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蘇伊士34:相持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20-02-22 08:30
10月11日,防禦作戰的第三天,這天像前兩天一樣開始。納特基的偵察隊觀察到埃軍正在山脊線上行動。遠遠往西看,靠近運河邊的方向上,他們能看到可疑的煙塵。一清早,加比派他的偵察連與拉皮多特會合,帶領他們熟悉戰場。幾十輛燒焦的埃軍坦克散佈在整個地區,這些殘骸都一一指明給拉皮多特的人看,這樣他們在後面的作戰中不會在這些殘骸上浪費彈藥。然後偵察連長在澤拉考山上建立觀察哨,阿利耶則把偵察隊派到哈弗拉嘉以南的山上。

典型的旅指


傷病後送
納特基在庫爾卡等直升機把他送回自己在馬阿蒂姆公路的旅部。他發現吉奧拉營還沒有從馬根的陣地趕過來,於是命令穆拉營在山脊線以西的馬阿蒂姆和炮兵公路十字路口展開。直升機飛往陣地的途中,他聽見偵察隊報告,正在衝過來的煙塵雲是埃軍第18步兵師第15旅的T-62坦克,他們在試圖從馬根和阿丹的結合部突破。納特基立刻把納坦營調往北面沃洛斯拉夫山。同時,吉奧拉營正在從馬阿蒂姆公路趕來,納特基命令他從側翼包抄馬洛爾哨所方向。現在有經驗了,納特基很鎮靜。阿丹告訴他師炮兵統統歸他指揮的時候,他回答説,他還不需要現在開炮,他要等埃軍靠近一點再打。在0730小時,激烈的戰鬥爆發了,幾分鐘內,15輛T-62就開始燃燒,其餘的撤退了。納特基旅只有一輛坦克和一輛裝甲運兵車中彈。整個坦克車組都犧牲了,其中包括連長艾維·奧斯特洛維茨。在裝甲運兵車裏,營長穆拉也陣亡了。他是這個營在過去六天裏陣亡的第三個營長了。納特基立刻把他的作戰處長派去,臨時負責這個營。晚上,師裏派來第四任營長澤埃維克中校,接替指揮。
在澤拉考和哈弗拉嘉,阿利耶和加比在緊張跟蹤埃軍行動。在哈弗拉嘉以西發現埃軍集羣之後,加比把他的預備隊營拉了上去。有報告説,埃軍坦克正在從密蘇里開往諾採爾,這將構成對以軍南翼的威脅,阿利耶往哈弗拉嘉以南增援,以加強南翼。
實際上,只要師炮兵往埃軍集羣裏猛砸一頓就足夠使埃軍對發動進攻三思了。五花八門的報告實際上標示了相對無關緊要的次要威脅,但以軍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分散兵力,過度反應了,部署了不必要的力量。以軍還在擔心南翼的時候,3輛埃軍裝甲運兵車和2輛坦克突然從前方一個死角里出現,離艾利亞希夫營只有500米。他們在幾分鐘裏就被消滅了。
然後在阿丹師和沙龍師的結合部發現一隊5輛埃軍坦克,那是南翼一片難以通過的沙丘,在以軍陣地深處。也許他們迷路了,也許他們是一支向縱深進攻的大部隊的先導。不管怎麼説,阿丹還是派了一隊坦克從北面逼上前去攔截,沙龍師的海姆旅從南面追擊他們。多維克在直升機上協調作戰,指揮這兩支部隊包抄上去。最後海姆截住了他們,所有5輛坦克都被擊毀。
在1110小時,阿丹用無線電發佈了當天的新聞簡報。北線戰況喜人。以軍發動反攻,正在向大馬士革推進,空軍正在轟炸敍利亞國防部和其他設施,這是在大馬士革郊區。
但是阿丹的陣地上發生了一件痛苦的事情。為了顯示實力,埃軍派出飛機,對以軍的戰線發動了一次短促的低空攻擊。兩架敵機擊中了馬阿蒂姆公路上的集結點,納特基的4輛坦克正在裝彈,兩個排長陣亡,還有更多的坦克兵受傷。在1400小時,另外兩架敵機轟炸了馬阿蒂姆公路上離前線15公里的一個地方。這是幾個前沿修械連所在地,正在搶修坦克。那裏堆放油料,還有裝滿彈藥的車輛和將近200人。這裏是沙丘地,疏散車輛很難,所有連隊都擁擠在一起,靠近公路。以軍有點託大了,以為空軍徹底控制了天空,埃及飛機不敢過來襲擊。這是嚴重的誤判,以軍付出沉重的代價:油罐車起火,彈藥爆炸四射,80多人受傷。在1415小時,直升機被調來後送傷員,但很不順利。師參謀長阿米親自組織撤運傷員,推土機被調來清理公路,用了兩個小時才把所有燒焦的車輛清理掉,重新打通公路。傷員都表現出非凡的勇氣,輕傷不下火線,沒有受傷的人也同樣勇敢,但是現場實在是驚人,損失慘重。修械連受到重創,幸好馬上得到增援,繼續工作,在巨大的壓力下奇蹟般地修復坦克。這在後來以軍渡河後尤其重要,那時修械連向前轉移到橋頭堡地區。
在下午,納特基報告,他俘虜了隱蔽在以軍陣地深處的一支埃軍突擊隊,突擊隊裏有一個前沿炮兵觀察員,攜帶觀察和通信器材。這個動態加上先前埃軍坦克插入後方的先例使阿丹提高了警惕,決定在戰線和後方設立不間斷的監視,同時由空中的直升機和地面的吉普巡邏隊巡邏。阿丹特意記下,晚上在各旅旅長的彙報會上要提一提。同時,前指孤懸於前線部隊3公里外的山上,要是被埃軍突擊隊撞上,這就慘了。阿丹調來一個吉普連,在前指周圍警戒。
晚上,埃軍破例沒有不間斷地炮擊。這還是開戰以來第一次。阿丹乘機和最高司令部聯繫,和裝甲兵司令部的前副手摩德凱·齊波里准將通上了話,他現在負責裝甲兵事務。這是阿丹第一次有機會了解裝甲兵司令部現在在幹些什麼,理論上他還沒有離任呢。齊波里手下有一個小小的班子,忙於把增援的坦克和軍官派上前線。他也正在組建新部隊,收攏正在從國外回來的所有裝甲兵人員,給他們分配剛修好的坦克,派往最需要的戰線。他也開設了裝甲兵短訓班,由受傷的指揮官擔任教官,他們不能返回前線作戰,正好以另一個方式為裝甲兵效力。從齊波里那裏,阿丹瞭解到總參正在制定一個裝備和武器清單,希望美國能夠儘快空運過來。
“齊波里,”阿丹説到,“我要你知道,儘管我們很多坦克中彈,我們最急需的還是裝甲運兵車。只用半履帶車的話,連我們僅有的裝甲步兵都沒法用。還有,你得要求大量的反步兵彈藥,這非常重要。埃軍衝過來的步兵是我們的大問題。”
齊波里告訴阿丹不用擔心,他們正在要求所有的東西,美國正在緊急運送。然後阿丹提醒他,有幾十輛嶄新的“澤爾達”在戰前剛到貨,要馬上進工廠,按以軍規格加裝附加裝備,然後儘快把這些“澤爾達”運到前線。
在1535小時,巴列夫到達,探訪阿丹的前指。他是阿丹前指的第一個來訪者。沙龍的師指在塔薩,曼德勒在米特拉,馬根在巴魯扎。這些都是戰前預先建設好的前指,具有良好的地下工事和支援設施,生活和指揮條件談不上豪華,但總還是像樣的前指。阿丹的師指在野外,他是唯一一個在“野沙子地”裏的師長。開戰到現在已經6天,阿丹設立前指也已經5天,但一直和外界隔離。戈南在戰鬥開始後一次也沒有來過,達楊到沙龍那裏探了一下頭就算到過前線了,即使負責戰地新聞的記者也在路上“不見”了,跑到沙龍那裏做客去了。沙龍那裏條件更好,與媒體的關係更密切,該到哪裏去抓新聞,記者的職業鼻子還是很靈的。
巴列夫鑽進阿丹的裝甲指揮車,阿丹開始彙報情況。炮彈在周圍爆炸,巴列夫説到,他認為阿丹離前線太近了。阿丹回答説,已經習慣了,埃軍炮擊不大管用。事實上,埃軍炮火很猛,但效率不高。阿丹的炮兵到現在還沒有轉移過陣地,因為沒有必要,埃軍反炮兵火力根本不成威脅。巴列夫告訴阿丹,上級派了一個傘兵營,正在趕赴阿丹部,沙龍也得到一個傘兵營的加強,意圖是在夜間深入敵後活動,擾亂埃軍進攻。另外,巴列夫説到,最高司令部已經批准,在大苦湖以北德維斯瓦渡河,各師可以開始準備作戰計劃了。晚上2000小時的會議上,要和各師師長討論這個問題,巴列夫要阿丹做好準備。
他走後,戈南通知阿丹,北線的戰事進展很好,亞諾什(阿維多爾·本-加爾上校,第7裝甲旅旅長)正在逼近大馬士革。這真是好消息,阿丹決定發佈特別新聞簡報。阿丹把各旅旅長都叫到無線電頻道上,然後説到:“所有‘卡里什’戰位,這是‘卡里什’。敍利亞人被操狠啦。我軍在北線的部隊正在無情地挺進。局勢大好。亞諾什已經在大馬士革的門口。”然後,阿丹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住了,突然開始對埃及人説起來了。阿丹一定是突然想到,埃及人肯定也在監聽以軍的頻道:“哦,你們這些埃及人!要是你們也在聽,那就聽仔細了,你們這些婊子養的,接下來輪到你們了!”然後納特基開腔了,加進了很多色彩繽紛的粗話。亞諾什實際上還沒有到達大馬士革的門口,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士氣從前一晚上開始就很高漲,現在更是前所未有地高漲。
夜暗降臨。埃軍每天常規的“告別炮擊”開始了,白色的煙幕在運河河岸升起了,照明彈升上天空。這一套節目現在已經重複了第三個晚上了,好像是在用雙方都明白的語言在説:“今天就到這裏了,明天再見。”
現在一切都進入常規了。隨着夜色降臨,阿丹用無線電通知:“重複昨天的演習,”然後坦克後撤到夜間營地,準備明天的戰鬥,裝甲步兵和偵察隊前出巡邏,守衞陣地。晚上各旅旅長要來開會彙報當日戰況,接受明天的任務。然後是早上:“今天是10月12日,星期五,今天聖殿上的萊維特人將唱誦:‘你們為什麼要滿山跑着去尋找埃軍呢?還是像以前一樣,派出崗哨更好,就像經書上説的:一手拿鋤,一手拿劍。”
10月12日,第四天防禦作戰,阿丹的命令是在每個旅的陣地上只展開一個營,即使埃軍在前沿出現,除非有阿丹的命令,其他營還是照舊留在後方,休整,維修坦克,準備下一步戰鬥。當天早上,阿丹得知尤埃爾旅將接管陣地,接替防禦作戰,這樣阿丹師可以脱離戰鬥,轉移到渡河作戰方向,為渡河作戰做準備。尤埃爾在中午到達,他的旅裝備了1967年六天戰爭期間繳獲的蘇制T-54和T-55坦克,這些坦克後來被以軍使用。T-54和T-55其實是不錯的坦克,重量和裝甲適中,火炮具有足夠威力,炮塔外形低矮,很大的弧度增加了實際裝甲厚度,速度和機動性也不錯。不過T-54和T-55的發動機油耗、變速器性能和機械可靠性不及以軍已經熟悉的西方技術,乘員座椅直接固定在鋼製地板,也沒有空調。蘇軍坦克設計思想是儘可能簡單,把坦克當作消費品對待,所以一切不必要的“奢侈品”都取消。為了坦克的低矮,甚至規定坦克兵只選矮個子的。但戰鬥中乘員的舒適是戰鬥力的一部分,在炎熱的中東沙漠裏,沒有空調的鋼鐵悶罐裏已經不是單靠意志和紀律就能保持戰鬥力的了,直接固定在地板上的座椅不光容易造成疲勞,更是容易在激烈的顛簸中造成脊椎損傷。以軍在戰爭中繳獲了大量的T-54和T-55,戰後換裝西方動力系統,座椅增加彈簧懸掛,並統統加裝了空調。雖然作戰系統沒有大的變動,但實際戰鬥力有較大的提高。這些坦克大量裝備以軍二線部隊,現在派用場了。後來一直有傳説:以軍渡河後,使用繳獲的T-54、T-55化裝成埃軍,奔襲敵後,這是偷渡成功的重要因素。實際上,第一波渡河以軍使用的都是“百人隊長”和“巴頓”坦克,T-54、T-55主要留守東岸,作為阻擊屏障,只有少量在戰鬥最後階段增援到運河西岸。在混亂的迅猛穿插中,混用很容易與埃軍坦克混淆的T-54、T-55是很容易造成友軍誤擊的,以軍不會犯這樣初級的錯誤。
尤埃爾上校也是阿丹的老熟人了,在裝甲兵司令部時就是阿丹的手下。他現在向阿丹彙報開戰以來的工作。簡單説來,他一直在堵截埃軍突破,尤其在運河南段幫助曼德勒,主要在拉斯-蘇達爾和吉迪山口地區。阿丹向尤埃爾通報了北線陣地的情況,包括地形和作戰體會。阿丹説了很長時間,連自己都驚訝,不知不覺中,部隊已經積累了大量的信息和經驗。尤埃爾現在向他的旅發佈命令,副旅長正在把旅主力帶上來。遠遠可以看到,尤埃爾旅正以精密、寬大、整齊的隊形開上來,這是令每一個坦克兵最賞心悦目的場面。阿丹決定,尤埃爾旅在明天早晨才接防陣地,今天下午,各級指揮官們先跟阿丹的人到前線熟悉情況。
10月12日,更多坦克修好了,更多部隊得到整補,有條件重新組織部隊了。另外,有一個新的營馬上將加入阿丹師,營長埃胡德在戰爭爆發後剛從美國趕回來。事實上,他的下級指揮官和坦克車組人員也大多剛從美國的留學中趕回來。埃胡德有38輛坦克,其中10輛“百人隊長”,其餘的是“巴頓”。他還有10輛裝甲運兵車。埃胡德和他的部隊將在10月13日加入阿丹師。
重新組織部隊的任務是複雜而且仔細的。首先,受到重創的部隊要增補或者合併,傷亡的指揮官要派新人接替,或者從原部隊提拔,新增調的部隊要有歸屬,部隊的搭配和戰鬥力要均衡。但部隊要隨時準備投入戰鬥,不能徹底打亂到無法立刻投入戰鬥的地步。事實上,尤埃爾在戰鬥中,確實需要增援,阿丹還幫了尤埃爾一把,不僅把師炮兵配屬的“澤爾達”支援他,還在戰鬥激烈的時候,派幾個坦克營增援他。第二,各旅的實力必須平衡,不僅要平衡坦克的數量,還要把相同的坦克歸併到同一部隊,便於作戰和保障。此外,還要考慮幾個因素:一方面,各營儘量回到通常隸屬的旅,這樣人頭熟悉,配合默契;另一方面,他們也想和已經同過生死共過患難的戰友在一起。還有,很多坦克都是臨時調配的,有的在各師之間調配,有的在各旅之間調配,很多是從修理所直接開上來的,還有的是在路上被“徵用”的,完全打亂了日常隸屬關係。這是戰場上的“人之常情”,以軍上下對這樣的“搶劫”並不特別在意,而是看作積極主動精神和戰友之情,這也是戰場適應能力的一部分。但現在戰場有一段短暫的平靜,能夠歸建的話,還是理順建制比較好。相對於瘋狂的戰鬥而言,這是輕鬆愉快的忙亂。
戰爭爆發以來,這一天是第一次師裏大部分部隊沒有處在戰鬥中。修理和保養坦克的工作達到高峯。旅長、營長把自己的人集中起來,談論過去幾天裏的戰鬥教訓和經驗,談論未來的戰鬥中的注意事項。阿丹陣地上現在有272輛坦克,其中15輛還在搶修。尤埃爾的部隊將留守陣地,換句話説,阿丹開拔準備渡河時,如果扣除尤埃爾的坦克,還有200多輛坦克。開戰以來,阿丹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多坦克,現在這個師不僅強大,而且經過戰鬥考驗,就像一台注滿潤滑油的精良的致命機器。
在10月13日早晨,阿丹接到命令,立刻去塔薩,總參謀長埃拉扎爾要在沙龍的指揮部開會。阿丹到得早了,首先碰到阿姆農·雷謝夫上校,他在阿丹的裝甲兵司令部當過兩年作戰處長,兩人是好朋友。開戰時,阿姆農指揮西奈師的前沿坦克旅,負責在第一時間增援運河哨所。那時真是艱難時光。那時他的坦克旅獨自部署在蘇伊士運河的160公里長的戰線,他自己的位置在中段。等到其他旅從後方趕到時,他的旅基本上被打光了,剩下的殘部被其他趕上來的預備役旅吸收了,他成了光桿司令。要不是阿丹決定加比旅繼續作為獨立建制存在,本來加比旅也是這個狀態。在阻擊戰期間,阿姆農的編制逐漸重新充實,現在差不多有一個完整的旅了,但部隊在前沿,在塔薩的旅部反而空蕩蕩的。兩人談得高興,阿姆農不讓阿丹走,一定要阿丹在他的旅部洗一個淋浴才讓阿丹走。打仗這些天來,阿丹連睡覺都成了奢侈,對塵土和不刮鬍子習慣了,差不多忘記了還有洗淋浴這樣的文明事了。阿丹好好洗一個淋浴,真是舒服,但感覺上很奇怪,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洗完淋浴,埃拉扎爾還沒到,難得沒事,阿丹在塔薩的各個走廊和房間都閒蕩串門。到處都是軍官,房間裏充滿了電話和地圖,都在指揮和調度沙龍的部隊。沙龍的參謀長吉迪恩和通信處長希萊爾在按部就班地運作,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多少噪雜的無線電呼叫。突然,背後一個軍官在叫沙龍,説是新到好多好吃的奶酪,要他去嚐嚐。阿丹當然不客氣,一起去品嚐了。好多奶酪,各式各樣,真是美味。阿丹只有承認,塔薩這裏的生活舒服多了:淋浴、奶酪、地下指揮部,阿丹那裏只有沙子。阿丹不傻,只要還在這裏做客,就盡情享受。但他自己的指揮部永遠在沙丘上,從連長時代開始到現在,阿丹的指揮部永遠遠離舒適,因為舒適遠離戰場,遠離士兵,遠離指揮官所必需的專心。
在這個時候,總參謀長埃拉扎爾到了,埃澤爾·魏茨曼少將[1](退休)(前空軍司令)陪同,還有巴列夫和戈南。大家一起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聽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曼德勒受重傷,正在送到萊菲迪姆搶救。他在視察吉迪山口前線部隊的時候,遭到埃軍猛烈炮擊,身受重傷。那裏的旅長請求他等炮擊過後再來,曼德勒説他不能等,要乾的事情很多,而且他去的十字路口剛遭到埃軍炮擊,應該沒事。沒想到,他剛到,埃軍再次炮擊,曼德勒的裝甲指揮車被直接命中。幾分鐘後得知,曼德勒搶救無效,陣亡了。房間裏一片寂靜。每個人的腦海裏都是亞伯拉罕·“阿爾伯特”·曼德勒的形象。如果戰爭沒有爆發,他本來應該在10月6日把西奈師的指揮職位移交給馬根,然後接替阿丹的裝甲兵司令職務。戰爭爆發了,曼德勒和他的西奈師獨自經歷了那悲慘的第一個晚上,面對大量的埃軍,他眼看着自己的部隊被撕碎。在阻擊戰期間,他的師正在重整旗鼓。現在以軍快要反攻了,他倒下了,他看不到戰爭的轉折了。
寂靜很快被打破。馬根准將本來就應該在10月初接替西奈師,現在接到命令,馬上從巴魯扎飛來,接替曼德勒的指揮。馬根在巴魯扎的職務由南方司令部參謀長薩松准將接替。45分鐘後,馬根走進會議室,接手西奈師,同時晉升少將。大家都在場,周圍沒有現成的軍銜標誌,所以埃澤爾·魏茨曼把自己的軍銜標誌取下,和總參謀長埃拉扎爾一起給馬根帶上。
會議在壓抑的氣氛下開始,主要議題是渡河作戰和主要反攻的日期。難題在於,以軍應該等埃軍進攻然後反攻,還是主動反攻?如果埃軍根本不進攻,那怎麼辦?最後決定,不管怎麼樣,以軍的渡河在10月15日夜晚開始。如果埃軍在那之前進攻,以軍首先防禦、阻擊,然後直接轉入反攻。如果他們不進攻,那也不等了,按計劃渡河。
日後沙龍在回憶錄裏寫道,他認為在巴列夫決定在運河沿線首先採取防禦態勢然後反攻是糟糕的主意,這平白丟失主動權,讓埃軍把更多的人員和裝備渡過運河,鞏固橋頭堡,增加以軍反攻的困難。另一方面,這個時候以軍增援已經大量到達,恢復到足夠實力,繼續等待已經沒有作用,應該立刻反攻。實際上,南方司令部遇到和沙茲利在渡河初期一樣的問題:不清楚敵人下一步會如何行動,不大好確定有針對性的下一步計劃。一方面,沙龍是對的,南線以軍已經大致恢復到“應有”的實力了,可以發動進攻。已經查明馬茨麥德附近的渡河點是一個空檔,繼續等待有可能被埃軍發現這個空檔,堵上就麻煩了。另一方面,如果在以軍進攻的時候,正好埃軍也發動進攻,主力阿丹、沙龍、馬根師都在渡河軸線上,薩松和加維什的實力遠遠不及,到時候就面臨是以攻對攻、打時間差從背後打垮渡河埃軍,還是放棄進攻、增援防線的困難。前一選擇更加積極主動,但冒險,也無法保證打得成這個時間差;後者不光打亂以軍部署,還暴露渡河意圖。同時增援防線和渡河則沒有足夠的兵力。但如果粉碎埃軍進攻之後,乘勢反攻,這一方面消耗掉埃軍的實力,另一方面可以利用戰場的動勢,在埃軍撤出攻勢時乘機追殺過去。還有一個因素是北線,敍利亞戰線正在捷報頻傳,結束主要戰鬥指日可待,那時就有條件從敍利亞戰線調動更多兵力到西奈,現在西奈轉入防守可以爭取時間,有利於反攻準備。
最大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埃軍是不是會進攻,什麼時候進攻,多大規模的進攻,無限制等下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巴列夫的最後決定也是一個無奈,有很大的相機行事成分。後來的事實證明巴列夫是對的。埃軍進攻被粉碎,不僅消耗了埃軍實力,還把更多埃軍吸引到東岸,西岸防守空虛,有利於以軍渡河後迅速向縱深穿插。當然,這難説是錦囊妙計,還是歷史巧合。如果東岸埃軍增強到阻止以軍渡河行動的話,這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但要是西岸埃軍按兵不動,後來渡河以軍面臨的阻擊危險就立刻大增,渡河和穿插就禍福難測了。在這個問題上,歷史確實不能假設了。
[1] 第一代以色列戰鬥機飛行員,1958-66年任以色列空軍司令,在六天戰爭期間任拉賓的副總參謀長。1969年退役,1993-2000年任以色列總統。2005年4月24日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