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頁島，從《山海經》到……_風聞

NO.192

時間魔法師/文

“ 康熙皇帝派人前往黑龍江下游和庫頁島進行勘測，並將這次勘測的結果繪製進《皇輿全覽圖》中，並且明確地標註了庫頁島上有七個“噶珊”。

難擋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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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捕風者 畫/一條人文主義狗 圖/地緣谷

庫頁島位於黑龍江入海口附近，面積約為7.64萬平方公里，曾經它曾是大清最大的島嶼。如今，庫頁島已經成了俄羅斯最大的島嶼，名字也改成了薩哈林島。那麼中國是如何把庫頁島給弄丟的呢？

雖然遠，但這裏自古以來就是中華故土

大約四千年前，一羣居住在黑龍江流域的漁獵民族來到了庫頁島，並在此定居下來，他們便是庫頁島的原住民。因為氣候嚴寒，生活在庫頁島地區的人毛髮比較旺盛。

最晚成書於西漢初期的地理文獻《山海經》就有提到庫頁島的原住民，稱他們活動的區域為“毛民之國”。晉朝的郭璞在給山海經做注的時候，強調了這個所謂的“毛民之國”是一個海島。由此可見，最早發現庫頁島的國家，毫無疑問是中國。

《山海經》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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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宗年間，唐朝和新羅聯軍消滅了盤踞在朝鮮半島北部的高句麗。消滅了高句麗後，唐軍並沒有停下征服的腳步，而是繼續向更遠處的黑龍江流域進發。很快居住在黑龍江流域的黑水靺鞨人便向唐朝表示臣服。

唐朝新羅聯軍北上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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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唐朝人的記載，黑水靺鞨人當時分為好幾個部落，其中有一個部落叫作“窟説部”，居住在庫頁島上。後來唐朝人就用窟説部部落的名稱稱呼他們的居住地。“窟説”這一名稱到了清朝就被寫作“庫頁”，這便是庫頁島名稱的由來。

為了方便管理，唐玄宗開元年間，唐朝政府設置了黑水都督府管理黑水靺鞨人，並在庫頁島上設置了相應的羈縻州。安史之亂之後，唐朝陷入藩鎮割據的局面，無暇顧及東北地區的事務。到了唐憲宗年間，黑水都督府被唐朝撤銷。

唐朝崩潰後，居住在東北地區的契丹人崛起，並仿照中原王朝的形式，建立了遼朝。遼朝建立後沒多久，就不停地對黑龍江流域的漁獵民族用兵。到了遼太祖統治末期，遼朝基本征服了黑龍江流域下游包括庫頁島在內的地區。

女真部族被迫遷徙，其中一部分就遠遷至庫頁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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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朝後期，政治腐敗。被遼朝統治的女真人不滿遼朝統治，在其領袖完顏阿骨打的領導下，起兵反遼，建立了金朝。到了完顏阿骨打的弟弟完顏晟即位時期，金朝滅掉了遼朝。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他以金代遼，戰功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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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金史》記載：“金之封疆，東極吉里迷、兀的改諸野人之境”這句話中的吉里迷指的就是黑龍江下游包括庫頁島在內的漁獵民族活動的地區。金朝在唐遼兩朝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了對庫頁島的統治。根據今天的考古資料顯示，金朝政府曾在庫頁島上修築了幾個小城，可能還派駐了軍隊，這些小城在金朝滅亡後，還在庫頁島上存在了一段時間。

蒙元滅掉金朝後，專門設置了徵東招討司管理黑龍江流域的漁獵民族。但庫頁島上的一些居民並不想臣服於蒙古，甚至還騷擾蒙古在黑龍江流域的城鎮。為了徹底解決庫頁島問題，從1264年開始，徵東招討司就多次組織軍隊進攻庫頁島。

到了1285年，庫頁島上的漁獵部落終於向蒙元表示臣服，並表示向蒙元繳納貢賦。但庫頁島畢竟是天高皇帝遠，島上的居民時不時還會發動反抗元朝的叛亂。1308年，蒙元軍隊再次兵臨庫頁島。此戰之後，庫頁島再無大規模的反元叛亂髮生。

明清兩朝對庫頁島的統治

到了明清時期，庫頁島依舊牢牢地掌握在中國王朝手中。

明朝雖然是以漢人為主的王朝，但非常重視黑龍江流域的開發和治理。因為黑龍江流域遠離中原，明朝在此並沒有採取中原漢地的省制，而是設置了奴爾幹都司進行管理。

為了加強黑龍江流域和明朝中央的聯繫，從1411年至1432年，明成祖多次派親信太監亦失哈率領艦隊巡查黑龍江以及庫頁島。在亦失哈巡查期間，明朝政府還在庫頁島上設置了囊哈兒衞、波羅河衞和兀烈河衞三個衞所，這三個衞所全歸努爾幹都司節制。由此可見，明朝在庫頁島上已經建立了較為完善的建制。

俄羅斯阿爾謝涅夫博物館一樓室內的永寧寺姐妹碑，

這被視作是明朝實際控建立統治的證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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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隨着中後期國力的衰落，明朝勢力收縮，逐漸放棄了黑龍江流域和庫頁島在內的廣大領土的管理權。

在明朝衰落的同時，東北地區的女真人又再次興起了。建州女真的首領努爾哈赤以十三副鎧甲起兵，逐漸征服了東北地區的漁獵部落。公元1616年，努爾哈赤在赫圖塔拉稱汗，建立後金。在後金建國後第二年，努爾哈赤就將庫頁島納入了後金的版圖。

影視劇中的努爾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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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統治庫頁島，努爾哈赤在即位後不久就派人前往庫頁島，向庫頁島上的居民宣傳後金國的相關政策，要求島上的居民每年都要向後金朝廷進貢貂皮。當然後金朝廷對於按時進貢的庫頁島居民會予以賞賜。慢慢的，這種進貢加賞賜的管理方式被後金朝廷制度化，被稱作“貢貂賞烏林制度”。

在寒冷的東北，種植棉花是不現實的，

因此水貂毛皮也成為非常實用的商品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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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管理島上的居民，努爾哈赤還在庫頁島原先的聚落形態基礎上，實行姓長制度，即將庫頁島上的聚落分為“哈拉”和“噶珊”。哈拉的長官漢語稱作“姓長”，噶珊的長官漢語稱作“鄉長”。姓長和鄉長一般情況下要由後金朝廷直接任命。

後來，後金改國號為清，入主中原。清朝將原先的東北地區分成了盛京將軍、吉林將軍和黑龍江將軍三塊將軍轄地，庫頁島歸屬吉林將軍管轄。

日俄覬覦庫頁島

就在滿洲貴族從北打到南、統一中國之時，一些不懷好意的國家打起了庫頁島的主意。

最先動手的是日本。

因為庫頁島南部的人經常與北海道的蝦夷人貿易，因此日本人很早就從蝦夷人口中得知在庫頁島的存在。1635年，日本松前藩根據蝦夷人提供的線索，派人前往庫頁島。在此之後松前藩又多次派人前往庫頁島，甚至還在庫頁島南部建造據點。松前藩在庫頁島探索的消息在日本傳開後，德川幕府接管了松前藩在庫頁島的據點。

緊接着日本對庫頁島採取行動的國家是俄國。

俄國原本是個歐洲國家，但隨着殖民擴張，清朝初年的時候，俄國已經擴張到了鄂霍次克海沿岸。為了獲得遠東的不凍港，俄國人開始向南入侵到清朝境內，與清朝軍隊爆發了多次衝突。

康熙時期，為了解決俄國人入侵的問題，康熙皇帝命八旗精鋭討伐入侵的俄國軍隊，雅克薩之戰爆發。戰爭最終以俄國失敗告終。隨後中俄雙方簽訂了《尼布楚條約》。《尼布楚條約》規定，烏蘇里江以東包括庫頁島在內的廣大領土屬於中國。

《尼布楚條約》簽約復原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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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國人向南擴張失敗後，將擴張的方向轉向了東部，不久之後俄國人征服了勘察加半島。為了開闢從俄國遠東到日本的航線，俄國人什潘別爾克率領一支船隊從勘察加半島出發，計劃沿着千島羣島到達日本的本州。

但在這次尋找日本的過程中，什潘別爾克從蝦夷人的口中聽到了庫頁島的存在。1742年，俄國人舍利京克從勘察加半島出發，對庫頁島的東海岸進行了勘測。

無所作為的大清

在《尼布楚條約》簽訂後，康熙皇帝派人前往黑龍江下游和庫頁島進行勘測，並將這次勘測的結果繪製進《皇輿全覽圖》中，並且明確地標註了庫頁島上有七個“噶珊”。雍正年間，清朝還不斷地向東北的黑龍江和吉林等地增派駐防八旗。由此可見在康熙和雍正時期，清朝還是非常重視對庫頁島的管理。

右上角那塊大島，便是庫頁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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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清重視東北，但出於不放心漢人以及想獨佔東北資源的目的，大清沿着原先明朝的遼東邊牆修建了柳條邊牆，並規定未經允許，漢人不得跨過柳條邊。清朝的這一政策使得廣大的東北地區經濟落後，人口稀少，儼然一副還未開發的處女地。

由於庫頁島地處東北苦寒之地，加之滿人大量遷居內地，因此清王朝並沒有在庫頁島上派駐像樣的機構。清王朝對於開發庫頁島也沒有什麼興趣，很少派人去庫頁島上視察，只想着通過貢貂賞烏林制度獲取島上的特產。

夏天的庫頁島風景迷人，但冬天的庫頁島可是氣候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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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主要負責庫頁島的貢貂賞烏林的機構叫作三姓副都統衙門。但這個機構距離庫頁島的距離非常遠，因此清朝在靠近庫頁島的大陸上又設置了一個三姓副都統衙門的行署。

但由於這一地區自然條件實在惡劣，清朝覺得維持一個行署的成本過高，沒多久就將行署撤銷，這就使得庫頁島上的居民要自己翻山越嶺近兩千裏來到三姓副都統衙門進行每年的上貢活動。

清王朝的這一做法，讓庫頁島上的居民怨聲載道，逐漸與清王朝離心離德。

就在清王朝逐漸喪失庫頁島民心的同時，俄國和日本加緊了對庫頁島的侵略。

1803年，沙皇派遣克魯森斯特倫組織一支的“環球探險隊”，前往遠東地區考察。在克魯森斯特倫出發前，沙皇下了一個命令，要求他在此次的探險活動中將庫頁島拿下。但由於害怕清朝的報復以及日本從中阻撓，克魯森斯特倫並沒有佔領庫頁島。

俄國還利用他旅途拍攝的照片發行了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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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日本趁着清朝中期國力衰弱之時，悄悄地將庫頁島南部蝦夷人的活動地區劃入了自己的國土，還給庫頁島取了個日本名字：樺太島。甚至日俄兩國還因為爭奪庫頁島的問題發生過多次衝突。面對日俄兩國的小動作，庫頁島真正的主人——大清王朝卻渾然不知，好像這些事情和自己沒關係一樣。

庫頁島之失

自嘉慶以後，清王朝的國力日益下降，而內地爆發的各種各樣的起義也弄得清王朝焦頭爛額，無暇顧及遠在東北外海的庫頁島。就在這時，俄國人又來了。

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清王朝慘敗。1846年至1849年間，俄國又向庫頁島派去了多支探險隊，並對庫頁島展開勘測。經過這三年的勘測，俄國人基本瞭解了庫頁島的情況，終於下定決心進入庫頁島。

1852年初，俄國海軍上將涅維爾斯科率領一支軍隊佔領了黑龍江的入海口，並在此修建了營地和工事。

清朝時期東北地區的主要交通方式為走水路，俄國人佔領了黑龍江入海口，就意味着庫頁島上的居民無法通過黑龍江向清朝上貢。第二年涅維爾斯派人從黑龍江入海口出發，登陸庫頁島，並在島上設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哨所。

俄國人登陸庫頁島還遭到當地居民的武裝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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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涅維爾斯科登陸庫頁島後的第二年，俄國與英法還有土耳其爆發了克里米亞戰爭。此時俄國害怕清王朝報復，下令撤出庫頁島的駐軍。

1856年，俄國人捲土從來，重新佔領了庫頁島。1857年，俄國與英法兩國交涉，確認英法不會對俄國出兵黑龍江流域干涉後，組織了一支上千人的隊伍進入黑龍江下游，並在此建立了多個據點。

此時的清王朝處於內憂外患之中，原本駐守黑龍江防禦俄國的八旗軍隊，有一半以上被調往其他地方作戰。趁着黑龍江流域防務空虛之際，俄國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率軍兵臨黑龍江沿岸的璦琿城，當時的黑龍江將軍奕山簽訂《璦琿條約》。

根據《璦琿條約》的內容，清王朝將烏蘇里江以東包括庫頁島在內的廣大領土設為中俄共管區。理論上，等到清王朝緩過神來，還是有機會拿回庫頁島。但歷史沒有給清王朝機會。就在《璦琿條約》簽訂兩年後，腐敗無能的清王朝被迫與英法簽訂了《北京條約》。

俄國趁此與清王朝簽訂了《中俄北京續增條約》。根據該條約的內容，原本屬於中俄共管的烏蘇里江地區包括庫頁島在內的主權，完全屬於俄國，中俄東部以烏蘇里江為界。

至此，中國徹底喪失了庫頁島的主權。

庫頁島之失的啓示

對於像庫頁島這樣的邊疆地區，要想守住無外乎派重兵、拼經濟外加移民實邊。在清王朝統治庫頁島兩百多年的時間裏，既沒往島上派兵，也沒有派駐官員，更不想着發展島上的經濟。這樣的情況下，庫頁島肯定守不住。

庫頁島原住民最後一次以大清國民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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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王朝的短視讓我們這輩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們在責備清王朝時，還必須要吸取清王朝的教訓，否則我們的後代將來也會責備我們這代人。

作者 l 時間魔法師  東方史 蘇俄史愛好者

參考資料

東北通史 . 李治亭主編

庫頁島在歷史上的歸屬問題 . 薛紅

庫頁島志略 . 石榮暲

庫頁島春秋 . 李東旺

清廷封禁政策與東北邊疆的喪失 . 高強

18—19 世紀庫頁島的居民一以山丹貿易為中心 . [日] 兒恭島子

中國行政區劃通史—清代卷 . 傅林祥 林娟 任玉雪 王衞東

中國行政區劃通史—遼金卷 . 周振鶴 餘蔚

中國行政區劃通史—唐代卷 . 郭聲波

元朝對黑龍江下游女真水達達地區統轄研究 . 程尼娜

庫頁島的地理發現與日俄對庫頁島的爭奪 . 高福順

簡論日俄爭奪千島羣島與庫頁島 . 王春良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緣谷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