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工第一週，我依然感到了世界的冷清_風聞

1

我把工作室的復工日定在了2月24日。

選擇這一天的理由並不複雜：首先，這一天是農曆二月初二，雖然沒地方剃頭，但開工也算討個“龍抬頭”的口彩；其次，離原定的“10號開工”過去了14天——恰好等於一個隔離期。

因為預計到“吃飯不方便”，我還建議大家“在家吃完午飯來”。但“該敲的章要敲掉，該發的快遞要趕緊發掉，該籤的字抓緊簽完”。

畢竟不是每件事情，都是能在家做的。

看到新聞裏的“有條件復工”“穩步復甦”，看到那些買奶茶、吃盒飯的畫面，我在線填了好多好多表，掃了好多好多二維碼，戴上口罩，穿過臨時搭建的快遞棚，在保安的注視下，走出了小區。

但我還是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冷清。

2

我在辦公樓的大堂遭遇了一個死循環：

剛剛測完體温的保安説，“你得有新的出入證才能上樓。”

物業對我説，“你趕緊上樓來拿出入證。”

我和保安大眼瞪小眼。我腦海中浮現出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千古之問，覺得它超越了你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的終極命題。

後來我還是先上了樓。因為我看上去實在太像個好人了。

我放下包，跑到隔壁的商場裏，打算和往常一樣，買一杯奶茶，順便看看到底“還能吃點啥”——

我有“和往常不一樣”的預期。但當預期變成目之所及，它還是會有些不一樣。

3

那裏曾經有一個美食區，去年國慶節開業。

有一家三口，在裏頭開了一個小麪館；有一位韓國老闆娘，炒着年糕；有兩位姑娘，中午在那裏開着直播介紹每家店；入口處有一家賣滷菜粉的，只要看到有人經過就會喊“正宗的桂林滷菜粉……”

而且，它們的價格很便宜。吃着吃着，老闆還會搓着手出來，問問你味道到底如何。哪怕你説“今天送的茶水味道不錯”，他們也會一臉驕傲地衝回廚房，捧着一個小罐子出來，“這是我前段時間去日本旅遊買的網紅茶！”

沒有什麼連鎖。主要是個體户單店。

我曾經和同學做過餐飲，深知大眾餐飲的利潤比刀片還薄，單店的優勢是輕，但對選址和現金流的考驗更高。我曾因好奇打探過每個商鋪的租金——小的一萬二，大的三四萬。

我對同事説，看看這些懷揣着夢想的眼神啊。以我的經驗，這個價格，大概過兩三個月，他們的眼神就要黯淡下去了。

其實不用兩三個月。一個月後，有些商鋪就改換了門庭；兩個月後，有一家西安麪館就試圖聯合其他商家共同上書，要求減租——大家有些猶猶豫豫：

“也只是小虧，也許，明年，明年就好了呢？”

這一天，我站在空無一人的美食區，站在“明年”的時間線上。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會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打算自救，還是打算認命。

4

離家不遠的另外一個商場，定位年輕時尚。

不少商鋪的燈光並沒有亮。只有“福氣滿滿鼠不盡”發着光。

一家娃娃機店突然橫空出世。成為了罕見的新開業商家。

它正式開業的時間，是2月14日——情人節。如今，它已經開業了半多月。

那應該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日子。在店主的想象中，看完電影的青年男女，帶着孩子上補習班的爸爸媽媽，會把這裏弄得人生鼎沸。小娃娃換大娃娃，盲盒抽獎，買100幣送40……

你都能猜到那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你也能猜到現在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店主是一個特別年輕的小夥子。微胖。

他站在店門口。口罩掛在下巴上。大口大口地抽着煙。保安看着他。

欲言又止。

5

電影院的入口處已經拉上了捲簾門。

門口有家花店，應該是許久都沒人照料過。

除了乾花與多肉，所有的花都開始枯萎與凋落：

我突然想到這個星期，我孩子在上第一堂官方網課時，老師反覆説的話：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這話我信。自然規律。春天一定會到來。孩子都背熟了。

只不過，不是每朵過冬的花，都能看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