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網課的醫護孩子,和2735位武漢老師_風聞
真实故事计划-每天一个打动人心的原创真实故事2020-02-24 14:09
疫情發生後,許多醫護人員正堅守崗位,對抗病毒,挽救人們的生命。而在這個特殊時期,一些醫護人員的孩子也在接受考驗——父母暫時無法顧及自己的教育,只能獨自上網學習。我們尋找到幾位猿輔導平台上的醫護人員子女,既有老師、也有學生,在網線的串聯之下,他們彼此陪伴與鼓勵。
爸爸媽媽做不到的事
難得按時下班,回家後,章穎沒敢跟孩子打招呼,立刻鑽進衞生間,先用酒精給衣物消毒,再用熱水仔細洗漱一遍,折騰了好長時間才敢出來。
知道媽媽回來了,10歲的大兒子從房間裏跑出來,3歲的弟弟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他們已經很久沒見到媽媽。
作為温州市某醫院呼吸內科的護士長,章穎已經連續工作近一個月。武漢疫情爆發,1月27日,她所在的醫院成立感染小組,將發熱病人隔離,開闢出專門的病區,呼吸內科成了最繁忙的診室之一。
前些日子怕把病毒帶到家裏,她十幾天沒敢回來過。偶爾下班去趟超市,買上近千元的生活物資放在門口,又趕緊離開。丈夫、婆婆都是醫生,這段時間,三人在各自的醫院忙碌,家裏只剩公公帶着兩個孩子。
兒子們興高采烈地跑過來,章穎不敢和他們近距離接觸,一家人草草吃了晚飯,她叮囑他們回房間,自己則在樓下繼續工作。
兩年前從臨牀轉入行政崗,章穎的工作依舊瑣碎繁多,她要統計還有多少空牀位能收治病人,醫療物資還夠用多久,前往疫區支援的同事説晚上睡覺冷,她還琢磨着怎麼能送牀被子過去。
轉眼到了八點,章穎想了想,還是暫時放下手裏的活,準備去陪大兒子上兩節網課,這是母子倆為數不多的親子時間。
走進房間,看見孩子早已打開電腦,擺好本子,乖乖坐在屏幕前。章穎突然有些難過。
温州教育競爭激烈,寒暑假時,身邊朋友都會給孩子報輔導班,白天準時接送,晚間照看孩子學習,這些事她和丈夫從來都做不到。
如此忙碌的生活並不在她的預期中。高考前,她本想成為一名老師,但從事醫療行業的家人勸她報考護理專業,她便陰差陽錯成了護士,從此過了十年三班倒的生活。
在章穎的記憶裏,她每次出現,病人焦急的神情便會立刻緩解,這讓她逐漸喜歡上做一名護士,日夜顛倒的值班似乎也能忍受了。
但工作繁忙,還是會導致許多不便。年輕時,她看同事上夜班前趕着去學校接孩子,讓孩子在值班室睡一夜,第二天下夜班再趕着送孩子上學,暗自發誓以後絕不嫁醫生。沒想到緣分來臨,她最終還是嫁給一位骨科醫生。
從業十四年,從一名小護士走到護士長的崗位,章穎逐漸成為科室的大姐姐。照顧着病人和同事,能分給家人,尤其是兩個孩子的時間越來越少。去年暑假,別人的孩子早早開始了課外學習,她的孩子卻只能在家自學,她總擔心趕不上進度,耽誤了兒子。
去年,她偶然在手機上看到猿輔導在線課程,便讓孩子試看了幾天。聽孩子説感覺不錯,很多知識以前沒接觸過,老師講的也很有趣,她馬上買了數學的秋季系統班。
從那之後,大兒子每天晚上都會準時打開電腦上課,從不需要她督促。看孩子學得開心,她緩解了不少壓力與愧疚,陪兒子上網課、做功課成了母子倆珍貴的互動時光。
圖|各地的孩子們在猿輔導“線上開學”
提起兩個兒子,章穎總覺得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知道她工作勞累,每次回家兩個兒子都會撲過來喊“媽媽”,爭着給她按摩。大兒子還總拿着習題集,“炫耀”般跟她説道:“這些題目的解題思路老師一講我就學會了。”
只有一次,兒子非要纏着剛下班的她一起上網課,章穎強打精神坐到了電腦前,才知道那是一場家長會,兒子不想她缺席。
網課中,看見媽媽的眼睛
章穎的愧疚感不是孤例。由於工作繁忙、時間不定,沒精力陪伴、輔導孩子是許多醫護人員的遺憾。為了彌補教育差距,讓孩子使用網課學習成了不少家長的選擇。
作為雙醫護家庭的孩子,張寧從小在護士站長大,小時候她常邊做功課,邊等媽媽下班,有病人找來,媽媽的下班時間就一拖再拖,她等累了,只能趴在桌子上休息。
她的童年記憶大多與醫院有關。週二和週五是爸爸的手術日,那兩天基本見不到爸爸,有時半夜兩點,醫院一個電話打過來,爸爸就要立刻回去照看病人。
小學三年級時,她放學回到醫院,看見一堆人圍在護士站門口,便跑去別處找媽媽,繞了一圈也不見人,再擠進護士站才發現媽媽被人圍在裏面。有病人服藥後感覺不好,正在“討個説法”。
周圍人亂哄哄地嚷着,她急忙跳過去擋在媽媽面前,大聲喊着:“你們要幹什麼?這是我媽媽!”沒人把她當回事,直到其他醫生趕來,才把母女倆救出來。事情結束後,她又害怕又委屈,但媽媽似乎沒什麼變化,依舊忙着給病人輸液、拿藥,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童年的經歷讓張寧養成了獨立生活、學習的習慣。初四時,她主動提出想利用網課作為學校課程的補充,在中考來臨前進一步提升成績,她給自己選了猿輔導的課程,跟着學了一年,最後如願考出理想成績。
圖|張寧的感謝信
高中時,父母實在沒時間照顧張寧,便把她送去住校。這次寒假她本打算好好陪陪父母,可他們已經半個多月沒見了。
最近醫院病人不斷增多,其中還有一名病人在隱瞞武漢行程後去世,造成醫護人員沒能及時做好防護。為了防止意外感染,父母決定將她送去爺爺家住一段時間。
受疫情影響,全國的開學日期未定,學生只能在家通過網課自主學習,其中最焦急的莫過於和張寧一樣被困家中的近1000萬準高考生。
爺爺很少督促孫女學習,可張寧每天都在擔心,山東高考競爭壓力大,她不想功虧一簣,更不想讓父母失望。
這段時間,她還是按照上學時的標準安排作息:五點五十起牀、六點半準時坐在書桌前早讀。學校會按時發來錄播課,她會一邊聽課,一邊完成作業。除此之外,她還給自己安排了猿輔導的免費直播課,每門課程四十分鐘,每天堅持聽完六門課,再去休息。
去年上了一年網課,她的成績前進了兩百多名,馬上就要高考,張寧希望能抓緊每一個提高成績的機會,督促自己將所有時間都放在學習上。
但還是有“走神”的時刻,有時看到新聞上的新增感染人數,她難免會擔心父母,看到前線醫護人員的照片,又會跟着心疼。這半個月,她常在想,“爸媽都下班了嗎?”“他們在做什麼?”“他們還安全嗎?”父母上班時無法使用手機,她也不敢隨便打電話過去。
為此小姑娘一直保留着一個秘密,堅持上網課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她覺得歷史老師王曉明的眼睛和媽媽戴上口罩後的眼睛很像,有時她看到老師就覺得是媽媽陪在身邊。
她怕媽媽聽了難過,沒敢告訴她這件事,只是默默在課堂筆記裏寫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圖|張寧的歷史隨堂筆記
在武漢,2735名老師免費直播
退掉武漢回河南的車票,媛媛還是沒忍住大哭了一場。疫情發生後,做護士的媽媽權衡再三還是勸媛媛留在武漢。家裏都是醫護人員,如今正是忙碌關頭,母親怕女兒回家路上不安全,又怕她回來後一家人都需要隔離。
來到武漢是個巧合,師範畢業後,媛媛一直想出去闖闖,正好家裏弟弟在猿輔導學習數學,母親覺得老師教學很正規,看到招聘後,她順勢來到武漢,成為了一名語文班主任老師。
前後不過三四個月,她和武漢彼此還未熟悉,就被疫情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將命運綁在一起。
這是媛媛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在外過春節,出租屋裏只剩她和兩個被迫留在武漢的室友。吃了頓格外冷清的年夜飯,三人開玩笑説,如今也算“生死之交”。
隔離的日子很是寂靜,沒人説話時,房間裏通常只剩鍵盤的敲擊聲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
圖|直播開始後,老師來不及吃飯
三人都是班主任老師,全國學生都被隔離在家,無法按時開學,為了給中小學生提供優質的課程服務,猿輔導開設免費的直播課,動員了356位主講老師,412位助教老師在線教學。在武漢,2735名老師同時開工,媛媛也是其中之一。
工作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隔離造成的焦慮。早在學校實習時,她就發現自己特別喜歡和孩子待在一起。截止2月11日,免費直播課報名人數已經超過2000萬,看到這麼多孩子在課堂上學習,給了她很大的滿足感。
圖|猿輔導老師們在家中臨時“搭建”直播教室
每次上課,看見熟悉的孩子又出現在屏幕上,她都會覺得安心。簡單通報疫情狀況,提醒大家做好防護後,媛媛需要進行二十分鐘的課前回顧。主講老師講課時,她會觀察孩子們是否認真聽講,維持課堂秩序,並整理課程重點,方便課後發給孩子和家長。一個半小時的課程結束後,她還要去提醒沒看直播的小朋友看回放。
熟悉的一套流程走完,她似乎找回了一點日常生活的秩序感。
但母親有些慌了,她總是問女兒“你能不能回來啊?”眼看着武漢的感染人數不斷增加,身邊同事陸續趕去支援。母親不知道當初讓女兒一個人留在武漢是否正確,總是説着説着就哭了起來。
媛媛很少見母親這個樣子,在她的印象中,母親工作起來總是不管不顧。小時候,做鄉村醫生的父親經常不在家,母親到時間便會去上夜班,將她獨自放在家裏。剛開始她總是害怕又委屈,長大後才多少理解了母親的身不由己。
如今隔着電話,她也只好耐心安慰母親“雖然一個人在異地,好在公司一直惦記着她們。疫情發生後第一時間開了視頻會議詢問她們的狀況,還給她們發了兩千元錢補助。現在公司也會每天詢問她們是否有需求……”
這次外出闖蕩的經歷的確有些驚險,媛媛有時會想,一個人漂在外面是否是長久之計?直到有天晚上,她在羣裏看到一張截圖。
圖|媛媛同事微信截圖
同事在做回訪時,有位家長髮現老師的電話號碼來自武漢,掛了電話後馬上微信問她:“你在武漢嗎?有口罩嗎?沒有的話我想辦法在這裏給你寄一些過去。”
她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帶過的那些孩子總是甜甜地叫她“媛媛老師”,她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文中章穎、張寧、媛媛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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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馬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