鈎肯定是做不到。因為美國大企業不幹，美國大企業現在對中國有抱怨，但是你説，我們就不幹了，你走吧，沒有人願意走。因為我剛從上汽回來，上汽賣的別克，這種賣一年2000多億人民幣，300多億美元，超過美國本土的銷售量。你説你回去吧，它（上汽）根本不回去，知道吧？就像英國脱歐那樣，站在門口説，我跳了，我就走了，你別拉我，我們説沒拉你！它（英國）不會走的，是吧，大家放心。美國這麼多大企業都知道，中國市場潛力比美國大，你要走，它肯定不敢來，但是它會要更多，這是個問題。

**現在我擔心，在科技領域、文化交流領域，delink（脱鈎）現在好像正在發生。**是吧？昨天的微信説，美國國家健康中心是吧，開除了三位華人科學家，沒有任何理由就解僱了，具體我就不太清楚，反正是三個華人。最近大家炒得很熱，就是很多中國學者，是吧。簽證沒搞成，280個人，那個倒不重要，其實最可憐是那幫華人學者。OK，總之是這樣的，我下一個結論，我認為就是基辛格講的那個觀點，我同意，中美關係回不到過去了，對吧？當然我認為新冷戰，我們是可以避免的，現在雖然他們有些人想做，但是結構上講，我覺得美國現在新冷戰，搞不起來，盟友不會跟它走，那麼老百姓也不支持。所以新冷戰只要我們做得到位，可以避免。但是這三個東西合起來，美國對我們的定位變差了，對吧，動手了，有deep state搗亂，所以中美關係變差了是肯定。

但是我現在還有一個觀點，就是我們可能對整個外部形勢也不要太悲觀。 去年有一個問題，因為美國打貿易戰，結果再加上國內經濟不太好，所以去年上半年整個輿論場特別悲觀。這個其實沒必要，因為就我們研究的外交來講，整個外交還可以，除了中美關係有問題，其他都還可以。咱們外交四個部分，是吧？大國外交、周邊外交、發展中國家外交、多邊國際事務外交，現在其實周邊外交挺好的，是吧？周邊處理挺好的。發展中國家外交沒有問題，多邊國際組織外交也還挺好。大國外交，三對關係，中美、中俄、中歐，現在中俄還挺好的，是吧？普京總統馬上來，中國馬上要去國事訪問。中歐現在也還可以，其實就是大國外交的美國方向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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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國內也不要自亂陣腳，是吧。因為現在有些人太崇美，中美一出事，他認為天塌下來了，對不對？所以去年好像有一段時間很悲觀。大部分人我覺得就是這種認識問題，當然也有少部分帶頭黨，那是覺得王師要上岸了，高興的，因為這幾年美國混得不好，他們很邊緣化，去年老特一打，他們高興了，原來他們都是罵老特的，後來猛表揚老特，是吧？挺逗。總之就是我們可能以後得接受一個現實，中美關係進入一個新常態，叫七分競爭，三分合作。我覺得這是一個新常態，以前是既競爭又合作，但是這個比例差不多，五十五十對吧？現在的常態叫七分競爭三分合作。我覺得這個是無法避免了，另外還要防範兩個風險，一個還是要防範全面新冷戰。雖然那些人不太多，美國那些壞人不太多，但它能量很大的。還有一個就是要防範兩個可能出現的局部軍事衝突，局部熱衝突。

最後我講講台灣問題，台灣問題我覺得是這樣的，剛才倪峯書記也講了，貿易摩擦今年肯定會結束的，然後它（美國）就可以轉別的組合拳來打我們。轉別的組合拳最怕的就是以台灣為切入點。因為其實某種意義上講，貿易摩擦，我覺得拖一段時間就拖一段時間，因為貿易摩擦無非就是損失大家賺錢，大家知道錢是王八蛋，用完了再賺。但是弄到台灣（問題），台灣要“死人”的，那“死人”，性質就變了，這個關係就很難緩和了。所以就我個人來講，利用貿易拖一段時間再説。但是現在好像貿易口的朋友壓力大，他們想盡快結束，那麼當然某種意義上講符合國家利益，能結束也是好事。但結束完了以後就要防範這個，它（美國）如果轉到台灣問題，那就比較麻煩了，轉到別的問題，可能性也有。人權、南海也有，像那些問題我覺得還可控，但台灣問題是難控制的。

台灣問題呢，我的觀察現在是這樣的，現在其實兩國三方，立場都有變化，台灣問題是中美的事，可是咱們中國很不幸有兩方，大陸台灣，所以是個兩國三方遊戲。我的感覺是三個方面，現在都有變化，是1月2號《告台灣同胞書40週年講話》還是有變化的。我們可以説這個講話很平衡，軟的更軟，硬的更硬，但是我的感覺是總的政策基調還是變了，從防毒轉向促統，對吧？對，那麼我們是有變化的，然後台灣也肯定有變化，對吧？剛才其實李所長已經講了，民進黨現在有點着急，它現在還是想打台灣牌。

美國現在也有變化，美國我觀察這樣，絕大部分美國人還是想維持現狀，但是有兩撥，人數很少，也是能量很大的人，想改變現狀，一個就是那些“同情”台灣的美國議員，他們現在覺得大陸台灣力量不平衡，説我們大陸老欺負台灣，然後他們想，這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同情。還有一部分人是行政部門的某些人，他們就是想有意識地打台灣牌，然後想試試我們底線，而且這幫人還覺得我們有點紙老虎，包括貿易問題，我們先讓步。應該講是我們是盡最大努力讓步。來解決這個問題，它（美國）有時候它會把你這個貿易讓步，當做你的戰略軟弱，是吧？如果它這麼思維，那就有點危險了。它覺得你紙老虎，講話很很兇的，實際上很慫，那就很麻煩。這就是基本狀況，大部分美國人我接觸的，絕對還是希望維持現狀，但是確實有兩部分人，它的態度跟以前不一樣。有些人非常同情台灣，真想幫它做點事兒；有些人真想打台灣牌，因為它還是認定你是紙老虎。

那麼下面要注意幾個風險，一個就是有國會議員給特朗普寫信了，就是7月20幾號，邀請蔡英文訪問華盛頓D.C.，那麼如果去了，還邀請她去國會講話，這個很危險，是吧？另外就是根據《對外援助法》，要求美國軍艦停靠台灣。如果真的，我們假設羅斯福航母停靠高雄港，怎麼辦？對不對？那麼比如説她邀請台灣軍隊成建制的，零級以上規模跑到美國聯合軍演，怎麼辦？另外就是蔡英文是琢磨着，所謂向國際社會公開使用那個太平島，那美國人就“用一下”怎麼辦？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其實就中國大陸實際上是非常複雜，複雜性，我覺得比我們學者要想象得複雜，社會挺分裂的，利益集團挺多元的。然後最後決策，實際上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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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英文

總之就是這些危險，因為我的邏輯是這樣，就是説三方都在變，是吧？這是一個兩國三方遊戲，而三方都有變化。這個變化裏面就有機遇，但更有風險了。而且我覺得現在風險成本很大，是吧？那麼現在我剛才列了幾個具體問題，都是美國可以現實打的牌，那麼怎麼辦？是吧，怎麼辦？我覺得現在好像我們也在做，一個是在溝通，肯定是現在是各個口子在溝通，積極溝通，無論是對台灣，還是對美國，都在溝通，還有一個是威懾，就告訴它（美國），我們有可能某種反應，還有還是積極贏取，贏得人心，我們都在做這個工作，期待我們的工作能有效，是吧。讓他們做事走得不要太遠，免得引發危機。現在坦率講就是説，你這些工作有沒有效？沒有把握。我覺得民進黨現在這種選舉至上，政治至上，不是很理智。美國極右翼這幫人也不是很理智，是吧？

老特呢，他是個商人，算賬，然後他用的這幫人，坦率講比老特還奇怪。他就已經算比較極端了，那幫兄弟比他還極端。因為我們學者都假設，人是理性人，但是現實生活當中，人首先是個感情人，對不對？理性其實佔的比例不是很大。學者因為一天到晚研究理性，我們把理性誇張得很厲害。其實人本質上還是個動物。我覺得動物性佔90，社會性佔10，知道吧，一激動就是動物了，我們坐在這裏談的一切前提都沒有了，知道吧？所以就是我們比如搞戰略研究，你是這樣，**一般我們原來叫setting best,prepare for worst，我們爭取對國家利益最好的結果，但是你一定要為最壞的東西做打算。**是吧，都做好充分準備。我有點超時了，謝謝！（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