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肺炎留觀區的72小時_風聞
熊猫和朋友们-Freedom is not free!2020-02-25 17:20
Irene孫是一位上海的大學老師,也是位資深腫瘤患者家屬。本文記錄了她在某醫院留觀區的真實經歷。在疫情的壓力下,醫院的日常診療流程也發生很大改變。孫老師本身懂一些醫學常識,醫院的門路很熟,醫生朋友不少,但在這個非常時期進行一次普通就診卻遇到了很大的困難和困惑……
校對:熊若
回家過年
從去年12月報道出武漢海鮮市場連續發現幾名肺炎患者後,我就直覺這件事情有點蹊蹺,但是總覺得離我還很遠。我和多數人一樣正常工作,正常生活。之後,又回到老家陪父母享受節日的氣氛,直到大年三十,同學羣有人發出老家所在的城市發現新冠患者,而且其中一例就在父母居住的小區內。
至此,我開始警惕起來,四處尋覓藥店購買口罩和酒精。我把小區附近的三家藥店都去了,盡所能買到了三十隻醫用外科口罩、四十隻假冒偽劣的河南飄香牌口罩和一瓶84消毒液。每天下樓丟垃圾時,不忘去藥店打探下口罩和酒精的補貨情況。終於有一天我買到了兩瓶2升裝的酒精,心裏總算是踏實了些。
因為疫情,我本做好了延期開工以及在老家待上一個月的準備。沒想到,單位通知要求必須在2月2日前返回上海,並自行居家隔離14天。我匆忙買了1月最後一天的機票。返回後,我老老實實待在家不敢出門,每天關注着疫情的變化,希望不給國家和社會添麻煩。
生病
2月10日晚臨睡前,我忽然覺得嗓子幹得像冒煙一樣,還流鼻涕。我意識到這可能是得急性咽炎了,找了一袋VC泡騰粉,喝下以後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服用了2片頭孢克洛分散片,吃完藥,我終於能安心地睡下。
第二天,我感覺身體狀況還行,就只吃了頭孢。晚上,我開始打噴嚏,咳嗽,為了緩解身體不適,我一股腦喝下至少三升温開水,九點多就躺下準備好好休息一晚,期待一覺醒來有所好轉。然而喝下肚的水讓我一晚上都在不停跑廁所。
第三天早上起來,我仍沒覺得好轉。這時候家人開始懷疑我會不會是感染了新冠,擔心我是否會傳染他們,甚至還給我發了衞健委關於新冠診療的第五版。經過仔細學習對照,我只是偶爾咳嗽,沒有發熱、腹瀉和乏力等症狀,冥冥之中我覺得自己不可能患病,心裏有點和父母賭氣。
又想起小韓昨日提醒我不應該自行服用抗生素,於是我吃過午飯,準備去附近的三甲醫院驗個血。這幾年我沒少帶老人和孩子去醫院,但是為自己看病跑醫院很少,心裏有些發怵。
發熱門診
好在醫院裏人並不多,測體温登記不需要排隊。儘管我的體温不高,卻因為回來不超過14天,被要求看診前必須到發熱門診排除新冠。本來我還很自信地以為只是得了咽炎,驗個血。
發熱門診的驗血常規和拍CT幾乎是每個看診的人必走的一套流程。服用了兩天頭孢的我,血常規白細胞7.11和中性粒細胞都在正常值範圍內,C反應蛋白13.67,血清澱粉樣蛋白27.63,淋巴細胞1.57,都在正常的範圍內。
我的CT報告給出“左肺下葉內前基底段,右肺下葉外後基底炎症性改變,請結合臨牀及實驗室檢查。”
第五版新冠診療指南中指出早期新冠患者血常規主要是白細胞減少或正常,或淋巴細胞減少;肺部影像學早期呈現多發小斑片影及間質改變,以肺外帶明顯。
我的CT報告意味着我可能是一名新冠疑似患者!這不可能吧!我從不出遠門,有時迫不得已要下樓買菜都是全程戴着口罩,回到家第一時間立刻洗手。很快,我被通知要進行呼吸科會診,我想象着會診就是大牛坐在一起研究我的病情。然而現實是我被要求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那端一位醫護人員詢問了我的職業和基本信息,並告知我需要等待區會診。我滿心期待着通過區會診排除我是新冠疑似患者的可能。
專家會診
我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在此期間,我從醫生電腦上拍下了我的CT影像,將錄像發給了肺科醫院影像科的一位醫生朋友。影像科醫生看完錄像後,回覆説我的情況更像是普通肺炎,這讓我安心了許多。然後,我也研究了他發給我的將近20位新冠患者的影像,用我非專業的眼光來看,確實如第五版診療指南所説,新冠患者基本都有肺外帶明顯的多發小斑片影及間質改變。我滿心期待着區會診的專家一定可以排除我得新冠的可能,讓我開始輸液治療肺炎。
在等待了將近3個小時後,一位區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來電話了,他仔細盤問着我過去14天的所有出行情況。此刻,我感覺自己已經被當作新冠患者對待,努力回憶着自己可能危害過哪些路人,生怕落下點什麼,卻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想象着病毒得多麼牛逼,以至於我戴着口罩還能不幸中招。
電話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期間我胡亂猜想着,難道是我回來當天帶孩子去醫院看耳鼻喉科,路過有疑似患者隔離的發熱門診大樓時被感染上的?我不敢置信,卻又回憶起似乎是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在深呼吸時有異樣的感覺,晚上睡覺會盜汗,春節前後兩次的感冒症狀都是用VC泡騰粉或連花清瘟顆粒壓下去了。
我滿心以為這只是會診的一部分,全然不知區會診就是調查流行病學史,掛掉電話後的幾分鐘,我被通知不能回家,要隔離留觀。這是我做夢都沒想到過的。門診上給我開了阿奇黴素,連花清瘟顆粒,正柴胡顆粒和沐舒坦片劑各一盒,很快我被帶到了沒有基礎病的留觀隔離區。
隔離區
所謂的留觀隔離區是一個臨時搭建的類似建築施工工人住的鐵板用房,外側緊鄰共和新路立交幹道,內側緊鄰院內停車場收費站。很久以來,我一直好奇這個地方是幹嘛的,不曾想有一天自己要在這裏度過痛苦的三天時光。
隔離室裏有一台掛牆式空調,一張上下牀鋪,一個一次性馬桶,一個垃圾桶,一個暖瓶,一張看着並不乾淨、有些發黃的破舊病號桌,桌上放着一隻裸露的口罩、兩隻一次性紙杯、一瓶免洗洗手液和一卷衞生紙。
我問是否可以給我一隻新的口罩,卻被告知因為我不需要出門,所以不需要更換口罩。結果沒一會兒又被通知,一旦有護士進來,我必須戴上口罩。護士登記完,離開時鎖上了門,這時我才明白過來,他們大概是擔心我跑了。忽然間,我感覺自己像是犯下了彌天大罪,成了十惡不赦的犯人。
我始終堅信自己的病不是新冠肺炎,卻擔心會被隔壁或隔壁的隔壁的新冠肺炎患者傳染。因為在這裏,只有護士和收拾衞生的大媽們包裹着嚴密的防護服,他們串東串西,身體或腳下很有可能帶着病毒。收拾完垃圾,他們連手套都不換,就拿着我的暖瓶去打水,拿過新冠患者暖瓶的手套上留下的病毒,很有可能留在我的暖瓶上。
我開始憂傷,開始擔心,想着自己還是要戴着口罩度過這幾天的隔離時光。這時我又想起自己從下午一點多出門,到現在晚上八點鐘都還沒吃晚飯,卻被告知晚飯五點就結束了,幸而護士們的態度還算友好,幫我向伙食管理員要來了酸奶,牛奶和橘子,一位夜班護士還把自己的麪包分給了我。
為了證實我的血常規白細胞是高於平時基礎值的,我讓家人找了自己這幾年的體檢報告,發現四年下來我的白細胞體檢值都比現在低2-3,我還發現去年體檢報告的胸部CT説我有肺炎遺留症。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過肺炎。
於是,我開始吃下門診開的阿奇黴素,我在這時候開始發燒,38.1度。護士測完體温送來了泰諾林,我服用完迅速躺下休息,並且開始期待明天早上的核酸檢測。
一直習慣安靜的我,在這樣車來車往的嘈雜環境下怎麼也無法入睡,半夜我開始大量咳嗽咳痰,吃了沐舒坦片劑也無濟於事,一卷衞生紙所剩無幾。我呼叫護士是否可以再給我一卷衞生紙,被告知每人只有一卷,用完了叫家裏人來送。護士給了我一個一次性杯子,讓我把痰咳禁進紙杯裏。我也是暈了。我一晚上沒閤眼,好不容易熬到了核酸採樣,熬到了家人來送捲紙和充電器。
留觀第一天
在留觀隔離後的第二天區疾控中心消毒科聯繫了社區醫院,居委會對家屬進行了醫學觀察和家庭空氣消毒。據説小區居民因為過於擔心,不斷打電話給居委會討要説法,甚至要求公佈血液和胸部CT結果。他們還擔心區疾控中心或醫院經驗不足,水平不夠會將新冠患者放出來,這想法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儘管咳嗽咳痰得厲害,加上連着兩個晚上沒睡覺,但我沒有感受到身體存在乏力的症狀。針對我兇猛的咳嗽,護士給我一盒沙美特羅替卡松粉和一盒希刻勞。我讀了説明,沙美特是哮喘病人常用的一種藥,我有點擔心,可還是忍不住吸了2劑,貌似在短時間內緩解了一點。
然而到了下午我又開始發燒,燒到38.5°,人已經有些神智不清。我服下泰諾林,用呼叫機報告完,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沒完沒了的咳嗽咳痰讓我極度煩躁。於是我在呼叫機裏要求做個霧化,被護士告知沒有儀器,讓我繼續吃沐舒坦片劑。後來護士又給我送來了一瓶桔梗氫化銨,兩種咳嗽藥雙管齊下。
傍晚的時候開始下起雨,我想起早上做的檢測,通過呼叫機詢問,呼叫機那端告訴我,有消息醫生會通知我。晚上十點多,打掃衞生的叔叔來收垃圾,他跟我説有個人確診了,要被送去金山(類似火神山)。
我立刻反應過來,結果已經出了。我用呼叫機對護士連聲追問,然後對方支支吾吾地説,結果還沒確定,出來後醫生會告訴你之類的。這時候的我只想着好好休息,等待第二次檢測。雖然有了睏意,但是我發現自己無法平躺或側躺,只有坐着好一點,卻還是睡不着。
留觀第二天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又開始了第二次核酸採樣。和我昨晚猜想的一樣,可是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不能前一天晚上告訴我,為什麼不能讓我早有心理準備。採樣後沒過多久就是早飯時間,吃過早飯我又開始服各種藥。
沒過多久,我開始腹瀉了。這時我想起來,這兩天呼叫機的對面一直問我是否有腹瀉。我趕快報告情況,對方問我是否水樣腹瀉,我説沒有。然後説我是因為服用了抗生素,腸道菌羣紊亂了。好吧,又給我送來了一盒益生菌。儘管幾天沒睡覺,但是我莫名地一點乏力感都沒有。
從今天開始,後面再也沒有發過燒,快到中午時間,我又被叫去做了CT,護士説第二次檢測陰性才會去做CT。然後我滿心期待着下午我就可以去呼吸科治療我的普通肺炎了。
一直等到天黑,呼叫機那頭還是沒有消息,於是我忍不住訊問,被告知讓我不要着急,出來結果醫生會告訴我,還要區裏會診。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九點多,我再次詢問,護士説讓值班的醫生告訴我,我的兩次檢測都是陰性,我問CT結果呢,醫生告訴我肺炎吸收得很少,我還需要在這裏進行消炎後才能出去。
我有點放心了,因為我看到的新冠肺炎影像片子,都是過2-3天后會有發展。然後我更加大膽地質詢CT沒有進展,就説明我不是新冠,普通肺炎怎麼可能2天就吸收。你們又不給我輸液,在這麼危險的環境裏,你們都有防護服,我要是被傳染成新冠肺炎怎麼辦?如果留在這裏消炎,你們要給我輸液啊,要給我的房間消毒啊。
呼叫機那端一直説他們也很無奈,也覺得不合理,但是沒有權限云云。此時的我只關心什麼時候可以進行第三次核酸檢測,被告知第三天的下午,我很無奈,問為什麼不是第三天的早上?醫生説採樣是區疾控中心的,他們早上不來取樣也沒辦法,然後我各種腦補大概是早上沒其他人需要採樣,所以只能下午給我取樣。
於是我又找了其他醫院影像科的醫生朋友去打探第二次CT,然後根據她的描述,第二次的CT其實是比第一次還嚴重一些(實際上後來門診時候看了醫生電腦上的報告,和第一次CT報告神複製),在她看來很有可能是新冠,而且還説如果是在武漢肯定就被認定為新冠了,我聽了之後,深感絕望。
因為新冠是個新事物,她又把手機錄像發給了他們科室副主任看,回覆説不像新冠。第二天她又找了朋友的手機拍到了更清楚的視頻,在科室研究了一下,結論是肯定不是典型的新冠。但還要多觀察是什麼病毒肺炎比較好。
現在的我由於三天沒有睡覺,已經積攢了足夠的睏意,但是每當要睡着的時候,我就覺得胸口很弱,弱到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一直到半夜1點,我實在忍不住爬起來,要求測血氧,給呼叫機對面的護士解釋了半天我要用血氧儀測下血氧。
護士都不知道的東西,肯定是沒有的。被問及我是否感覺胸口悶,貌似沒有的感覺,然後説今天下雨,正常人也會覺得不舒服,讓我不要走動,躺着休息。
於是我又靜靜地躺下,我開始體會自己是不是真的胸口悶,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好像真的有點氣不夠喘,擔心自己要是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怎麼辦。於是,我在呼叫機上要求用氧氣,護士徵求了醫生的同意,大概過了2個小時,氧氣瓶終於來了。用上氧氣,我開始放心了,儘管還是睡不着,但是覺得自己不會因為氣不夠喘而悶死。
説起來也是奇怪的,這幾天我咳嗽咳痰從沒停過,雖然感覺每天白天咳嗽咳痰好像略微好點,但是到了晚上就會更加厲害。咳了幾天後,也不覺得乏力,只是後背有點不知道是疼還是重的感覺。食慾好大增,每次都把盒飯吃的精光,牛奶或酸奶一天三盒也都沒剩下過。
留觀第三天
早上忽然發現仍然有人在取樣,我很失落,想着為什麼不在早上給我取樣,或許就是找理由多觀察我一段時間吧。因為肺科醫院影像科醫生認為我的病更像普通肺炎,加之前面兩次核酸檢測都是陰性,我認為自己是細菌性肺炎。
然而這麼檢測下去,可能結果一直都是陰性。我想起網上説武漢有患者採用纖維鏡取樣檢測,趕緊打電話去區疾控中心詢問是否可以直接纖維鏡取樣,對方説了一堆廢話總之是不需要不可能。
好不容易盼到了第三次採樣,兩個護士手裏還拿着其他留觀人員的採樣,就這樣直接過來了,這是何等得不正規和危險,我要趕緊出去。於是,我用呼叫機和醫生説如果他們認為有必要繼續做CT,我可以再去做。我想好了,如果真的是新冠,新CT肯定是能看得出來,如果不是的話,也好讓我趕快去輸液,進行正常治療。
閒得時候,我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為吃了幾天的抗生素,所以血常規會有變化,於是跑去呼叫機要求再測血常規。總之,我能想到的,有助於儘快排除或確診的方法都要試一下。然後到了晚上,通過呼叫機問了一下我的白細胞、淋巴細胞和C反應蛋白結果。那端只叫我不要管,説和之前結果差不多或者還不如之前結果。
尤其提到我的淋巴細胞變低了。呼叫機那端説你有可能有病毒,可能不是新冠病毒。我急忙問起來,我吃了兩顆阿奇和希刻勞,這些抗生素會不會降低淋巴細胞。呼叫機接着説我抗生素吃太多了,所以淋巴細胞降低了,讓我接下來減少抗生素用量,這都是什麼回覆,額的神。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肺裏有弱弱的感覺是因為肺裏有痰,只有每次用力咳出來的那一刻才覺得自己的肺有力氣了。於是我使勁喝水,咳了一晚上的痰,終於到了半夜1點鐘,感覺自己只剩下一點痰咳不出了,舒服了很多。於是我把剩下的半瓶氧氣用上了,在氧氣用完的那一刻,我又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喘不過氣而睡過去。令人欣慰的是我忽然發現自己可以左側躺着了,時不時還能睡一會。
吃過早飯沒多久,呼叫機那邊就有醫生通知我不要着急,因為前面兩次核酸檢測結果都很好,今天可能中午讓我出去,要等區裏會診。
話講到這個份兒上,誰都明白這説明我的第三次檢測也是陰性了,加上這這幾天我不發燒、不乏力、不腹瀉,咳嗽咳痰略有好轉等等跡象,都可以確定我不是新冠患者了。
於是我滿心期盼,儘管這幾天都沒怎麼睡覺,卻仍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乏力的感覺。然而直到午餐時間,也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吃過午飯沒多久,呼叫機那頭終於有消息了,讓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然後我琢磨着自己在家吃過2天頭孢,加上在這裏吃了3天阿奇加頭孢,自己是不是已經完全好了。我索性問個清楚,呼叫機那頭的醫生還是比較有學問的,讓我去看發熱門診或急診,一般像我這樣的肺炎必須要輸液。
因為被留觀隔離過,去到急診,人家壓根不給我接診。於是我回到發熱門診做驗血常規,很奇怪的是吃了好幾天的抗生素也還是沒管用,我的白細胞、C反應蛋白和血清澱粉樣蛋白都比第一次都高了。發熱門診值班醫生看了我的幾次CT影像和血常規結果,説我的確是細菌性肺炎,經過幾天的治療後加重了,給我用阿奇黴素加頭孢輸液治療。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會被隔離。真的是因為很難通過CT影像將我的和新冠患者區分嗎?還是就因為我的血常規白細胞沒高出正常值?他們真的認為我不是細菌性肺炎而把我留觀的嗎?可是為什麼又給我吃了各種各樣的藥?可是如果認為我是細菌性肺炎,給我開了抗生素後,為什麼還要隔離我,並且三番五次進行核酸檢測呢?我理解不了。
回家
真的好久沒回家了,回家的感覺真好。我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洗衣服。因為此前沒正式感覺或得知普通肺炎,家人發現回家後的我仍然會偶爾咳嗽咳痰,還是擔心我會不會是潛伏期很長的新冠患者。
回家的第二天我把在醫院拍的CT影像手機視頻發給了肺科醫院影像科主任,得到的回覆是普通的細菌性肺炎,抓緊消炎。於是,我放心地留在家裏了。隨着後續輸液治療,情況好轉,我才慢慢放下了擔心。
三天後,我血項基本正常了。又輸了三天液,我再次到門診檢查。對於自己為什麼會被隔離還是有點耿耿於懷,於是我問了值班的醫生,他看了之前血常規和CT報告,説“你這種就是很可疑”,汗……。然後,血常規出來後,我的血常規無比正常,白細胞4.2,淋巴細胞2.1,中性粒細胞2.3。
看了同事肺炎出院帶了三種藥:阿莫西林和可樂必妥各一盒,肺力咳合劑三盒。我也想讓醫生幫我開這兩種抗生素,哪怕其中一種都行。我排了好一會兒隊,心驚膽戰地和醫生説起患肺炎的同事從醫院帶出的藥,並表示希望他能開可樂必妥。
醫生的神回覆讓我頗為無語。他説:人家那是呼吸科開的藥,我們這發熱門診只是臨時的,哪有那麼多的藥,我這一上午累得都沒歇過,你到呼吸科去看啊。我也想去呼吸科啊,可是自從被留觀了,我貌似就被當作潛伏在人民羣眾中定時炸彈,哪還允許我去別的科室看啊。那您給我來國產的左氧氟沙星吧。
在去門診輸液的幾天內,也有遇見曾經被隔離過的其他病毒性肺炎患者,該患者經歷留觀隔離檢測後,仍然不知道是什麼肺炎,市疾控中心專家建議他到肺科專科醫院去看診。他卻在留觀隔離解除後,回到家中待了兩週,再次來此院拍CT影像沒見吸收,要求醫生輸液治療。經過幾天輸液後,白細胞低於正常值了,仍在發熱門診爭論,後續情況未知。
後記
新冠肺炎以來,各地通過早隔離,早治療有效控制了疫情的傳播,然而對於非武漢非湖北的省市是否有必要隔離過多的疑似患者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通過內部人員瞭解到,從開設該定點疑似留觀隔離檢測以來,確診的新冠病人數量只有個位數,確診量佔疑似留觀量不到5%。
為什麼需要隔離如此多的疑似患者?這很大程度源於多數非專科醫院影像醫生對於新冠肺炎與其他各類肺炎影像的診斷能力普遍較弱。而發熱或普通門診醫生往往不是呼吸科專業,基本都是隻看胸部影像報告而不看片子沒法深究影像科醫生的判斷是否準確。
目前正值冬春交替,細菌性肺炎和其他病毒性肺炎高發,及時通過影像學排除沒有新冠特徵的細菌性肺炎和其他病毒性肺炎,可以節省核酸檢測試紙量,減輕相關人員的工作量,同時不耽誤非新冠肺炎患者的治療時機,要保障非新冠肺炎患者正當、合法進行治療的權利和人身自由,也能及時扭轉大眾發燒咳嗽不敢去醫院的焦慮心理。
因此,建議各省市在排查疑似患者的同時,發揮各地肺科醫院影像專家的專業優勢,共享影像資料,開展聚集專科醫院專科醫生遠程參與的真正會診。
同時,我們也呼籲相關部門增加對疑似患者的防護措施,改善其隔離條件,降低其被傳染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