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戰粉絲、ao3與“227聖戰”，開年最可悲的娛樂“盛事”_風聞

作者|李春暉

當看到ao3寫手和肖戰粉絲開始“競相”自殺（未遂），我真的出離憤怒。

對於席捲全網的肖戰粉絲對戰ao3同人圈事件，硬糖君本來是不準備發聲的，因為慫。站在任何一邊，我都違心；站在任何一邊，我都怕被另一邊舉報；然而在這樣的輿論風暴中，不選邊站的人，死得最慘。

部分博君一肖cp粉在微博為某同人作品引流，文中對肖戰的設定引發部分肖戰粉絲不滿；肖戰粉絲舉報海外同人網站ao3，致其被“牆”；以ao3為“糧倉”的同人圈全面抵制肖戰，肖戰工作室出面道歉無果，事態持續擴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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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樁煩人但常見的飯圈摩擦，最終演變成如此大聲勢的輿論事件，路人吃瓜、官媒發話，令人始料未及。

但其爆發的思想和事實準備又是醖釀已久：社交網絡上人們對“飯圈警察”的積怨，同人圈對可以“自由創作”的ao3的珍視，羣眾苦“舉報”久矣，不同飯圈之間的傾軋，特殊時間點的互聯網灰色地帶……

不是發生在肖戰AO3身上，也是發生在別的偶像別的平台身上。非黑即白、無法包容、無法對話的網絡環境裏，這幾乎是必然的。

無限的“上升”

硬糖君不想詳述前因後果，因為不知道這些，實在是一個人的幸運。整件事開始只是令人膩味透了，現在則讓人憤怒，甚至感覺可悲。

每派人都看似“有理”：

肖戰粉絲説，要是你喜歡的男藝人被寫成妓女，還被放到公共社區，你怎麼辦？

Ao3粉絲説，我在我的地盤寫我的同人，你不吃就罷了憑什麼過來掀桌。

肖戰工作室説，我什麼都沒幹，但我真誠道歉。

肖戰本人説……他什麼也沒説。呵，這年頭還有藝人發聲的份兒嗎？社交網絡裏哪個偶像還活得像個真人？

每派人都破壞“規矩”：

同人圈不懂圈地自萌的道理，跑去公共論壇發文章引流；飯圈不懂公共空間的界限，全網“出警”天怒人怨；經紀公司則為自己的無為和無能買單，既然吃過飯圈的紅利，現在也只能吞下飯圈失控的惡果。

每個人都捍衞自己的正義，無視別人的權益，最終匯成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事件起因小的可笑。

部分肖戰粉絲無知傲慢，去舉報了同人平台，害同人圈失去了一個園地；於是ao3粉絲的反擊就是通過狙擊廣告代言、作品評分等方式，“搞糊”乃至封殺肖戰。是從哪一天開始的？網絡環境裏越來越難就事論事，到處都是立場先行。

這中間，不是沒有勸和——“針對作品不要針對平台”“如果訴求是封殺肖戰，我們不是和對方一樣濫用公權力嗎”。但理智的聲音很快就會被湮沒，倒黴點的還會被打為敵奸。和今天的很多輿論事件一樣，只有過激的聲音才能聽到更大回聲，過激，一定要更過激才可以。

“她們先上升平台，還不許我上升正主嗎？”撕紅了眼的人喊着以牙還牙、以暴制暴。

最近有一段熱傳的網絡視頻，女人抽打小女孩，丈夫在旁邊用手機拍攝，還語帶平靜的攛火：“你打死她好了”。任何一個有起碼良知的人，看了都要憤怒。可看看現在這些事，多像一對垃圾父母，出於對力量或關係的忌憚，無法互毆，便打孩子撒氣，試圖以此來讓對方服軟。平台和藝人成了集火的對象，“你心疼了吧”。

她心疼個屁！這是疼在她身上嗎？ao3可以翻牆，“哥哥”可以再找。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你們的所謂道義討伐，不過是孱弱個人通過抱團獲得的力量感，以及肆虐使用這種虛假力量帶來的權力滿足——竟能左右一個明星乃至一個平台的榮枯，真厲害啊。

**而你們都拼命朝對面開槍，卻絲毫不用擔心子彈落在自己身上。**天底下竟有這麼便宜的戰鬥，真是白撿的革命浪漫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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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舉報”

我們應該如何談論這件事呢，這件事有那麼令人諱莫如深的部分，以至於所有人都只能故意把子彈打偏。

**反正，把複雜問題轉化為口號式的偉大理念和可執行的txt，才是最宜於傳播的。**就像舉報，也是解決“問題”的最快捷方法。

“無論如何不應該舉報，不應該濫用公權力”。Ao3同人圈鮮明的打出了“反舉報”大旗，但有前排旗手很快被扒出本人就是舉報《魔道祖師》的排頭兵。而同人圈對肖戰粉絲的反擊，同樣包括但不限於——舉報。

即便在“舉報”人人喊打的這幾天，有人在論壇發問，那舉報《大漠謠》《巴清傳》《霍去病》……呢？羣眾的普遍意見仍是：這些就該舉報，這是淨化影視市場，功在千秋，避免小孩子學了錯誤歷史知識。

可笑至極。我看得順眼的，舉報就是濫用公權力；我看得不順眼的，舉報就是公民責任，憑個人好惡生殺予奪。你眼裏是不揉沙子了，敢問你還能看得見世界嗎？

飯圈的舉報之風久矣，二次元圈也大可不必撇清。買不到票的tfboys粉絲會去舉報經紀公司；看不慣劇情的二次元粉會去舉報《DARLING in the FRANX》（“國家隊”）；受不了喜歡的歷史人物被“玷污”的歷史粉要舉報歷史題材劇；不想繼續打榜的粉絲還舉報微博呢；嫌遊戲活動太累的玩家還舉報遊戲呢……舉報，是互聯網撕逼的終極武器。

而舉報也從未如此“人性化”。各互聯網平台顯眼處的“舉報”選項，各政府機構的廣開言路，讓這種羣眾自我監督的管理方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便捷有力。

硬糖君小時候，一言不合就“我告老師去”的同學，最令人不齒。一部作品、一個明星有不足之處，應該讓市場和觀眾去唾棄它，而不是死於“不可抗力”。

社交網絡裏，常有人懷念早年人性複雜的影視作品、鮮活真實的藝人微博。但這些都不可能了，是自詡“三觀正”的人乾的。

還是那句話，在多元價值觀的當代社會，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三觀很正”的作品和明星，得是什麼樣？容忍那些“冒犯”，不輕易動用六扇門的力量，是一種美德。

當然，同人圈也深知自己討伐的就是“舉報”，更多運用的抵制方法是給肖戰相關作品刷豆瓣低分，對他的商業代言開火，向迪士尼舉報肖戰粉絲名“小飛俠”侵權……坦白説，我沒覺得正義多少，不都是泄憤嗎？

你們不敢進行真正的戰鬥，永遠只是找軟柿子捏。通過攻擊一個作者、一個網站、一個藝人、一個為了給你開發票徒增工作量的底層工作人員，來實現發聲乃至發泄。這是怯懦者的狂歡，不要裝作為愛而戰。

懸置的“意義”

“精神家園沒了”，這是ao3用户憤怒的主因。而對於肖戰粉絲，不管是始而挑釁、繼而頑抗，又何嘗不是在捍衞其“精神家園”。

**所謂“哥哥只有我了”，其實是“我只有哥哥了”。**哪個圈的過激分子，本質都是同一種人，就別細分什麼內部鄙視鏈了。二次元就高級？追星就惡臭？好像今天的社交網絡確實存在這樣一種政治正確，但真的大可不必。

普遍性的生活空虛和信仰危機，讓追星的人、玩亞文化的人都越來越多。與此同時，所有圈子都在飯圈化，黨同伐異，狐假虎威，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殺。

人生是不是就真的這麼虛無、這麼沒有意義，僅能靠一個同人網站、一個演藝明星來激起最後的熱血？

別再説你是為何而戰。**為了逃避真正的思考，真正的生活，真正的戰鬥，人們願意做任何事。**而當這件事還被賦予情懷、道義、價值觀，乃至自由、夢想等大而空泛的詞彙，還有比這更讓人熱血沸騰的嗎？

在一些粉絲聚集的青年社區裏，談國家大事必是以身許國中華崛起，談個人未來必是考公穩定清閒一生。談自己偶像必是努力善良業務過硬，談別人偶像必是資本強推營銷之恥。當然，我們可以説這是在一個論壇玩的兩撥人。但硬糖君常忍不住惡意揣測：不，他們就是同一撥人。

不少人學會了使用“精緻的利己主義”這個詞，便濫用起來。但這可不是什麼“精緻的利己主義”，這是糙得不能再糙得利己主義，是將所有遮羞布一把扯碎、直接裸奔的那種。

然而又用什麼去苛責這些少年人呢。一種社會風氣，不是自己憑空誕生的。舉報有效，他們便去舉報了；苟且偷安，他們便能圈地自萌了；經濟增長放緩，他們便不再試圖於真實世界創造奇蹟，轉而在網絡世界四方征伐了。

追星或者亞文化能遮蔽我們生活的空虛和對自己的不滿。偶像是代替自己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人，成為同人作者便有人追着叫“太太”。可是能夠最終解決內在問題嗎？硬糖君很喜歡那些“因為追星變成了更好的自己”的故事，但也常見到太真情實感追星反而變得不快樂的網友樹洞。

肺炎仍在肆虐，一位在武漢的朋友對我説，待疫情過去，便是劫後餘生，一定更加熱愛生命、用力生活。

收手吧。我們都是免於病毒的幸運兒，何苦又將自己投入一場精神瘟疫。在這個春天，去尋找真正的意義吧。

（雖然顯得求生欲太強，還是想再次聲明：以上觀點只針對事件中的激進派。也或許，這不是什麼求生欲，而是因為我既是肖戰粉絲，也是AO3用户。這就是我和這件事的利益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