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哲學家——亞歷山大杜金的大歐亞主義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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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隨着中俄關系日趨緊密，中國知識界和思想界有必要對俄羅斯的當代思想與思潮有所重視。但可惜的是目前中國的學界對於來自非西方世界的思想鮮有討論，更不要説翻譯引介他們的作品了。在這樣的一種西方的話語霸權的支配下，我們理所當然的把西方的那一套看成是普世的東西。觀察者網有好幾次刊發了亞歷山大杜金先生的文章，讀完以後令我深受啓發。亞歷山大杜金先生是一位哲學家，政治活動家，政治理論家，其思想深受海德格爾，卡爾施米特等德國保守主義思想家影響。其思想的基本出發點是建立一個多極化世界，多極化的這種説法我們雖然倡導，但是我們並沒有經常提起，我們國家的外交政策或者是在對外宣傳上也儘可能的想走普世主義的道路。可是到底是什麼樣的普世主義，這一套是否可行，在普世主義與特殊主義之間，是否有可能折衷？美國的那一套話語之所以吸引人，正是因為其自我宣稱的普世性，即便它遠遠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同時充滿着虛偽和偽善。可是我們是否應該就此放棄“普世”這一話語，直接宣告多極化世界來臨，各自劃分勢力範圍，不再強調所謂的地球村，全球化，人類命運共同體。很顯然，我們希望在這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因此我們必須要研究兩種學説，一種學説自然是新自由主義思想理論主導的這個世界所倡導的普世主義，強調個體的價值，在全人類之間找到一個最大公約數，許多的學者已經在做着一項工作。可是另一個層面，特殊主義，即文明種族的差異，這些不可調和的問題，我們也不應粉飾太平，片面強調這個資本主義，現代化的世界的共性。這個世界僅僅被資本主義塑造300年，在這漫長的數千年來所形成的語言，文化，思維，甚至關涉到民族性的東西，很顯然，無法被所謂的“合作共贏”這樣的概念所囊括。我們思考“文明衝突”時，必須要以現實主義的視角來審視這一問題，而不是把它浪漫化。亞歷山大杜金先生的思想就恰好是另一個極端，他反對普世主義，強調民族主義，被西方的學者視為是新納粹。他的思想可以概括為保守主義，東正教，反現代主義，強調俄羅斯思想，俄羅斯精神內在的獨特性。在這樣一個被新自由主義話語壟斷了的社會，聽一聽這些“反動的”話語，對於我們思考自己的處境，制定我們的發展戰略是極有好處的。

這本書的名字叫作“歐亞主義的使命，新歐亞主義的簡介”，我預備利用學業之餘的時間把它翻譯成中文。其原作是英文，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持續關注，我大概每天翻譯十幾頁。

作為結構主義的歐亞主義

首先，歐亞主義是一種哲學，一種真正的哲學。這種哲學隱含着一種政治視野，一種歷史觀。它具備轉變成一種意識形態的可能性。歐亞主義是一種基於結構性分析的哲學，而不是一種僅僅基於偶然性的理論。歐亞主義也是一種結構主義，這種結構主義具有多重性和共識性，這也就意味着作為一個整體的結構相比於各部分之和有着更深的內涵。這是歐亞主義的基本準則，一種整體論的哲學。

歐亞主義哲學家的最主要的關懷與關切是文明。世界上有不止一種文明，每一種都有其自己的內在結構，他們相互包含，交匯，衝突，共生。我們不能嘗試着用某一種文明的結構來理解另一種文明，無論基於歷史的時間軸還是基於同一時間的不同文明。每一種文明的結構都有自己對於時間和空間的理解，我們很難去比較兩種不同的文明。每一個社會都屬於某一種特殊的文明，如果我們要認識或者評判某一種文明必須要以那種文明內在的尺度作為評判準則。這些觀點把我們帶到了現代人類學的起點，博阿斯和馬烏斯。這兩位人類學家堅持認為人類社會的起源與發展是多元的，同時否定人類社會有所謂的普世的模版，這與列維施特勞斯的觀點看法不謀而合。人類社會的多元性決定了每一種不同的文明都有着其內在的結構。他們是獨特的，不同文明之間不具備可比性。這是歐亞主義哲學的根本要義。

作為闡釋方法的歐亞主義

上述的人類社會的多元性理論被歐亞主義者應用於各個學科，諸如俄國史，地理學，社會學，國際關係，文化研究，政治學等等。在此之中，俄羅斯文明的獨特性在同東方文明或西方的文明的比較中被不斷地捍衞與彰顯。因此，歐亞主義者以各個文明內部的邏輯和結構來理解其它的文明。可是由於各種文明相互交融，俄羅斯文明內部不僅具有許多歐洲的元素，也具有很多亞洲的元素。我們不可以把俄羅斯文明單純的理解為其亞洲文明的元素加上歐洲文明的元素即俄羅斯文明。我們需要找到俄羅斯文明原始的基點。

結構主義的方法使得歐亞主義可以以一種有機的整體的視野來理解俄羅斯文明，這樣我們對於俄羅斯的歷史，文化，宗教，戰略的背後的邏輯就會有更清晰的認識。想進行這樣的一種探索和思考必須要解構西方的文化霸權主義和普世主義，因為俄羅斯文明不是西方文明，它不應當被帶入許多西方思想的範式中來解釋，諸如資本主義，線性時間，進步主義，社會發展階段的等。因此，歐亞主義也可以被表達為，俄羅斯-歐亞主義。正因為這樣，兩個學派誕生了，一派是西方普世主義和西方中心主義堅定的批評者，以楚別佐夫斯基和湯因比為代表；另一派則嘗試着把俄羅斯-歐亞這一結構是作一個整體，解構俄羅斯歷史，為歐亞主義制定一個宏偉的戰略。

歐亞主義者的發展戰略和闡釋

歐亞主義者所制定的發展戰略是基於政治哲學的，這樣的政治哲學基於多極文明，反帝國主義，反現代主義的理論，同時它也基於俄羅斯自身的結構。而俄羅斯自身的結構則可以被理解為斯拉夫主義，同時還應該加上斯拉夫人從蒙古統治時期所汲取的優秀元素。對於歐亞主義者來説，西方就是以普世主義之名，行帝國主義之實。因此，所謂的現代性，這種純粹原生於西方的現象，也是帝國主義的副產品。俄羅斯的歷史可以被總結歸納為歐亞文明對抗西方文明，古代性對抗現代性。俄羅斯歐亞主義的未來應該建立在俄羅斯結構內部特有的價值和信仰之中。歐亞主義者堅持捍衞這些傳統的信仰，向“進步主義”説不。歐亞主義者把社會的發展視作一種輪迴，而不是如資本主義所認為的那種線性的直線發展的。歐亞主義者呼籲一種有機的農業經濟，而不是唯物質主義。同時，歐亞主義者們十分強調思想的力量與精神的力量。同時，歐亞主義者堅決地同“民主”説不，推崇開明君主制。歐亞主義者們同時更反對極端的個人主義，膚淺的自由主義，倡導社會責任，精神，和內在的，精神的自由。

歐亞主義者們會把十月革命視作一場末世的反抗，而不是從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的轉型來理解這場革命。歐亞主義者們預見了社會主義革命的變質，因為他們把這樣的一種變質，視作一種過渡。歐亞主義者們曾認為蘇聯解體後混亂的俄羅斯將會走向以基督教、農業、精神生活主導的世界。雖然短期來看，歐亞主義者的很多期待都被證實為錯誤的，歐亞主義運動也在逐漸的消亡。可是，許多過去十月革命流亡的歐亞主義者們的預言竟在1980年代實現了。今天的時代和今天的知識分子正在孕育下一波歐亞主義的的革命，我們把它叫作新歐亞主義。

新歐亞主義：新風向

新歐亞主義，和傳統的舊歐亞主義一樣，也被視作德意志保守主義思潮的一個分支，同時被視作俄羅斯反現代化的一股思潮。左派的歐亞主義者有時也被國家布爾什維克主義者所代表。同時很重要的一點，如果我們把歐亞主義同政治相聯繫，他依然代表着一種二元論，即海權與陸權，大西洋主義與歐亞主義的對立。同時，這樣的歐亞主義同歐洲的新右翼思潮不謀而合，新歐亞主義因此也被貼上了這樣一些標籤，傳統主義，地緣政治，卡爾施米特，海德格爾，保守主義革命，結構主義，考古學等等。直到1990年，有着獨立的政治綱領的新歐亞主義才建立。它不僅僅基於更古老的斯拉夫主義，還汲取了許多西方的反現代思潮，甚至包括後現代主義。到了21世紀，新歐亞主義獲得了越來越多的社會認同，同時在以普京為中心的政治圈中收穫了積極的回應。